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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焚散文诗 [八章]

2014-11-17

诗潮 2014年10期
关键词:泥土河流大地

散文诗·中国原创

灵焚散文诗 [八章]

灵焚

核桃·父亲

父亲,为什么一想起您,我就会满面泪雨?

——题记

是你给了我贤和的性情、充沛的精力、红润的气色、敏捷的思维。

“万岁子”“长寿果”,这些以死亡对换的赞美也许不仅仅是你的宿命。然而活着,一切与美有关的词汇都从走近你的目光里失踪。

尽管你内心温良细腻,意志壮硕坚实。

确实,你长得太不起眼。身上布满岁月的皱褶,像收割之后的土地,被风的脚印踩成一片裸露在秋后的苍凉。即使站在季节的枝头,开花不争妍,结果不竞色。

你习惯了如此寡言少语。像一位饱经沧桑的父亲,岁月搬走了身上最后的水声,剩下坚硬的表情坚守一种成熟,深爱着那些子女却不走漏些许言语,只在威严的线条里藏着波涛。

都说你耐寒、抗旱、抗病,适应多种土壤生长。

即使喜水、乐肥,却也从不挑剔。

这不正是一位父亲必备的品质?

一个男人怎样才能够坚毅伟岸?究竟凭什么为四季举起生命的绿荫?

然而父亲,你明知落叶后的风雨,发芽前的冰雪,却在饥荒的年代自折枝条遍插嗷嗷待哺的四季,为了子女,宁可让伤流穿身而过……

一个顽强负重勤劳质朴的男人,不正是一颗成熟的核桃?

只向土地追讨最饱满的果实,即使因此被泥土过早地收回。

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掏出完整的内心,只把生命的长度留给享用它的人们。

这就是核桃,我的交出了核桃般一生的父亲。

父亲哦!难道这就是你来到这个世上的理由?

父亲,为什么一想起您,我就会满面泪雨?

大地与明月

半城心事,一轮高秋。

今夜,久违的明月终于从海上沐浴启程。

祭坛供在手心,多少年来波澜不惊。瓷瓶依然素净,而水声却开始荡漾,你的到来已经不需要预感。

守着一条江河的潮水,时光肃穆如一座被遗忘的神龛,世俗的香火行踪消隐。洪荒万里,形影跋涉黛蓝的山谷,一页苍穹,兀自空阔无边。

纵然偶尔心绪浩茫,甚至为了被文字搅动的涟漪,夜色潮骚。

选择为众生匍匐成坤,作为大地,厚德载物需要足够的隐忍。

当人们习惯了纸醉金迷,偌大的都市只剩下声色犬马。

江畔何人?江月何年?那些春天里的怅惘,早已不再让月色憋得透不过气来。更何况把酒问天的那些往事,怎抵得上沧海的一滴珠泪,待月千秋……

从高楼群漏落的灯火装不满半盏思绪,只消得酒吧里的一声干号,一晌贪欢。

然而今夜,就连城里的月光也举着婀娜的枝头,准备迎接一场饱满的临幸。月光打开湿润的花瓣,采集大地备好的露水。

请风声止步,让烟霞氤氲升腾,月色自然流淌。此时大地正释放一千条江河与明月缱绻相遇……

在这公元两千一十二年的仲秋之夜你说:不应有恨,皓月当空。

即使情总欠费,爱也不能停机。

祝福的短信只是拥堵在赴约的路上不妨碍天涯共有此时。

此时,谁与谁细说相知?

骊歌——写给自己五十岁的生日

人到五十,眼前的字越来越模糊,心中的原野越来越空旷。

不再被满眼密密麻麻的庄稼诱人果实的媚眼与梦境敞开欲望继续相爱。

一路打马过来,自己踏出的版图,种植过的炊烟,被粮仓所养育的那些胃口以及种子们征战捕获的土地,这些那些都在途中一一系上了皱纹遗留的标记。

该废弃的路径应该让其荒芜了,把它让给那些赶场的马蹄,或者被风声踩碎的鸟鸣。

阳光下逐一明了的村庄,早已占据了家园和远方的距离。

简单,让一切简单,简单到只剩下白天和黑夜,只需要劳作,不过问收获。

把功名利禄从庄稼的概念里删除,让它们长成杂草,留给虫豸蝼蚁垒筑传宗接代的窝。

也不让爱恨情仇继续结伴同行,把它们拆散,只允许爱与爱牵手,情与情相濡以沫;让恨与恨自相残杀,直到仇与仇从

此断子绝孙。

五十岁,泥土已经埋到胸口。

到了应该明明白白地过,从从容容地活着的时候了。

从明天起回到一岁,不再由于天生我材苦恼,更不为八千里路发愁。只为每一天的健康感恩,只为祝福别人活着。铭记每一份感情,清还每一笔债务。

然后,把阳光让给更加需要温暖的人,腾出更多的时间,为雨水亲近沙漠祷告。

面对山,我不想只说出赞美

当然,那是人类共同的,对于某种高度的命名。

山,那是眺望,或者目送远方的地方。与起源有关联,河流的,思想的,良知的……

不过,别忘了某种专制,某种虚华,某种倒退与堕落,这些也都是从高度开始的。

人们愿意用风景认识山。因为它是流云启程、夕阳歇脚、让单调勾勒变化的地方。大地的动感,视野的曲线,等待与坚持的力量,这些都可以让山的姿势说出来。

不过,别忘了那曾是大地一道凝固的伤口,让千万年的星光和月色弯曲的皱褶。

所以,面对山,我不想只说出赞美。

我需要想到的还有它那容易被人忘却的崎岖、险峻,作为存在必须拥有的平凡,以及作为高度,一生都要抱紧的那颗被扭曲的内心。

当然,作为大地向天空昂起的头颅,只要不摆傲慢的pose,能停留在沉思的造型里……山,值得我们赞美。

所以,面对山,我们不能只说出赞美。

再次与河流相遇

喜欢河流,不仅仅因为她承载着文明。

知道她的脾气、个性,以及对于幅员的要求。她手上握着五谷,也索取着应有的沧桑。

河流,需要大地提供足够的皱纹,支付那些阅历与时间的成本。

然而她首先是一滴水的旅程,从最卑微的蠕动开始,到最暴戾的咆哮,这些都取决于我们能够腾挪怎样的河床,接纳一滴水的生态。

不要把低处的存在仅当作匍匐的生命匍匐者的意志一旦选择站立,谁也无法阻挡她踏平一路的峰峦叠嶂。

河流的路途就是这么绵延千年,摧毁一切居高临下的阻碍,只哺育质朴的叶笛与虫吟。

从高处走来,把高度让给天空和峰峦一滴水的一生因为选择低处行走与河流相遇。植物的根茎,动物的筋脉,生物的躯干,大凡物质的肌理、精神的纹路,无处不留水的足迹。

这也是我选择以文字为伴的理由。在名词里沉默,在动词里发声,在形容词里安放表情,在思绪里寻求再次与河流相遇文字在更多的时候应该与那些河流相似低调、饱满、执着、绵延不断……只有河流的姿势能让我们明白低处的意义。

远方,只跟低处有约;时间,只在低处悠久。

都要重返大地

来自于泥土的,不可能高于泥土。

不需要呼唤,大地永远属于生灵的家园。告别是为了远方的一种预感,重返是梦醒后的一种确认,原来,自己并没有真正离开过。

我们在创造的愿望里企图更改时间的定性,拓展空间的版图。

在四十六亿年的长度里,六十年与一百年的差距只是一瞬,充其量一个俯仰,一声哼哈;横渡无边无际的世界,即使光年,也不具备速度的意义。

再看一看,需要不断地再看一看,这大地的涵养。这里的每一座山都是可以到达的,每一条河都是可以亲近的。阳光的亮度,风雨的密度,四季的长短,气温的冷暖……这些,都起源于生灵的每一滴体液,包含着生命的比例和定量。

这是泥土的质地,泥土的生态,我们作为大地的一部分而独立,携带着大地的全部性能。

重返大地,找回我们丢失的品格。从一株植物再出发,陪伴虫豸发几声叹息。为了湿地的面积,为了露水的产量。

大地,除了泥土,一切不可能超越泥土。

德,源于土壤的厚度,所载之物也来自土壤,归寂土壤。

说说阳光

也许阳光是居高临下的。不仅仅因为它在高处,需要我们面对它的朝向。

其实,无论那是波纹,还是颗粒,光一般都与火的属性相关,火的生息携带着朝向,而光,本身是没有方位的,它只是把一切空间都填满。

有人认为光开始于造物主的一句发言也有人认为那是眼睛与这个世界的关系所致。无论如何,其结果是一样的:“应该有光!”

所以,有了我们与他者的出场。

那么,阳光应该存在于我们的哪一个角度?

我们需要阳光,除了让我们获得万物颐养生息,还应该有更多的理由。

信仰,正因此而诞生:人们相信超越者的意志和恩赐,相信超越者总是被光笼罩着,超越者就隐身在那些光华里。

而我需要阳光,因为它能让我找到潜藏的影子,揭露深浅,辨别明暗。那么同样,阳光也让我明白了不要拒绝影子正如周庆荣所说:“影子告诉了我光明的方向。”*

*原文可详阅周庆荣散文诗《看着影子》。

一朵云的记忆

1

来过的,都会走的。

都走了,然后,还会有再来的、再走的……

2

从海洋到陆地,从爬行到站立。茹毛饮血,刀耕火种,农业、水利、工业、机械、信息、网络、器官移植、基因解读直至克隆……你们用你们的方式存在着。

种的、属的、科的,这是你们的分类,这是命名的需要。

3

已经记不清了,司空见惯了,千万年,甚至更久远。

没有喜,也没有悲;没有苦,也没有乐。

4

这是我们对于云的揣摩,其实与云无关,这种云的角度,就是人的角度。

云只是从南方,或者从海上搬动雨水往来;只是在天空让出了许许多多的阳光,给予苍茫大地温度,让绵延万物有了开始。

当然,也让万物承受着必然到来的结束。

5

山脉站起来行走也好,河流倒下去远游也好;五行有序也罢,四季不规整也成。从种子果实再到种子,从一颗受精卵到一根怎么也拉不直的皱纹,再到一缕青烟升起,一声啼哭落地……

这些,云都无动于衷。

云只是作为云而存在,连形式都是暂

时的,不确定的。

6

云不需要一种形状的确定性,它只需要一种性质,仅出现在我们与对象的关系里。

江畔问月千年了,把酒问天也持续了千年,乘鹤西去的人,怅然泣下的人,面对天地玄黄,放眼宇宙洪荒,仍然还会有人感慨、俯仰——

念天地之悠悠。或者,白云一片空悠悠。

7

一朵云的记忆其实没有记忆,云的记忆只是我们的记忆。

即使我们需要赋予云以某种记忆,比如大地和生灵,日月与星辰。还有雨或者晴,冷或者热。甚至曾经的厚薄,曾经的浓淡。

而历史的兴亡盛衰,个体的荣辱浮沉云不接受冠冕,也无所谓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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