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传来的声音

□水 墨

天堂传来的声音

□水 墨

午夜，我在床的剧烈晃动中被惊醒，没等爬起来，楼便轰然倒塌。那个瞬间，我明白地震了，抓着被子快速一翻身，一大块楼板砰的一声砸在了我身后，还好，总算躲得及时。没有砸中头部，但却砸中了双腿，钻心的疼痛袭击了我的每一根神经，我一声接一声地惨叫着。

四周一片黑暗，我仿佛被突然丢在了地狱里，任凭怎样大声哭喊，也没有一个人来回应我。

我想到了枕边的手机，还好有一只手没有受伤，我反转着手臂，勉强把手伸到枕头下，费了好半天劲，终于拿到了它。

尝试着准备拨打求救电话时，我才发现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也是，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信号？恐惧从四面八方袭进我的身体，再随着血液散开，我在黑暗里无助地痛哭。

这时，没有信号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听铃声我就知道电话是莫放打来的。莫放是我的男朋友，那首“老婆老婆我爱你”是我专门为他设定的铃声。

巨大的喜悦之下，我顾不上擦一下泪，用最快速度按了接听键。莫放熟悉的声音立刻传进耳朵，你还好吗？我简单哭诉了几句自己的境况后，急忙问莫放此刻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莫放说，地震来时他还没睡，虽然他也被埋在了倒塌的楼下面，但因为及时跑到了卫生间，所以只受了一点擦伤，人是安全的。

在莫放的安抚下，我终于平静下来，忍着痛，不再哭泣。莫放说，为了让我保存体力和手机电量，他不能陪我说太久的话，但每隔一个小时，他一定会打来一次。

挂断电话后，我按照莫放刚才的指导，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慢慢清理开身边小些的砖石瓦块，尽量让空气流进来，为自己被活着救出去创造一切机会。

莫放的电话果然过一阵就打来，虽然说不上几句，但有了他声音的陪伴和鼓励，我便有了强烈的求生欲望。

十个小时后，我被救援人员从废墟里挖了出来。我悲喜交加，除了一句接一句地说谢谢，我已经说不出其他任何话了。

一个武警战士笑着说，能这么快救你出来，多亏了你男朋友，是他及时来通知我们，说你被埋在这里。刚才挖砖头瓦块时，因为不敢用铁锨，他的十个手指都磨得露出了骨头，还好，你活着。咦，人呢？他转头问身边的战友，刚才一起救人的那个叫莫放的小伙子哪去了？

战友摇摇头说不知道。

原来，莫放已经被救出来了，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我没等问清楚就被送进了救护车。我躺在车里，用一直紧握着的手机拨打莫放的电话，没有接通，原来手机根本没有信号。

被埋着的时候有信号，怎么到了地面反倒没有信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我怎么着急，就是打不通莫放的电话，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

又是十个小时后，病房里送进一个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的女人，她是莫放对门的邻居，我急忙向她打听有没有看到莫放。

女邻居用一双悲伤的眼睛看着我，然后缓慢地说，她看见莫放了，一天前他们一起被挖出来，可是莫放那时就没有呼吸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我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天前我们都被埋着时他还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被救出来后还和武警战士一起救出了我！

那天，病房里回荡着我疯子般的大叫声。

一个星期后，从莫放的家人那里，我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莫放真的永远离开了，我知道这是真的，因为我反复看了地震那夜我手机的通话记录，根本没有任何一个电话打进来，那么我听见的莫放的声音一定就是从天堂里传来的，他用这样的方式救回了我的命。

我的耳边似乎有人在轻轻叹息，轻轻说，你若安好，九泉我也含笑了。

（原载《爱人》2013年12月下四川牟大裕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