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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作十一首

2014-11-17

诗潮 2014年12期
关键词:山脊残雪草甸

人 邻

深 井

水垂直。

管状的柔软

让我的想象一再幽暗。

这地底下的

被寒冷浸透、吸力巨大的深静词语。

这未曾彻底进入的事物,

始终无法将它们弄碎、掰开的事物,

每一次临近

都让我惊慌、战栗,逃亡一样变成铁锁,

渴盼给大地死死锁住。

搬 家

搬家的蚂蚁,

地貌并没有什么异样,

可它们还是弯曲地走。

这秘密甚至连它们自己

也并不清楚。

蚂蚁们勤劳、安详,

筋骨毕露,也依旧勤劳而安详。

劳动是光荣的。

我看到这些劳动者,

勤劳、善良、节俭,不多一物,

这确实是至高美德。

我渐渐低下身子,

我真的想和那些搬家的蚂蚁,

一起走走它们的路,

看看它们的家。

冬天的草甸

晌午,还看不见

可是我知道大江就在那边,

将近六尺厚的冰层上,

马车相向驶过,嘈杂而宁静。

这边是草甸,

用力踩下去,雪白色的水冒出来,

——来自多少年前的寒冷?

苔藓偶然见到,深紫色和棕黄,虫的蜕壳

生或者死,总不露声色。

而草甸边上,散落的树,一共有三种。

我看到半个月前的雪,那陈旧的力量

涨过了大片的树根。

二月的山脊

窗外,对面的山脊,坚毅沉着,

这冷灰色的——

因为初春的残雪

那山脊磨刀的石头一样滞涩。

微风中,逐渐显现的是

清晨5点,5点10分、20……

——我看见

那残雪,不灭。

山脊的坚毅沉着,

初春的残雪

不灭。

整个田野

整个田野吸吮着。

暗暗消融的是

几天前落下的雪,

浓浓的雪。

整个田野

因为饱含着厚厚的雪浸润的阴湿汁液,

叫人略略感到温暖的腥膻的汁液,

而让我们感到了

不断肿胀而起的春天的青紫色。

致母亲们

而我悲哀的是收获者的美,

收获者是母亲的美。

她们轻盈如飞,拙笨如木,

最低微的话语,也充满了乳汁。

而我更赞美的是她们的勇武,

决绝地成为小小的命定的母亲,

为春花而陷入无边的根须密布的泥土。

她们严冬的每一次回家,

都蔑视了暴风雪,

都强大到满世界都是温暖的。

冬天的旅者

大雪纷飞,

蜿蜒山道,只是从

略略凹下之处,才可以看出。

那个骑驴的旅人,寻梅的旅人,

山路歧多,早已无法探知去向。

大雪纷飞,从昨夜到黎明,

这一会儿无人走过,最好

不要有人走过。

漫天的雪的席子,还在

端端落下。

这大雪的风景,迷人的风景,

王土一样,盛大。

钉 子

谁在那儿,

悄然钉下一根给笔直扶住的

隐忍的钉子。

彻底进入的

那枚钉子,

疼痛,

但疼痛得别致。他说疼,但是真的

疼痛得别致。

它和他似乎都感到了钉子的进入,

感到了瞬间挤压着的木头的肺,

感到肺外面整个世界绝望而坚强的脸。

腊 月*

那时,我的母亲早已过世,

兄弟老迈,朋友遥远;

一个女儿,在美丽天边。

那时我身心疲惫,但几个诗句

——依旧尖刻、犀利。

那首诗里也许有这样的句子:

我诗句的刀锋——难过,

我诗句的刀背——依旧粘满了泥土。

*历经磨难的母亲,她说我命重三两二钱,将活到八十开外,死于腊月。

已经好多年

我不会让那个“词”走很远;

我只是让“那块冰”止住我的宁静。

那永不能言说的,真的是一个词吗?

那永不能言说的,我曾经拥抱她!

那个人已经艰难度过了好些年;

艰难掩饰和珍藏了好些年。

那个人已经艰难度过了好多年,

但她还要活很久,才会离开人世。

戴面具的人(藏戏)

温暖的光

落在面具上。

而低头的舞者,他们结实的腰

弯过了整个石头的广场。

我惊讶地关心的是

45度角,那些

戴在额上的面具,

仰着脸。

面具的目光

和人的目光

在一瞬间

复杂地

在天空相交。

时间,

缤纷于几个世界,

三重,还是五重?

那一刻谁能走入,

谁就有悲哀的洞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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