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远逝 [六章]
2014-11-15
烟尘远逝 [六章]
梦阳
雪,落在工地上
雪正紧,火正旺。
透风漏雪的帐篷里,我们正虔诚地祈祷天晴,只为了多上一个工。
其实,内心深处,我们为家乡的麦子强忍住,那是整整三个月滴雨未降的干旱,尽管,那才是我们的天。
我们却忍受不住寂寞,便都忙着为火堆加柴。不知不觉中,竟把我们渐次都投了进去,谁知却变不成火焰。
那一刻,才明白:我们其实连自己也不能温暖,尽管毁灭了自己,就像火焰上空的雪花想努力舞出一种姿态、一种生命的庄严,最终,却还是免不了归于遗忘和黯然。
二胡
谁,一生只走两条路,左一脚黄河,右一脚长江?
谁,一生只牵挂两个人,左手拉着爹,右手牵着娘?
谁,把三千长河压在两条颤抖的手臂上,一生都是一个调子,除了忧伤还是忧伤?
谁,把这世上最为瘦长的一副对联,恒久地张贴在一个民族的心扉上,不经意间就轻轻拨动了他们心中最为细腻的地方?
谁,可以婉约也可以豪放,一拉一送,千军万马就抵临这弓做的战场?
这,就是二胡,可以贵族也可以平民,可以清泉明月也可以茶肆书场,谁都可以找你倾吐内心的忧伤。一枝青竹的骨骼,恒久地绽放绝世的芬芳。
河流
行走的宿命,河流又怎么能够摆脱?
进入河道的那一刻,便注定了这一生只能用一种声调,唱一首永恒不变的老歌。
不过,河流也渴盼停下哪怕只有一瞬的跋涉:
为了看看那夕阳的静美大漠的壮阔;
为了嗅嗅那小草的清香花朵的芬芳;
为了沉淀一下那混浊的心事;
为了回望一下那曾经的纯澈。
可是,时光的鞭子一直都在不停地抽打着。
其实,河流般的命运谁又能逃脱?愿意行走的人,总被前行者领着;不愿行走的人,就被后来者推着。
海鸥
谁,把家高高地托举在长空?
谁,把飞翔看得高过了生命?
谁,把大海作为一生的航程?
谁,把风浪作为舞蹈的背景?
海鸥呀,这飞翔的水手,忽闪一下翅膀就长过我一生的诗行,眺望一下云端就让我热血沸腾。
高傲。以翅膀为地图,指南针就是那双犀利而内敛的眼睛。
高傲。以咸涩为钙质,把“有天就不能空着”的祖传格言潇洒地张扬在狂风和浪涛中。
高傲。以云端为起点,一昂首就跳跃了生命的苍穹。
这飞翔的鸟呀,从不靠岸的王,在人们视线之上,总让人们仰望得心痛。
鞋子
从猿到人,鞋子,仿佛一段小小的脐带,曾是人类与大地仅有的一点联系。
而今,鞋子一直都在不停地升级,以至于升得假变成了真,比如地位;真变成了假,比如身高。
于是,人也就越来越远离了大地。似乎天地之间,鞋子之外的人显得那么多余。
冰
谁说一丝温度就可以让它得意忘形?
其实,冰的操守没谁真正读懂——为了一缕阳光的恩情,它宁愿回报一生!
谁说一点敲打就结束了它的纯洁晶莹?
其实,冰的境界谁能真正企及——宁愿粉身碎骨也不甘苟活,这带给我们的又岂止感动?
我们都不过是一滴随波逐流的水,唯有守身如冰者,才能活出一种大写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