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个亲人没回来

袁晓玲

舅舅年轻的时候英俊潇洒，为人处世礼貌得体。邻居或亲戚家里遇上嫁娶，总是请舅舅作陪。再加上他大方豪爽，朋友遍天下，这样一来，酒事不断。一来二去，就染上了酒瘾。

舅舅每顿饭无酒不欢，大清早都必须咂上两口，否则饮食全无胃口。他酒量大，每顿动辄二三两，碰上有兴致，小半斤也是有的。

姥爷家有遗传的高血压病，姥爷去世就是因为脑血管疾病。舅舅的血压问题已经露出端倪，CT片子里，他的脑血管有过轻微的渗血迹象。医生三令五申，令其舍掉这个爱好。

可舅舅性子执拗，相当蔑视这个病，在朋友面前，照样豪气冲天，酒一杯一杯地干下去。

果然就出了问题。

那天，亲戚家儿子结婚，他跟舅妈去帮忙。大家忙着准备食物、布置场地，舅舅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一个远房的侄子觉得不对劲，喊了半天，舅舅也没醒。

到医院一检查，是脑出血。幸亏抢救及时，病情算是控制住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舅舅昏迷了三天，需要留院观察，舅妈和表弟在医院陪护。

这样就把姥姥一个人留在了家里。姥姥年近九十岁，患了老年痴呆症，不认识人。所以，舅妈把小姨喊了回来，给姥姥做饭。

我去医院看舅舅时，他仍很虚弱，手脚虽然能活动，但说话还有些含糊。舅妈心疼舅舅，说：“当着你外甥女的面说说，以后还喝不喝酒了？”

舅舅脸皮薄，当着我抹不开面子，还嘴硬地说：“这事哪这么容易？”

正好小姨来送饭。大家问她，舅舅舅妈这么多天没回去，需不需要跟姥姥解释一下？小姨说，解释倒不用，姥姥并不十分明白，就是晚上睡觉时不让插门，说是怕有人半夜里回来。

舅舅听了，立刻沉默了。

姥姥是真糊涂了，她失去了最起码的常识，谁家喜事会办这么多天？她却隐隐约约地知道：她还有一个亲人没有回来。

舅舅痊愈出院后，从此滴酒不沾。他跟朋友讲，还有一个90岁的老娘盼他回家，他没有资格玩命。

选自《北方新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