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水再起步

文|黄伟 图|龚大立

决心

2016年8月，巴西里约，奥运会女子水球PK将有结果；

2013年12月，国家体育总局游泳运动管理中心开始里约倒计时——

水球，是一项综合游泳、手球、篮球、橄榄球项目特点的一种在水中进行的集体球类运动。女水，早年兴起于荷兰，上世纪九十年代风靡欧美，2000年胜利进军奥运，迄今触角已伸向全球五大洲。中国第一支女子水球队组建于2004年10月。

从头两年国际大赛的倒数一二，到近两届奥运会均列第5，中国女水追赶的足迹清晰可见。然而，九年多光阴的流逝，2004年组建的老班底渐显疲态，伦敦奥运会、辽宁全运会后，主力纷纷退役，留下几员骨干也已“奔三”，要她们在2016再冲新高度，显然强人所难。后续力量与主力队员差距继续拉大，目前国家队的真实水平，已不能与前几年相提并论。与此同时，女水基础状况并未根本改善，从业人员数量稀少，再加上“大本营”尚无着落等等，新周期伊始，真可谓困难重重，挑战多多。

时不我待，经过紧张调研与周密论证，2013年12月8日，游泳中心宣布了新一届女水国家队大名单——

主教练由巴西籍美国人里卡多.阿泽瓦多担任，他曾执教国家男水队两年多；助理教练则由三位有激情、责任感强且没有语言障碍的男教练担当；同时任用一位研究生学历曾是国家队队员的女性教练加盟，使其成为国家女水史上的“第一”位女教练。科研、医务保障团队亦配备到位。

31名队员则来自坚持开展这一项目的几乎所有省份，她们身高多在1米80以上，年龄跨度从15-26岁，多数练过游泳。

2004年创建队伍时的首任领队雷鸣，这次从中心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抽调过来，续任领队。

中心领导层面，则由负责竞技体育多年的中心副主任袁家玮主抓。

打造一支能完成“里约奥运会寻求突破”“成为中国女子集体项目排头兵”的队伍，并为续战2020年东京奥运会打下基础。这是中心希望经过两年多的磨砺与检验，最终能达到的结果。

万事开头难，何处起步？新的起点，就要有好的开端。从队伍构成、年龄结构与目标任务综合考虑，人民解放军对国家人民的忠诚，优良作风传统与过硬本领，是打造新队全新面貌最为急需的，中心决定，集结号就从军训开始。

震撼

南海，中国海军陆战队某旅基地。

这支部队名垂史册，曾在60周年国庆大典上，组成一个方队正步通过天安门广场，接受了党和人民的检阅。

这是一支光荣的部队，其两栖装甲团2002年被国家体育总局命名为“全国群众体育先进单位”；其两栖侦察女兵队，于2006年3月被全国妇联授予“全国三八红旗集体”光荣称号。

经过多方努力，经海军司令部特批，2013年12月26日，身穿海军迷彩服的女水队员英姿飒爽在操场集结，她们身后那两行用白水泥砌成的巨幅大字与之使命与心境颇为贴切：“训出陆上雄狮，练就海上蛟龙”。

军训第一课，登舰参观“昆仑山号”登陆舰。这是艘仅次于航母“辽宁号”的中国海军吨位的亚军舰。女水队员们破例被允许进入驾驶舱，参观内舱。这艘巨舰足能容纳数十辆重型坦克与1000多兵员的武器装备……从未如此近距离感受钢铁长城的队员们个个瞪大了眼珠，太震撼了！

之后是参观军史馆：部队于解放战争前夕创立，上世纪九十年代整编为海军陆战队。在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中，牺牲5300人，从东北打到雷州半岛，歼敌近4万。解放后，在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中首克谅山，打出了军威，之后又在长江抗洪，汶川地震，亚丁湾护航中屡建奇功，续写蓝疆碧海尖刀传奇，受到江泽民、胡锦涛、习近平三届军委主席的亲切接见与亲临视察。

“没有我们强大的军队，就没有我们祖国今天的一切”，这是女水全体成员一致的观后感。

也还是军训起始的第一天晚上，全队赴南海舰队司令部大礼堂，出席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20周岁文艺晚会。大礼堂装饰得庄重朴素，全场鸦雀无声，前排正中空出的两排座椅留给了女水姑娘。一入座，全场掌声如雷，令全队激动不已。环顾四周，威严的军姿整洁的军容，形成了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令队员们也个个学着挺直胸膛，伸开肩膀，收紧腰腹，双手手指紧压裤腿中线。她们都说“想随意都不行了，坐得歪点都不好意思了”。

晚会，那不是表演，而是一种军人的激情与意志的共鸣。参加过奥运会的队员们说，那种振奋与鼓舞，只有在奥运会赛场上，面对五星红旗和听到国歌时才有。

磨砺

女水队员与“两栖霸王花”——两栖侦察女兵队实行“三同”。

6-8人一屋，没有独立卫生间，起居训练掐分算秒，但凡集体活动都须列队，摸黑出操，熄灯点名……这些，新老队员都能较快适应，然而这次军训，她们却感受到了更多的不一样，有着更多的收获。

六班长苏佳，年仅22岁，场下与队员亲如姐妹，队员跟她没大没小，“我们走了，你就会想念我们欺负你的日子”，但一回到训练场，就立马回归教官的威严。

军训最耗时又最提心吊胆的课目，是射击。

开训以来，几乎天天上射击课。苏佳会不其烦地讲解示范，再一一纠正：注意！枪口在任何情况下不准对人！下令前，手指不能放在扳机上！转交枪械一定要验枪，确保弹仓没子弹，确认关闭了保险！一不小心，枪是会杀伤人的！

“为什么弹夹不能着地？”

三班长陈仟耐心解释：“自动步枪击发有很大后座力，弹夹就会磕着碰着，弄不好就会有故障。真到用时，这可生死攸关。记住，战时，枪是战士的生命！”

“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标准也要那么高吗？”

“好的习惯作风，要靠平日点滴养成。一丝不苟，把平凡的事做到最好，才能不平凡。”

第一次实弹射击前，为确保万无一失，排长周琼用整整一个上午，组织全队反复演练射击分解动作与交接枪程序。教官们人盯人严令：千万不能乱了，乱了就容易出问题，动作规范熟练才能零差错。

靶场实弹射击，旅首长亲自检阅。结果，两种射姿：95式自动步枪与92式手枪，全队都打出了高分，队员王诗淼步枪100米10发甚至打了个满环。

参加过伦敦奥运会的宋冬伦感言：“来这里才几天，还真的改掉了我一些老毛病”。

打过两届奥运会的刘萍感慨：“假若在伦敦奥运会前也来这么一次军训，就好了。”她们耿耿于怀的是：战胜世界冠军意大利队后，因对打恶仗准备不细，在最后一场关键之役中，点球输给澳大利亚队而止步四强。

榜样

1 栽种希望之树

2 领队雷鸣主持女水入队仪式暨签约授牌仪式

3 队员们观看精心挑选出来的女水训练、比赛、活动的照片

部队根据女水特点，军训增设擒拿格斗课，为队员水中应付对手的胡搅蛮缠提供助力。400米通用障碍跑，是这支特殊女兵队的基础练武平台：100米长的直道上，设置七道障碍难关，有2米高的高墙要徒手翻越，三木桩、深井需急行跨越……两个来回共400米，女兵的优秀标准为2分05秒，而多数女水队员连完成一个项目都费劲，更别提达标了。

女兵们武装泅渡能力惊人：身挎沉重的金属长短枪、弹夹、手雷、水壶，再套上拖泥带水的全套军服，竟还能游上千米。而女水队员手持相似重量的杠铃片，踩水时间也就几分钟。而在如此重载之下，“霸王花”中竟有人5公里越野跑仅用19分钟，这令女水队员望尘莫及。

侦察连指导员杨桩亲自示范障碍跑，他动作又快又准又轻，如履平地。但轮到女水队员准备跨越长宽深各2米的深井时，他果断降低标准，只让队员从井边跑过去“体验一下”，为防有队员不慎掉进井底受伤，还让队里派人挡在井口跟前。

教官解释说，之所以“网开一面”，主要是军训的游泳课让他们对女水队员有一种新认识，产生一种责任感，“她们一下水，那种潇洒，那种气场，让人振奋；而训练时那么专注投入，甚至都没时间看我们一眼，这是其他来军训的人无法以拟的，真让人钦佩”，杨指导员对队员说，“你们是国宝，确保不出安全事故，避免无谓受伤，是我们的重大责任。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苏班长继续做思想工作，“对自己标准高要求严是好事，但我们也要实事求是，过硬功夫要多日磨练，现在就这么点时间，军事素质能否达标真的是次要的，而努力完成思想作风的转变，向一个真正的军人看齐，这才是这次军训最重要的任务。”

军训让队员懂得：人的体能都是有限的，女兵队姐妹的奇迹，更多是靠意志，靠精神，是部队大熔炉炼就了这一切。无论是身体方面还是精神方面，离祖国的重托，自己实际还差的很远。领队雷鸣在军训动员会一再强调：“女水要寻求突破，解放军就是我们身边的榜样。他们是在另一条战线上，用他们的无私奉献与勇于牺牲，保卫了祖国，为国家争得了荣誉。”

2013年12月31日晚，南海舰队在大礼堂举行迎新年联欢晚会。十二位姑娘代表国家女子水球队上台引吭高歌《阳光总在风雨后》，歌声充满激情，博得满场喝彩。有人说，想不到唱得这么好，她们这是用心在唱呢。

4 原家玮副主任为Rico颁发主教练聘书

军训的洗礼，令队伍面貌一新。1月4日晚，雷鸣率队依依不舍地告别部队，带着新注入的期待与动力，转场江苏昆山。在多方努力之下，这个有着“敢于争第一、勇于创唯一”城市精神的大陆经济实力最强的县级市，将成为新一届女水人的“娘家”，承担起与游泳中心共建训练基地的任务。两天后，中国国家女子水球队入队仪式将在昆山举行。

起航

1月6日，昆山市体育中心游泳综合馆，女水国家队入队仪式在隆重而又热烈的气氛中进行。游泳中心主任王路生、中心副主任原家玮、昆山市政府副市长金铭女士、昆山市体育局局长闵红伟、天津市体育局副局长王敏女士、上海市游泳中心主任蒋丞稷……方方面面牵挂女水、曾在女水发展历程中给予女水支持、并将在新的征程中继续与女水同行的人士悉数到场。

对于这个入队仪式，领队雷鸣颇动了一番脑筋，花费了不少心血。在会场的后方，悬挂着精心挑选出来的120张中国女水各种训练、比赛、活动的照片，两侧是4个反映十年发展过程的易拉宝，仪式开始之前则循环播放在海军陆战队军训的视频进行暖场。为了让队伍中占绝大多数的新队员能够对女水独特的奋斗历史有更直观的了解，更为了凝聚起队伍全体人员的力量，激发起他们的斗志和对集体的认同，他还特意请北京体育大学传媒系的老师和同学们精心制作了一部纪录女水奋斗历程的电视专题片《十年磨一剑》。

“在女子水球运动的世界格局中，传统强国美国、澳大利亚以及以俄罗斯、意大利、荷兰等为代表的欧洲国家，已形成三分天下之势。但近几年来，中国女子水球队，这支来自东方的新生力量逐渐令世界瞩目……”

解说员那浑厚饱满、充满激情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屏幕上，老一届女水队员在挥汗如雨的训练，在与强手过招时拼争，在一场失败接着一场失败后痛哭，在终于品尝到胜利的甘美后甜笑……

那些经历过这段成长之路的老队员们哭了，那些对水球尚处懵懂中的新队员们眼角也湿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法抑制心头的激动，热烈的会场一时静默了。

主教练Rico 的出场将一时有些肃穆的会场气氛再次调动起来。“在中国游泳协会和中国奥委会的大力支持下，这支队伍将会是独一无二的，我知道我们会实现目标……我们的口号是三个P,就是准备、执行、业绩，我向你们保证，没有人会比我们准备的更好。”

从原家玮副主任手中接过聘书，大块头的Rico做出了掷地有声的诺言。台下,是姑娘们挺直的身姿和一双双发亮的眼睛。

为了强化每个人的荣誉感和责任意识，入队仪式上特别增加了承诺书签字环节。雷鸣领队为每位教练员、工作人员和运动员专门制作了个人介绍的视频，在入队仪式上逐一播放，每个成员轮番上台发表感言，然后在承诺书上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

“我自愿加入中国国家女子水球队，我将牢记队伍使命，严格遵守国家队的规章制度，认真履行赛风赛纪和反兴奋剂工作的责任义务，自觉抵制任何损害国家队的言行，全身心投入训练和比赛，树立坚韧不拔的信心、决心、恒心，发扬敢打必胜的勇气、豪气、霸气，为不断提高自身能力和队伍成绩，为祖国荣誉、集体荣誉和奥林匹克精神奉献全部力量。” 在所有人面对国旗庄严宣誓后，这份签有所有成员名字的承诺书将永久保存，作为新一届女水征程的见证。

入队仪式结束后，在游泳综合馆外的土地上，女水队员和各位领导亲手栽下具有纪念意义的3棵金桂,分别代表着希望、收获和友谊。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中，这三棵树舒枝展叶，一片青葱，似乎寓意着在各方的共同浇灌和齐心协力下，中国女水正在茁壮成长。

“这将会是一支独一无二的队伍……我们会实现目标。”女水，昂首步入里约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