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历史视域下辜鸿铭《中庸》英译之归化策略

2014-11-17刘侠

关键词:辜鸿铭历史背景中庸

刘侠

摘 要:辜鸿铭对儒经的翻译,打破了西方传教士和汉学家对中学西渐的垄断,其归化策略的运用,使得西方读者了解到中国儒家文化的精髓并且消除对中华文明的偏见。从传统的翻译标准来看,辜译《中庸》并非完全忠实原文,但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其译作具有深远的历史价值。

关键词:历史背景;辜鸿铭;《中庸》英译;归化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10-0214-02

1813年,德国翻译理论家施莱尔马赫提出翻译的途径“只有两种:一种是尽可能让作者安居不动,而引导读者去接近作者,另一种是尽可能让读者安居不动,而引导作者去接近读者”[1]。前者即为“异化”,后者即为“归化”。根据劳伦斯韦努蒂的说法,归化法是“把原作者带入译入语文化”,而异化法则是“接受外语文本的语言及文化差异,把读者带入外国情景”[2]。归化强调的是译者在翻译时要向目标语靠拢,选用目标语中与原语相对应或相近的表达方式,译文更利于读者理解和接受。异化则要求译者向作者靠拢,保存和反映异域文化和语言风格,为译文读者保留异国情调。

辜鸿铭翻译了《论语》《中庸》《大学》3部儒家经典,其中1906年发行的《中庸》译本最为流传,深受西方人的青睐,先后收入“东方智慧丛书”。然而,王国维却批评辜的《中庸》译本为“全无历史上之见地”[4]。本文将从历史的角度进一步探究辜鸿铭所运用的归化策略,以阐释其《中庸》英译本的历史价值。

一、辜译《中庸》的历史背景

辜鸿铭的翻译带有强烈的现实关怀,借译言志,采取了归化的翻译策略。但我们应该以历史的态度去研究译者的译本,寻求译本产生的历史文化背景,以期为译者的翻译策略作出合理的闡释。

辜译儒经正值西方列强大肆侵略中华民族之时,西方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军事的蓬勃发展,促使其对中国不断的侵略扩张。中国清政府内部腐朽不堪,政治、经济、军事实力远远落后于西方国家,一味屈从于西方殖民地国家,以求苟合。西方的一些汉学家和传教士为了达其殖民主义的侵略目的,恶意扭曲中国传统文明,企图将西方文明植入中国,以谋其侵略行为的正义化。1890年,阿瑟·史密斯在《中国人的特性》一书中就曾列举出中国人愚昧、无知、麻木等特性。西方殖民主义者对中华文明的恶意歪曲,形成了西方社会对中国的片面认识,使得中国古老文明在西方强大的物质文明和鼓吹的精神文明下变得一无是处。国内的进步人士对当时中国现实深感绝望,将中国儒家文化看成了阻碍社会发展的绊脚石,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先进的西方文明。他们迫切希望在先进的西方文明中寻找到拯救中国的良药,因而大量引进西方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及哲学等新的思想体系,以致中华古老文明陷于岌岌可危的境地。

辜鸿铭生于南洋,长于西欧,精通英文,兼晓法、德等数国语言,又熟知西方政体社情。在看到西方先进物质文明的同时,辜也透彻地洞察出西方文明存在的弊端。他认为,欧洲高度的物质文明里蕴含着极大的文化危机,社会的工业化使得人与人之间的自然关联性不复存在,现代化带来的社会规范也面临崩溃。辜深信以道德为核心的中国文明优于西方文明,“中国文明和社会秩序是一个道德的文明和真正的社会秩序,它符合事物的本性,因此不会消亡。”[4]他对西方社会工业化产生的道德沦丧、功利主义现象深恶痛绝,并认为西方只有汲取中国传统文明才能消除祸端。因此,辜极力地将以儒家道德思想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译入西方,希望西方社会真正领悟中华文明的精髓,放弃对华物质和文化上的双重殖民,缓和对华态度。这在《中庸》译序中就体现的十分明显:“我希望说的是,如果这本出自中国古代智慧的小书能够有助于欧美人民,尤其是那些正在中国的欧美人能更好地理解‘道,形成一种更明白更深刻的道德责任感,以便能使他们在对待中国和中国人时,抛弃那种欧洲‘枪炮和‘暴力文明的精神和态度,而代之以道,无论以个人的方式,还是作为一个民族同中国人交往的过程中,都遵从道德责任感—那么,我将感到这么多年理解和翻译这本书所花费的劳动并没有白费。”[5]

在欧美帝国主义枪炮和武力下,其文明以绝对的优势压倒中国文明,并且不断地将其文化输入中国,致使中国儒家文化遭受西方社会的歪曲甚至践踏。“当一个文化系统处于或自认为处于世界文化强势时,它是不善于接受异质事物的。”[6]在这种情况下,辜选择了归化的翻译策略,尽力消除读者对译文的异质感,以期西方人更好地接受中国传统文化,消除其对中国文明的偏见。辜译儒经不仅受到了西方传教士、汉学家的赞美,而且在西方社会也受到了极大的欢迎。辜译儒经的归化策略实际也是弱势文化向强势文化的一次呐喊。

二、辜译《中庸》的归化策略

(一)援引西方文学经典

援引西方宗教、文学和哲学的经典话语是辜译《中庸》的一大特色,也是归化策略的显著表现。在短短的《中庸》译文中,辜在注释中就直接引用了《圣经》、歌德、爱默生、卡莱尔、莎士比亚等人的观点,用以印证儒家学说的普世性,其不仅存在于东方国家,而且普遍存在于西方的文化中。辜此举目的在于消除西方社会对儒家经典的陌生感,拉近中西文明间的距离,以寻求西方读者对儒家文化的认可以及中西文化间的对等地位。

这样的引用在注释中比比皆是,例如《中庸》第二章,“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这句话的意思是小人之所以违背中庸,是因为他做事肆无忌惮。辜译为“he is a vulgar person who in his heart has no regard for, or fear of, the moral law”辜在注释中又引用了《圣经·诗篇》里的话语“The fool hath said in his heart, There is no God”,运用了《圣经》中西方人熟知的一句话加以解释,增强了西方大众读者对儒家经典的理解力,使西方读者意识到中国文化也普存于西方宗教思想中,从而拔高了中国文化的地位。第三章,“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这句话的意思是中庸是最高的德行了吧!人们很少能长久地保持它。辜在注释中引用了爱默生之言以阐述儒家思想的价值。Emerson says, “From day to day the capital facts of human life are hidden from our eyes….”[7]辜译《中庸》引用西方经典,一方面为了印证儒家思想的普遍价值,另一方面便于西方读者理解中国文化。

(二)人名、物名等典型文化名词的归化

辜的归化策略频繁显现于人名、物名等中国文化名词翻译中,用以进一步消除西方大众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所产生的陌生感和隔阂。

《中庸》第六章辜将舜帝与西方名人莎士比亚和歌德的思想作类比,便于西方读者认识中国的先贤,在注释中辜写道:“What is here said of the Emperor Shun in ancient China may be also said of the two greatest intellects in modern Europe Shakespeare and Goethe.”[8]第八章将颜回的善守正道比作西伯来人的特性,便于西方读者理解中国贤人的高尚品质,辜在注释中提到:“Yen Hui here is the type of the moral, emotional, or religious nature, true representative of what Mr. Arnold calls Hebraism.”[9]辜借用西方文化品德相似的人物与《中庸》中的人名相类比,避免了翻译含有中国文化道德的人名造成不明了的困境,有助于西方读者对儒家文化的理解。此外,第二十四章“蓍龟”指的是占卜用的蓍草和龟甲,辜概括性的将其翻译为instruments of divination;第二十六章“鼋、鼍、蛟、龙、鱼、鳖”这几种带有中国特色的生物,辜笼统的将其翻译成了3类西方人熟知的生物crustaceans, fishes and reptiles;第三十三章“鈇钺”分别指的是“像箭头一样的金属工具”和“金属做的带钩的收获工具”,辜解释性的译为instruments of punishment;对于夷狄、蛮貊这样的地理名词,辜并没有具体的翻译出来,只是解释性地翻译为uncivilized countries和savage countries。辜采取归化的策略翻译了《中庸》中相关人名、地名、物名,消除了具有典型中国文化的词语给西方读者带来的障碍,便于他们理解儒家文化思想。

(三)以西方宗教、哲学名词作比附

比附策略又可称为格义,早在佛教东传中国之初,知识分子常以其类似老庄思想而接受之。至魏晋时期,尤其以竹林七贤为代表的学者雅士,常以老庄思想来说明般若的空理,这种学风即被称为“格义”。为了使中国读者方便理解,一些佛经翻译家引用中国文化中已有的概念,尤其是用老庄哲学的名词概念来解释佛经义理。比如,支谦把《般若波罗蜜经》译为《大明度无极经》就是比附《道德经》中的“知常曰明”和“复归于无极”。辜在翻译《中庸》时,也运用了比附策略,引用大量西方宗教、哲学名词比附儒经中的一些术语。辜运用西方宗教、哲学语言、概念对中国儒学加以解释,其目的在于把儒家经典纳入西方宗教、哲学中,使中国传统哲学能够为思辨的西方人所认识。

《中庸》第一章:“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辜把天译为God(上帝),《中庸》中的天是自然、社会、宇宙相结合的表现,而非基督教文化中创造万物的上帝;把教译为religion(宗教),此处的教是教化,教育之意,并非西方社会的宗教。此外,辜把孝比附为基督教中的piety(虔诚),将圣人比附为基督教中的saint(圣徒)等。第二十三章,“诚则形,形则著”这句话的意思是做到真诚就会表现出来,表现出来就会逐渐显著,显著就会发出光亮。辜译为“Where there is truth, there is substance. Where there is substance, there is reality”辜把诚译为truth(理念),形译为substance(物质),著译为reality(实体),显然辜把这几个《中庸》中的术语比附成了西方哲学概念,并将朴实的话语赋予了形而上的哲学内涵。此外,辜还将物译为existence(存在)等。显然,这样的翻译并不能精准的表达中国儒家文化,却减少了西方读者的阅读障碍,使得西方读者更容易理解儒家思想的精髓,触及儒家文化的新生命。

辜翻译《中庸》打破了西方传教士、汉学家对中学西渐的垄断,其译本受到西方社会的广泛欢迎和接受证明了辜译归化策略的成功。其归化策略的运用,使得西方读者了解到中国儒家文化的精髓并且消除对中华文明的偏见。从传统的翻译标准来看,辜译《中庸》并非完全忠实原文,甚有曲译之嫌,但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其译作具有深远的历史价值。“辜氏的翻译《中庸》等儒经的归化法是弱势民族宣扬其文化文本的意义与价值、赢取理解与认同的利器。”[10]因此,在西方文明占绝对主导地位的时代,辜极力的将儒家经典译入西方社会,极大地挑战了西方世界对中国文明的偏见,夺得了话语权,同时也为中国儒家文化在世界的传播奠定了基础。

参考文献:

〔1〕〔2〕Venuti, L. 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 A History of Translation[M].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5.

〔3〕王国维.靜安文集[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

〔4〕〔5〕〔7〕〔8〕〔9〕辜鸿铭文集[M].海南:海南出版社,1996.

〔6〕张南峰.特性与共性——论中国翻译学与翻译学的关系[J].中国翻译,2000,(2).

〔10〕陈梅,文军.《中庸》英译研究在中国[J].上海翻译,2013,(1).

(责任编辑 姜黎梅)

猜你喜欢

辜鸿铭历史背景中庸
传统文化卫道士辜鸿铭
中庸自明
朱子《中庸章句》的诠释特点与道统意识——以郑玄《中庸注》为参照
张圆满:《祭侄文稿》——特定历史背景下的精神文化产物
浅析拉萨关帝庙修建的历史背景
辜鸿铭:被小丑化的国学大师
噶尔丹的圣树:今日祭奠崇拜的历史背景(英文)
《中庸》:裹藏人生大智慧
辜鸿铭戏弄袁世凯
人民代表会议的历史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