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条河流对话 [外二章]

与一条河流对话 [外二章]

祝成明

我想亲近它们——

亲近每一朵浪花，和它的微笑。

亲近每一圈涟漪，和它的光芒。

亲近每一阵波涛，和它的歌唱。

亲近它们，我就亲近了源源不断的热爱、激情和力量。

它们总是那么快乐，像个单纯的孩子一样，欢欣、雀跃。

亲近它们，我就亲近了快乐。

在这快乐的背后，藏着太多的旋涡和波折、坎坷和苦难。

一条河流携带着它与生俱来的秘密，闪着诡谲的波光，脚步匆匆，涌向远方。

想想这大半生，我们多么相似——

从云雾的故乡出发，带着花草、树木、小鸟和露珠的梦想，奔跑，奔跑。

河流的奔跑。我的奔跑。在这个城市的边缘相遇。

站在一条河流的身边，我看到满天的星光、身后的时间和苍茫的故乡。

望星空

在故乡，我总是沉迷于仰望头顶斑斓的星空。

这块上帝编织的天顶——李白望过。杜甫望过。苏东坡望过……世世代代的人都仰望过。

那些星星，刚从睡梦中醒来，睁着纯银铸造的眼睛，俯视着遥远的人间。

在星星的眼中，我是一个无知的孩子，连影子都是那么孤单、黑暗。

在我的眼中，星星那么小，那么亮，像刚刚出生的婴儿，纯洁、无邪，不谙世事。

现在，在城市，我几乎不敢仰望星空，黑幽幽的天穹，连星星都没有几颗。

当我回到老家，再一次贪婪地仰望星空，仰望天堂或者诗歌的寓所，仰望暗淡人生的光亮部分——

我想剪一角天空，连同那些闪耀的繁星，把它带到东莞来，装点我贫瘠的日常生活。

或者，最好是刮一阵大风，将故乡这些多得难以计数的星星，搬运一些到东莞的夜空，照亮异乡人漂泊、焦渴的心灵。

我的这个小小的愿望，一如远天那颗最小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即。

孤独的钢笔

钢笔是孤独的，像一个人日渐消瘦的身影。

它身上的那一点钢铁，即使在墨水的浸染之下，也是坚硬、锃亮的，守着内心的尖锐，绝不轻易开口。

它修长、柔和的身材，站着，像一介谦谦有礼的书生，正沿着一条荒野小径，踽踽而行；躺下，像一支未出鞘的利箭，随时可以呼啸着，出击。

我喜欢看着墨水一点一点地进入它的身体，将它滋润，将它喂饱。

它的饱满，就是一颗心灵的饱满。

它的倾吐，就是一篇文字的舞蹈。

现在，我将它握在手上，那么光滑，那么亲切，我似乎握住了生命中的芳香和秘密。

一如我们寻找已久的那条地下河，暗藏着汹涌的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