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顿离不开广东粥
2014-11-17崔玲
崔玲
我相信所谓 “吃在广东”的说法,在全中国范围内并不是能够得到所有人的认同。比如口味浓重的东北人、西北人,还有无辣不欢的四川人、湖南人就颇不以为然。不过要是说起吃粥,就像喝汤一样,能跟广东叫板的地方恐怕不多。
广东人对粥的确是情有独钟。曾有人在这里喝了粥以后唇齿留香、意犹未尽,还赋诗一首夸赞:“玉楼银丝品自佳,功调水济味偏谐;何须寒食阙萧卖,早起香风遍六街。”
在深圳,大街上挂着“粥粉面”招牌的小吃店到处都是,餐厅的早茶也绝对少不了粥这个角色。酒楼里吃饭,不论是中餐还是晚饭,主食要是没有粥,那是很让人意外和失望的一件事,几乎可看作是档次上不去的标志。除了砂锅粥、鱼米粥,近年来还有以粥做底的“粥底火锅”,也非常受欢迎。
在广东,粥是种毫不马虎的吃食,分得很细。从大类上,可以分成两类,一类叫白粥,一类叫斋粥。实际上,所谓白粥,是米加上水熬制的粥,而斋粥,却是加了鸡鸭鱼肉以及各种作料的粥。不过一般人点粥,很少用“斋粥”这个词,只是把白粥和虾粥、蟹粥、鸡粥、皮蛋瘦肉粥、鱼片粥、牛肉粥、田鸡粥等等区别开来直接叫。
在深圳吃粥,最地道的地方是那些专门的粥铺。广东粥的最大特点是舍得放料,再昂贵的山珍海味也毫不吝惜地煮进粥锅里。所以,看到招牌上的“砂锅粥”三个字,别以为里面卖的只是几块钱的清粥小菜,一锅粥上百、甚至上千都是有可能的。很多粥铺不仅有海鲜池,还有鸟兽笼。食客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看着店家把自己选好的生猛海鲜或者山珍野味宰好,煲进锅里。不一会儿,摆在面前的是一锅香气四溢、货真料实的粥。开吃之前,往里面撒一些胡椒粉、葱末,风味更佳。一家粥铺做出名气,就经常会有人开着名车慕名而来,为了喝一碗粥排队等位。
广东粥也秉承着广东菜用料讲究鲜活的特点。凡是煮在粥里的东西,一律都是生猛的。反过来说,也只有东西足够新鲜,才能不靠任何佐料只用粥来煮而没有异味。清淡少油,烹饪方式不但健康而且环保,味道却鲜美无比,这也是广东粥的过人之处。
作为一个在广东呆了二十多年的东北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家的晚餐基本上以粥为主。既控制了饭量,达到“晚吃少”的目的,也容易消化,不会给肠胃带来太多的负担。只是,我们的晚餐一般都是白粥,或者是小米粥、绿豆粥、玉米茬子粥,偶尔煮虾粥或者菜粒粥,很少再吃其他的“斋粥”。只有这时看出残留在我们胃里顽固的北方基因——一旦你处在没有压力、随心所欲的状态,就会完全下意识习惯性地沿袭着自幼印象深刻、烙在骨子里的东西。不过在外面的粥铺喝粥,我们却从来不肯吃白粥。我最喜欢的是虾粥,用砂锅煲好粥,再放入开边去了内脏的鲜活的虾,开了锅就可以上桌,加入青葱末、香菜末和胡椒粉,虾的鲜味和粥的醇厚融在了一起,虾嫩、汤鲜、粥醇,趁着热下肚,绝对是人间美味。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二十多年前刚来深圳的时候,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广东这一点也不纯洁的“斋粥”。好好的鸡鸭猪牛肉和鱼鳖虾蟹,不是香喷喷地炖上一锅,却偏要稀里糊涂地煮成一锅粥,吃到肚子里,不清不楚,混沌一片。而且,稀里光汤的一肚子水,顶不了饿。那时候深圳作协主席是位广东人,常常带着我们一干人等去喝粥,每每把我喝得肚子鼓胀、两眼发直。看着眼前一大碗混混沌沌粥不粥肉不肉的东西,不知道如何才能填饱肚子。在我叫苦不迭的时候,他们就会说,什么时候你这“北佬”的胃,能够享受得了这人间美味,你就变成真正的深圳人了!我那时对他们的话很不以为然,心想:我有深圳户口,我已经是深圳人了呀!
从中国最北到最南,从户籍上变成深圳人到真正地接受和属于这里,我经过了二十多年。改变需要时间,不论是我们的思想还是我们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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