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生态系列”小说的创作特点
2014-11-17吴少跃汤胜方
吴少跃 汤胜方
一直以来,阿特伍德在成长的过程中形成了对生态关注的思维定势,影响着其在创作小说时不自觉地对自然、生命、人与自然关系等现象进行剖析,并在创作中不断强化着生态文明思想。这也是阿特伍德笔耕不辍创作生态方面小说的关键因素。在她的小说中,《可以吃的女人》、《浮现》、《使女的故事》、《羚羊与秧鸡》可以说是生态小说的四重奏,为改善恶化的生态环境提供了文学支持。
阿特伍德“生态系列”小说的四重奏
《可以吃的女人》被公认为是关于女权主义运动的作品,事实上,在小说中阿特伍德也涉及了生态环境的主题。随着工业革命的不断深入,人们的消费欲望日渐增强,为了满足自身的各种欲望,人们开始了向大自然过度地索取,环境污染问题日渐凸显。与此同时,人类社会内部危机也日渐加剧,人们之间的自私、冷漠、孤立等问题越来越严重。尽管人类改造自然的活动已经突破人与自然的平衡点,但是这并未引起人们足够的关注。所以,阿特伍德的这部小说前瞻性地对生态问题给予了极大关注。
在《浮现》这部小说中,阿特伍德认为,生命意识涉及人们对自身、自然界其他生命的认识,从人们对自身生命的摧残,足以想象得出人们必然会肆意践踏自然界其他生命。小说中大量残害生命的情景,昭示着现实中人与自然的征服与被征服关系。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在找寻父亲的历程中顿悟,清晰地认识到人与自然的本源关系,朝着与自然融为一体努力,这为我们在现实社会中处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提供了范本和积极思考。
《使女的故事》被誉为未来的“悬测小说”。小说中描述了社会中到处充斥着暴力,男女关系高度紧张,生态环境急剧恶化,大自然开始报复人类。在此情形之下,可供人类食用的粮食急剧减少,各种传染疾病日益蔓延,随意的性关系造成了人类繁衍能力的不断降低。尽管小说中当权者中的极端分子期待人与自然能够和谐相处,但是盲目地追求完美引发了暴政,将人类推进更可怕的境遇之中。
《羚羊与秧鸡》是反乌托邦类型的小说,描述了在未来社会中,人文精神丧失殆尽、社会危机四伏、生态危机迅速蔓延,地球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但是,人类仍然停留在自我、自大、妄想的层面,对科学技术的滥用带来了更大的灾难。可以说,这部小说是人类与自然关系危机的大爆发,以对现代人迷信科学技术的批判为核心,把前三部小说分散的生态思想综合起来,在全世界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阿特伍德“生态系列”小说是黑暗中的烛光
1,始终坚持以人为本
小说的文学价值,很大程度上由读者的需求所决定。一部得不到读者认可的作品,很难称得上是好的作品。阿特伍德在创作“生态系列”小说之时,融入了很深的情感,字里行间都渗透着作者的思想。这说明作者认识到了读者的重要性,意识到读者在阅读小说的时候期待能体验到一种强烈的情感,以满足自身的审美需求。
生态文学史上也有另外两位具有巨大影响力的作家:亨利·戴维·梭罗和卡森·麦卡勒斯。梭罗是19世纪美国具有重大影响力的作家、哲学家,在美国独立发展的进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但是,他所处的时代,整个世界都把目光聚焦于经济发展、科技进步,使得社会文明成为主旋律,生态危机尚未显著呈现。在此情形下,前瞻性的呼吁生态文明,自然遭遇冷落。卡森·麦卡勒斯是20世纪美国著名的作家,擅长于创作孤独、疏离等主题的小说。她的小说虽然赢得了部分读者的认同,但是也有不少读者对她的某些观点无法认同,并对其进行极大的批判。事实上,生态文明是全人类的问题,要想建设生态文明社会必须在全球公民中获得一致认同,只有人类同心协力、共同应对才有可能扭转生态环境持续恶化的趋势。从这个层面上讲,创作生态小说,不能闭门造车,而是要在现实生活中挖掘素材,以读者的情感需求为中心,用正确的生态思想赢得广大读者的认同。
阿特伍德的“生态系列”小说,始终以人为本,站在人性的立场上来思考全人类的根本利益,力争通过自己的小说向世人展示人、自然、生命等问题,帮助人们学会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警醒世人生态环境的恶化根源就是在于人类对自然和生命的掠夺、践踏。这种以人为本、客观理性、饱含深情的小说,自然引发了世人的广泛关注,赢得了广大读者的一致认同。
2,牢牢把握时代脉搏
一切文学作品都不能脱离社会文化环境而存在,优秀的文学作品必然深深打上时代的烙印。因而,成功的作家必定能够精准地把握时代脉搏,掌握所处时代的社会文化特征,清晰地意识到时代的发展趋势。只有这样的作家创作出来的小说,才能与读者所处的时代环境有契合点,使读者在阅读小说的时候产生共鸣。阿特伍德在把握时代脉搏方面做得十分成功。具体来讲,集中体现在以下方面:
第一,《可以吃的女人》。该小说创作于1965年,发行于1969年。1969年的那个时代正是北美女权主义兴起的时期,所以,很多人说这部作品为女权主义运动指明了方向。事实上,在阿特伍德创作此书时,女性解放运动尚未发起。这足以证明她有着敏锐的时代触感,极具前瞻性的创作获得了广大读者的好评,而小说中对生态环境的反思也渐渐引发了人们的关注。
第二,《浮现》。该部小说是作者在1972年创作的,被誉为生态女性主义领域的瑰宝。尽管“生态女性主义”这一概念是奥波妮在1974年提出的,为的是倡导女性在生态革命中发挥作用,从而建立平等的男女关系和人与自然关系。直到80年代末期,生态女性主义才得到世人的广泛关注。而阿特伍德早在70年代初就把女性问题与生态问题结合,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渐行渐远、男女关系的不平等进行了反思。
第三,《羚羊与秧鸡》。该小说发行的时间正是病毒SARS泛滥的时期,这与小说中地球毁灭的灾难产生了共鸣。伯克茨在《纽约时报》撰文指出,在看报纸、读小说的过程中,我们会发现现实的情况与小说中描述的灾难越来越接近。可以说,小说中对人类活动造成的生态环境恶化的剖析,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
3,人与自然和谐的理念endprint
阿特伍德“生态系列”小说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并非像其他作家一样仅仅呈现人类对生态环境的破坏、践踏以及严峻的形势,而是在深刻反思的基础上思考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之道。
第一,强调父母在孩子生态理念形成过程中的导向作用。阿特伍德认为,自己的生态理念就是来源于父亲教诲的人与动物和谐相处意识,母亲教诲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活方式。正是这种童年的生态意识教育,帮助她成为了坚定的生态主义者。
第二,突破人与自然二元对立的束缚,走人性化的生态之路。不管是人类中心主义者,还是生态中心主义者,都是把人与自然对立起来,要么牺牲生态利益换取人类发展,要么牺牲人类利益保全生态环境。对此,阿特伍德认为,要想从根本上扭转生态环境恶化的趋势,建设生态文明社会,必须要彻底打破人与自然对立的思想束缚,帮助人们树立人与自然相互依存、共荣的理念,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阿特伍德“生态系列”小说体现了对心灵创作的坚守
1,情景记忆层面
阿特伍德的小说之所以与生态密切相连,这取决于她的情景记忆,即她父亲对家庭生活方式的影响。在她大约六个月大的时候,就与家人一起开始丛林旅行,住在帐篷内,与大自然亲密接触。这种经历在阿特伍德幼小的心灵上打下了自然的烙印,帮助她获得了丰富的童年情感体验。在今后作者的成长过程中,生态、自然知识得到了进一步增强。特别是在维多利亚学院读书时,她利用暑假时间在夏令营担任指导员,长期的夏令营生活极大地激发了她对自然的热爱。笔者认为,正是这些情景记忆使得阿特伍德树立了热爱、敬畏自然的意识,养成了接近自然的生活方式,促使其开始对人与自然的关系进行反思。
阿特伍德在维多利亚学院读书期间,广泛阅读了布莱克的作品,帮助其熟练掌握了布莱克的双重视觉,这对她今后的小说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生活阅历的积淀,布莱克小说的陶冶,促使阿特伍德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渐行渐远产生了极大的关注,她试图通过文学作品的救赎力找寻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有效路径,彻底改变当前生态环境脆弱的形势。
2,语义记忆层面
在文学创作过程中,语义记忆指的是其他作品、语言风格对作者小说创作的影响。阿特伍德之所以在生态小说创作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很大程度上与她的语义记忆积淀密切相关。在9岁时,她就对《动物庄园》有极大兴趣,并认真阅读。到后来,《1984》更是被她反复阅读。《动物庄园》、《1984》这两部小说都是奥威尔写的,它们的显著特征就是把主题渗透在写作艺术之中,提升了小说的思想性和艺术性。这对阿特伍德今后的创作有着重要影响,正如阿特伍德所强调的:“《1984》是我最钟爱的小说之一,我创作《使女的故事》就是受该部小说的影响。”
阿特伍德“生态系列”小说
彰显了自然生态危机到人类文明危机的演变
1,人与自然的渐行渐远
“工业革命”以来,人类被科技的力量所蒙蔽,以为人可以战胜一切甚至自然。于是,对自然的索取越来越多,彻底打破了人与自然平衡的局面,将人与自然推到了彼此的对立面。在小说《可以吃的女人》中,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仍然能够维持表面的平衡,人对自然的破坏还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人们习惯于掠夺自然资源以获得经济的发展。但是到小说《浮现》,人与自然的关系突破了隐性的二元对立,逐渐走到了显性的对立。在急剧恶化的生态环境影响下,阿特伍德逐渐把创作的重点放在对人与自然关系演变上面。阿特伍德“生态系列”小说,向我们展示了这样一幅图景:伴随着工业文明的不断深入,人类对自然的认识日益深刻,改变了最初对自然的敬畏,对自然的掌控欲、征服欲日渐增强,从而肆意地破坏生态环境。为了突破生命的弱点,人类通过改造自然来实现自身的发展,这种行为严重影响了自然界的平衡。可以说,人对自然的过度改造,使得人与自然渐行渐远,逐渐演变成对立的关系。
2,人类社会危机的加深
在《羚羊与秧鸡》这部小说中,着重体现了高科技对社会的渗透并且给人类社会带来了极大的危害。集中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科学技术具有两面性,不仅为经济发展提供了强大的动力,也促使人类社会的分层更加明显,造成社会矛盾更加凸显,对生态环境造成了无法恢复的损害。第二,人在网络资讯时代的堕落。互联网给整个世界带来新的变化,拉近了国与国、人与人之间的空间距离,但是人类彼此间的心灵距离却越来越远。第三,技术进步为人类征服万物提供了可能。长期以来,人们受科技刺激经济增长模式效果显著的影响,通过不断地革新技术来迎合人的各种欲望,在阿特伍德的如椽大笔下,科学技术满足了人们的性、施虐、改造生命等欲望,力图掌握自然万物、一切生命。总之,阿特伍德认为,作为小说家应该肩负起生态救赎者的重任,帮助人们反思过去的行为,正确认识科学技术的作用,把科技用在改善人与自然关系上面。
3,对生命的践踏与漠视
阿特伍德“生态系列”小说,有着对生命强烈关注的情怀。在她的笔下,生态环境极其恶劣,文学艺术严重匮乏,人文精神丧失殆尽,把人类彼此间的冷漠、自私、无助表现得淋漓尽致。阿特伍德认为,这些社会问题的产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经济体制不健全,对科学的迷信使得人们思想固化和堕落,促使社会矛盾不断加深,无限放大了人类的各种欲望。在多种因素的交织下,生命被压抑和忽视,人们往往通过践踏生命来进行歇斯底里的宣泄,并力图证明自身的强大。这其实是人性扭曲的写照。
正如阿特伍德“生态系列”小说中所描述的,在社会畸形发展的情形之下,人类把宣泄的目标指向了自然界和自然界的其他生命,采取多种方式摧残自然和其他生命,从而在该过程中找寻超越自然的快感。他的小说挖掘到了生态危机产生的更深层次原因,为改善人与自然之间的对立形势、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提供了正确的方向。这也是阿特伍德创作“生态系列”小说的动力。
结语
在“生态系列”小说中,阿特伍德突破了固有的人与自然的二元对立意识,期待构建一种“亦此亦彼”的理念,建构一种人与自然互相包容、依存的良性关系。她的小说触及了生态危机产生的根源,为人们改善生态环境、建设生态文明世界指明了方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