论辽金时期朝鲜半岛女真人分布

沈岩

[摘 要]女真族是兴起于古代中国东北地区的少数民族之一。在10—12世纪的辽金时期，曾有大量女真人迁入并分布在朝鲜半岛。迁入朝鲜半岛的女真人，主要居于朝鲜半岛的北部地区，除少数处于高丽政权统辖下，大部分为辽金王朝所统辖。

[关键词]女真人；辽；金；朝鲜半岛；分布

古代东北边疆地区的女真族，在兴起、发展及壮大过程中，曾有大量女真人分布于朝鲜半岛北部地区。如《辽史》中的“长白山三十部女真”，朝鲜史料《高丽史》中的“东女真”、“西女真”都是对这部分女真人的记载。

一、辽代迁入朝鲜半岛的女真人及其分布

10世纪初期（916），契丹耶律阿保机在中国北方建立辽朝之时，已有女真人迁入朝鲜半岛，高丽政权对其称为“黑水蕃众”、“北蕃”。高丽太祖时期，将军庾黔弼曾“招集北蕃酋长三百余人九盛设食飨之，乘其醉胁以威，酋长皆服。……诸部相率来附者千五百人，又归被虏三千余人，由是北方晏然。”（1）《高丽史·尹瑄传》中载：“尹瑄，盐州人，……居鹘岩城，召黑水蕃众，久为郡害。及太祖即位（918），率众来附，北边以安。”根据史料及相关研究，辽代女真人在朝鲜半岛的分布情况，可从以下两方面考证：

1、辽廷统治下朝鲜半岛女真人的分布

契丹建国前后，位于今朝鲜半岛大同江下游地区的“平壤古都荒废虽久，基址尚存，而荆棘滋茂，蕃人（即女真人）游猎于其间，……”（2）高丽成宗时期（981—997），安北府（今朝鲜安州，位于大同江中游）以西至辽东京（今辽宁省辽阳市）的广大地区“数百里之地，皆为生女真所据。”（3）成宗及德宗时期（997—1035），高丽越过大同江“率兵攻逐女真”，“深入女真”，（4）在女真居住地建置城镇，所建龙州（今龙川）、宁海等城已位于鸭绿江口东。据此可知，在朝鲜半岛的西北地区，自大同江下游向北直至鸭绿江中下游区域，都有女真人分布。

前文所引女真人聚居的鹘岩城，位于今朝鲜东北部的江原道北边铁岭附近（5）。高丽德宗二年（1033），为阻隔女真人来往朝鲜半岛的通路，在北界修筑了“起自州之西海，滨古国内城界鸭绿江入海处”，“东传于海，延袤千余里”的长城，靖宗时又将长城东段延至东部的长州、定州及元兴镇之北，即今朝鲜定平附近。对此，早已投付高丽并居于其境内的东女真将军乌乙达上奏：“我等在贵国之境慕化臣服有年矣，每虑丑虏来侵未获奠居，今筑三城（即长、定两州及元兴镇）以防贼路，故来朝谢恩。”（6）这里的贼，正是指往来朝鲜半岛但并未归附高丽政权的女真人。千里长城修建在高丽的北界，说明在朝鲜半岛东北地区，从铁岭向北到定平一带的广大地区都有女真人分布聚居。

睿宗二年（1107），高丽再度向东北扩张势力，派尹瓘越过长城侵占女真地区，并在女真聚居地曷懒甸地区（今天朝鲜的咸镜南北两道）强筑城镇，由于女真人的坚决反击，高丽不得不南撤，女真人收回了曷懒甸。

2、高丽统治下朝鲜半岛女真人的分布

辽代，属高丽政权所统辖的女真人，一为早已居住在朝鲜半岛北部的女真人，在高丽向北扩张领土的过程中，成为高丽的臣民；一为高丽建国后投附的女真人，如太祖时期，十四年（921）“春二月甲子，黑水酋长高子罗率百七十人来投”、“夏四月乙酉，黑水阿于闲率二百人来投”（7）。高丽太祖至显宗时期向北扩张领土，与世代生活在朝鲜半岛北部的女真人发生激烈的冲突，因而投附高丽的女真人数量很少，到高丽显宗时期，对女真渐少以武力驱逐等强硬手段，而是赐以官爵、实物，加之高丽较为先进的经济文化也吸引了一部分女真人主动投附，自显宗时期始，女真人投附高丽的人数和次数逐渐增多，到文宗时代女真人归附高丽的现象已屡见不鲜了。

依据《高丽史》中的相关记载统计，10—12世纪初，投附到高丽的女真人，次数约为39次。历次投附的人数，记数单位有所不同，既有口、户，也有部落、州，如《高丽史·文宗世家》记载，文宗二十七年（1073）“先是东北边十五州的外蕃人相继归附，然后是五月西女真共250人口载入高丽版图，在六月的时候前后3208户归附，及豆龙骨依、余波汉汉等部落蕃长阿老汉等亦愿为州县”。根据不同的记数单位统计估算，投附高丽的女真人口总数至少应在四、五万人之间。

属高丽政权管辖的女真人，分布在朝鲜半岛各处。如《高丽史·显宗世家》十三年（1022）十二月“癸丑，西女真鱼尼底来告亲姑曾随投化人味那来住大国京都，已经数年，思恋本蕃，乞以土马赎之。即命放归，还其马。”这里的京都，为高丽都城开京（今朝鲜开城）。“诸投化人犯盗，配南界水路不通州县”（8）“投化人”即指投附高丽的女真人，犯罪后被发配到高丽的南界（9）。此外《高丽史》中也有“西女真曼斗等二十七户来附，处之东界。”（10）等记载。

辽代，长城及三关为女真与高丽各自势力范围的界限，同时也是辽朝与高丽政权的界限。西起平壤东至铁岭一线向北，包括大同江、清川江及鸭绿江流域，及高丽长城东段外的曷懒甸地区，这一区域相当于今朝鲜半岛整个北部地区，都有女真人分布，并为辽廷所管辖。此外，还有一定数量的女真人户迁入高丽统治区域，这部分女真人多分布于高丽与辽朝的接界地区，即高丽的北部，也有部分迁至高丽的东界和南界。

二、金代朝鲜半岛女真人的分布变化

12世纪初（1115），女真族建立的金朝正式登上了中国历史舞台。与辽朝时期相比，金朝时女真人在朝鲜半岛的分布范围没有明显变化，但金王朝对朝鲜半岛女真人的行政设置，以及居于朝鲜半岛女真人口的数量有所改变。

1、金代朝鲜半岛东北部女真人的分布及设置。

辽金时期，朝鲜半岛东北部一直为女真人聚居之地。辽代生女真完颜部兴起后，居于朝鲜半岛东北部尤其是曷懒甸诸部女真人，随着女真部落联盟向周围扩展势力“尽欲来附”。金康宗时期，高丽在曷懒甸强行修筑九个城，完颜阿骨打认为“若不举兵，岂止失曷懒甸，诸部皆非吾有也。”（11）康宗采纳了阿骨打坚持发兵的意见，以武力从高丽人手中夺回了曷懒甸之地。金初，已经开始在女真人聚居地设路、猛安谋克等行政建置（12），太祖天辅年间设置合懒路，属上京路，包括曷懒甸在内的朝鲜半岛东北部，被纳入合懒路行政辖区。

行政建置的设立加强了金廷对朝鲜半岛北部女真人的管辖控制。在金朝统治的整个历史时期，合懒路一直处在和平环境之下，未发生过大规模人民起义，也不曾遭到战争的直接骚扰、破坏。金朝历史上曾多次自北向南迁徙女真猛安谋克户，由于合懒路之地与高丽相比邻，其移民数量也不如女真内地其他诸路多（13）。金代，合懒路的民族成分比较单纯，一直以女真人为主。学者们对合懒路的路治所在持不同意见，有朝鲜之咸州、镜城、吉州等数种主张（14），此几处治所均位于今朝鲜半岛的咸镜道一带。可见，同辽朝时期相比，金朝对朝鲜半岛的东北部地区的统治要严密得多。

2、鸭绿江下游保州一带女真人的归属变化。

天会八年（1130），金太宗将保州（今朝鲜平安北道义州）之地赐予高丽，分布于保州一带的女真人与金朝的隶属关系发生了改变。

辽朝时期在鸭绿江下游南岸建立保州，保州一带分布着众多的系辽籍女真人，占据保州既可切断辽与高丽之间的联系，且把保州为数众多的女真人统一到自己的势力下，对女真国家也有重要意义。因而，金建国同年的九月，金太祖就已令大将撒喝出兵攻打保州（15）。十一月，“系辽女直麻懑太弯等十五人皆降，攻开州取之。尽降保州诸部女直。”（16）开州（今辽宁省凤城）在保州附近，即撒喝攻取保州之前，保州附近一带系辽籍女真已被其招抚降服。

保州之地是辽与高丽在朝鲜半岛西北部的重要关口，高丽一直希望据为己有。早在收国二年（1116）闰（正）月，金尚未灭辽之时，高丽遣使贺捷便提出“保州本吾旧地，原以见还”。金在根基尚不稳固情况下，不愿在南部又与高丽发生冲突，如若辽与高丽联合对金则更为不利，因而“（金）太祖谓使者曰：‘尔其自取之。”（17）即该地仍属辽管辖之时，高丽已向金朝提出索取保州，而金也默许了高丽进占保州。

天会三年（1125），随着金占领辽的燕云之地，辽最终为金所灭，金朝的版图更为扩大。随后金朝又多次出兵打败了北宋军队，因而站在更高的视点上看待与高丽的关系。天会四年（1126），金廷遣使高丽，要求将之前保州及其周边亡入高丽的女真人口悉数遣还，“若一一听从，即以保州地赐之。”但高丽多次遣使、上表“请免追索保州投入人口”，不想归还女真人口。至天会八年（1130），金表示不再要求高丽遣返女真人口，“自是保州封域始定”（18）。保州之地及一部分亡入高丽的女真人，始为高丽政权所管辖。

金代，金与高丽在朝鲜半岛的统辖范围界限，除鸭绿江下游南岸的保州属高丽外，双方仍以西起鸭绿江口、东至长定二州的高丽长城及三关为界。此界线以北区域，包括了今朝鲜的咸镜道、两江道、平安北道等地，当时都在中国北方王朝的行政版图内，主要居住者为女真人。

3、东夏国时期朝鲜半岛女真人的数量变化

金贞祐三年（1215）十月，辽东宣抚使、女真人蒲鲜万奴叛金自立，在东北建立地方割据政权东夏国（19），当地的“猛安谋克人亦多从之者”（20）。蒲鲜万奴建国之后，女真内地合懒、恤品一带地区被其占领，东夏国曾遣使高丽“本国（东夏）于青州，贵国于定州各置榷场，依前买卖。”（21）开设榷场的青州、定州即是东夏与高丽两国的交界处，因而东夏国的南界到达高丽的定州（今朝鲜定平）。

蒲鲜万奴率兵自辽东转战东北时，归附的女真猛安谋克随之东进，至少从今辽宁省带去十余万女真人（22），合懒地区一直是女真人的聚居区，又经过东夏国十多年的经营，这一地区女真人口数量显著增加。

因畏惧蒙古的军事力量，蒲鲜万奴不敢向西发展，因此积极向东南相邻的高丽地区扩张势力。如1225年八月，“东真兵百余寇朔州”。1227年九月，“东真寇定、长二州”，十月“三军自安边府直指贼（即东夏兵）所屯宜州”（23）等记载不绝于史册，这种军事行动引起了朝鲜半岛北部女真人口数量的波动。此外，这一时期也有投附到高丽的东夏人，如1228年六月，“东真矛克王奴卑、司历高邻干、阑哥来投。”（24）东夏政权被蒙古灭亡之后，仍然有一定数量的女真人流入高丽境内，如1247年三月，东真逃入高丽五十余人，东真千户下牒高丽，勒令悉予送还，遭到了高丽的拒绝（25）。

综上所述，辽金时期包括金末东夏国时期，居于东北的女真人，其分布地的南部达到朝鲜半岛的东北部和西北部，今朝鲜的咸镜道、江原道、平安道、两江道等地，都是女真人聚居比较密集之地。这部分女真人大多数为辽或金政权所统辖，辽金政权对这部分女真人进行有效治理，巩固了中国王朝在朝鲜半岛的疆界。

参考文献：

（1）、（2）、（3）、（4）、（6）、（7）、（8）、（10）、（18）、（21）、（23）、（24）、（25）（朝鲜）郑麟趾.高丽史[M].奎章阁藏本.

（5）蒋秀松.东北民族关系史研究（三）[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7，第61页.

（9）1018年高丽政府将全国划分为五道两界，两界即为东界、西界。东界位于今图们江以南、朝鲜半岛东部沿海地区，直到韩国三涉；西界位于今鸭绿江中下游以南，包括大同江流域中上游地区。虽并没划分南界，从东界、西界位置推证，应该位于今大同江下游以南、朝鲜半岛中南部陆路地区。

（11）、（15）、（16）、（17）、（19）、（20）（元）脱脱.金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6.

（12）、（13）关于猛安谋克制研究可参见（日）三上次男著、金启综译：金代女真研究[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

（14）陈述.辽金史论集（第二辑）[M].书目文献出版社，1987，第303页.

（22）孙进己等.女真史[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7，第14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