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满荆棘花朵的路

酒狮

这样的日子闷透了，她要果断地离开。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上，江小鱼在课本上列出了决定自杀的理由，并且决定利用周末和一些人告别。

江小鱼决定先从爸妈开始。他们已经吵架一个月了，仿佛生活里除了吵架就是唠叨江小鱼要考个好大学，却从不关心她内心的想法，这样的家庭让她感到窒息。

“但他们毕竞给了我生命，养育了我17年。”江小鱼想，所以还是看他们最后一眼吧。客厅内一片漆黑，江小鱼悄悄走到卧室前，不出所料，里面依然是互不相让的争执声。

不休的争吵围绕着她，江小鱼流着泪默默走开，想起爸妈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样子，如果她死了，他们该有多伤心！还是等到陪爸妈出国游玩回来后再自杀吧，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地陪他们。

一夜无眠，周六的早上江小鱼红着眼睛去找闺蜜马晓迪。马晓迪总是喜欢和她较劲，不论从相貌还是学习上都要和她争，而且还在她欣赏的男生面前说她坏话，但马晓迪也是唯一陪伴她长大，知晓她每一个心事的人，所以，就当作是去祭奠那些美好回忆吧。

一看到她，马晓迪就夸张地尖叫：“哇！江小鱼你要死了吗？脸白得像鬼一样，丑死啦！”

也许是因为抱着死亡的念头，江小鱼觉得这种以往听来刻薄的话语竟有些亲切。

“是啊，我要死啦！”江小鱼肆无忌惮地说，“以后再也没有人和你吵架啦。”

“等一下！”马晓迪噔噔地跑到厨房，很快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只碗放到江小鱼面前，“喏，就知道你要来，我特地让妈妈多炖了一碗鱼汤，快喝了吧。”

想到以后再也喝不到她最爱的鱼汤了，江小鱼不客气地喝了起来，喝完满意地舔舔唇：“马晓迪。我是来跟你告别的，也许你以后就见不到我了。”

马晓迪“切”了一声：“不就是我在那个谁面前说你坏话，你这家伙就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啦？”

“那个谁”就是江小鱼欣赏的男生。“你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诋毁我？”说起这个，江小鱼还是很委屈。

江小鱼哭了，她想，“那个谁”是我们最后一次同样欣赏的人了。

看到江小鱼的眼泪，马晓迪立刻大叫起来：“哇，你不要哭啊，我骗你的啦，那个男生其实很没有教养，跟你说又怕你伤心，我只好想出了那个坏主意，让他先远离你。我跟你讲，虽然我可以欺负你，但别人绝对不行哦！”

江小鱼哭着从马晓迪家离开，决定等到和马晓迪一起看了五月天的演唱会后再自杀，这是她们两个很久以前的约定，她不能失约。接下来，江小鱼要去见见数学老师，那个女人总是绷着一张脸严厉批评她，就在昨天的数学课上还狠狠责备了她，让她好丢脸。

在老师家门前正犹豫着如何开口，门忽地被打开，数学老师挎着包出来：“江小鱼？”老师似乎很惊讶，但又很惊喜，“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快点进来。”

江小鱼慢吞吞跟着数学老师走进去，想好的措辞不知该如何开口：“老师，我……”

数学老师飞快地从包里拿出数学试卷，边看边说：“江小鱼，你看你这次的成绩，才考了20分，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看着老师额上的皱纹，江小鱼低下头：“老师，我，我是故意的……”

“这次是故意，下次就会成为自然！”老师依然很生气，拉她坐在书桌边，“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啊，我去给你倒杯热牛奶，瞧你小手冰的……”

咦，老师好温柔！江小鱼的心又被软软地撞击了一下，抬起头来不经意间又撞上了数学老师的眼神。

“小鱼啊，我知道你心里埋怨我昨天骂了你几句。”老师叹气，“我那是气极了呀！你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忽然间不肯学习了呢？”

原来我在老师眼里是个好姑娘呢，可你为什么从来不夸奖我？江小鱼腹诽。

老师仿佛知道小鱼在想什么，笑着说：“你很要强，总是和我赌气，每次都要拿第一，老师看在眼里很欣慰，只是没想到你最近犯了浑……”

江小鱼吐吐舌头，抱歉地笑。

数学老师那平日拿着粉笔的手轻轻拍江小鱼的脑袋：“别以为这样就可以糊弄我，下次把第一给我考回来！”

江小鱼决定，还是等到拿了高考数学成绩的第一名，再去……哇，“自杀”那两字好可怕呢。

江小鱼慢吞吞走在马路上，认真思考着要不要“自杀”，生活和那些人，好像都没那么恐怖和沉闷呢！

“喂！”

“小姑娘！”

阵阵尖叫声传来，江小鱼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站在马路中间，一辆轿车冲自己疾驰而来，眼前忽然飘过一张张面孔：爸妈的，马晓迪的，数学老师的，那些拿她做赶超对象的同学们的……

江小鱼忽然感到害怕：我不要离开，我不要死……

刺鼻的药水味传来，江小鱼头痛欲裂，不敢睁开眼睛，生怕看到的是陌生的黑暗：我已经死了吧？

“小鱼儿，你醒啦？”是妈妈温柔的声音。江小鱼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红肿着双眼的爸妈，她猛地扑进爸爸的怀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没死，我还活着……”

爸爸拍拍她的肩：“这孩子，摔糊涂了吧！”

妈妈又切换到她的大嗓门：“胡说什么呢你，要是你今天陪女儿出门，她能摔着吗？”

俩人又吵了起来，江小鱼趴在爸爸的肩上笑了，以前为什么觉得这吵闹声烦呢，这明明是爱的羁绊啊。

“江小鱼！”马晓迪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响起来，“你这个笨蛋，过马路居然摔跤，而且还吓晕了过去，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丢脸的闺蜜？”

“那是因为，我当时在想下次该怎样比你考得好啊。”江小鱼眨眼坏笑，快乐地看马晓迪气得跳脚。

兜里的手机传来短信的铃声，是数学老师发来的：江小鱼，下周上课的时候记得交检讨给我！

一直以来，江小鱼觉得自己脚下的道路上布满荆棘，不知道要怎么走下去。可某些瞬间，她又觉得有了陪伴在身边的人，那些荆棘慢慢地都开出了幸福的花朵。江小鱼幸福地想：让那些“自杀”“忧郁”都见鬼去吧，我要在这开满荆棘花朵的路上昂首阔步，成为马晓迪所说的“美丽优雅大女生”。

选自《故事世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