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千年的莲子

李浚丰

我是一颗唐朝的莲子，在自己的莲蓬里，听着潇潇的秋雨，憧憬着来年开花的美丽。

突然，“轰隆隆”一阵巨响，从山坡上滚滚而来的泥石流，瞬间就将小小的池塘淹没了，我也被埋入其中。

等我醒来，我的身边除了大大小小的石块，还有一颗松子和一粒苍耳。

“醒了，醒了！”苍耳看着我说，“莲子醒了！”

“你们好，松子和苍耳！”我睡眼惺忪地与她们打招呼。

“好什么好，我们被深深地埋在地下，我们全完了……”松子绝望地说。

“不会不会！”我安慰她俩，“总有一天，我们身上的沙石会被水冲走的。”

可她俩没有答话。

我鼓励苍耳和松子：“坚持住，我们一定要等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这，不能睡觉！”苍耳说，“我听我奶奶说过，种子掩埋在地下深处，一旦睡着了，就会腐烂，永远也不会醒来。”

“啊？”我和松子十分惊恐。

“我们开始讲故事吧，轮流讲。”我提议。

苍耳和松子同意我的意见，大家开始轮流讲故事。

讲啊，讲啊，讲了很久很久。后来，松子坚持不住了，“不行，我要睡觉了……”松子说完，还没有等到我和苍耳回答，就闭上眼睛，永远地睡着了。

我和苍耳互相鼓励着，彼此不要睡去。我们继续谈论着，从天谈到地，再从人类谈到动物、植物。

谈着谈着，苍耳也坚持不住了，闭上了眼睛，永远地睡着了。

“睡吧，她们都睡了，你也睡吧。”我隐约听到了身旁的石块们发出细碎的梦呓。

我暗自给自己鼓气：“不要睡，我要开花，要让生命绽放出一朵美丽的荷花啊！”

我努力坚持着，不让自己睡着。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身边的一块小石头睡醒了，它对我说：“莲子，说实话，你永远也见不到天日了，也永远不会开花了。愿望，就当你年少时的一个梦想，忘了吧。”

“不，我不会睡的，如果不能开花，我是不会睡的！”我的声音可能非常大，惊醒了身旁其他的小石块。

“她还没有睡？”

“是啊，这颗种子还没有睡，现在都过去1000年了啊！”

小石块们惊讶不已。

一个小石块提议说：“我们都来帮帮莲子吧，帮她实现梦想。”

石块们商量了很多办法，可都不好用。我要从深深的地下重返地面，谈何容易呢。小石块们又静静地睡去了。我强迫自己不要睡，感到自己越来越渴，而且皮肤干燥得近乎干枯。我咬牙坚持着，尽量保持着自身的水分，不让自己因脱水而死掉。

突然有一天，我感到水从头顶慢慢渗了下来，一下子浸润了我的身体。

“水！”我的喊声惊醒了熟睡的小石块们。

“水──”小石块们也欢呼起来了。

“太好啦！有水了，就说明我们的头顶上出现了河流，也许会将覆盖我们的沙石冲走呢。到那时，我们就可以重返地面了！”

石块们欢呼着，我在心里暗自庆幸。我头顶的土壤泡得松软了，可我知道，这里距离地面还很远呢。

小石块们一个一个传递我被埋在地下的信息，传了好久，消息终于返回来了：“好消息，我们的上面就是池塘！池塘里的青蛙知道了你的事情，组成了特别救援小组，决定要帮你呢！”

“什么，上面就是池塘？”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傻孩子，1000年过去了，地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很正常的啊。”身旁的一个老石块说，“也许你就要重见天日了，恭喜你啊！”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哎，什么谢不谢的，咱们都是一千多年的老朋友啦。”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股水流一下子涌遍了我的全身，一双湿润的手臂伸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我。“我们成功啦！”青蛙们喊道。

我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四周响起了庆祝的欢呼声。

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一时间竟有点儿舍不得。

我看着那些石块说：“你们怎么办呢？”

石块们说：“1000年对我们来说，算得了什么呢，我们还要睡觉呢，再过几千年、几万年、几亿年，反正我们早晚会出去的。那时我们再见吧！”

我被一只青蛙抱着来到了池塘的底部。

“莲子，还等什么，快点开花实现自己的愿望吧！”青蛙们对我说。

我开始发芽了，接着，抽出了柔嫩的茎和叶，又长出了花蕾。

我终于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我的花瓣渐次打开了，我的生命，终于绽放出一朵美丽的荷花。

选自《绝妙小小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