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 果

□谢大立

善 果

□谢大立

梦心把公司的花瓶打了！

这花瓶是老板的镇宅之物！

一时间，梦心的脑子里惊骇连连。老板对这花瓶爱不释手—他亲自和人把花瓶从车上抬下来，把那尊佛像请走，把花瓶放到原来放佛像的位置，每天一上班就用绒布把花瓶仔细擦拭一遍……

大概是瓷碎的声音，引来了里面的员工，一阵啊啊的惊呼之后，有的给她出主意：花瓶是一破两开，碎得还不厉害，赶紧找个资深的瓷器匠修复。有的说，那还不如去买一只同样的。大多数人道，说得轻巧，这花瓶你知道多少钱，买一只赝品换上让老板知道了更糟，可别忘了去年的佛像风波！那咋办？稍许的沉默过后有人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趁老板出差还没回，梦心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这花瓶八万十万、上百万都是有可能的……

梦心的工作是文案，她把自己关在文案室一天没出门，一天都在后悔、自责—自己是看到老板出差了，花瓶上蒙了厚厚一层灰，看不过去了才去擦的，那些灰大家都看到了，都看得过去，都没有去擦，自己干吗要去擦……擦也没有错，打了才是错，怎么能打了呢，手在微微颤抖那会，就不该再擦……

梦心是在大家下班走后，才从文案室出来回家的。出租屋里，小团如往常一样，做了梦心爱吃的菜。梦心连桌子上的菜看都不看一眼，就进里屋躺下了。小团跟到床边问，咋啦，身体不舒服？梦心叹气。小团的手放在到她的额头上探体温，她推开他的手流着泪说，我把公司的花瓶打了……随着她的话，她感觉小团的手颤抖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

小团和他的几个哥们，就是因为那场佛像风波离开公司的。公司的大楼落成时，风水大师说风水有些问题，不采取措施，留不住人、财，结不出善果。董事长香港人，信这一套，花大价钱从法缘寺请来了佛像。佛像落成的第二天早上，小团几个哥们正嬉笑着在佛像前学董事长那样三拜九叩，董事长出现了，说他们亵渎了神灵。小团的一个哥们不服，说董事长是搞迷信，老头儿一气，扇了小团的哥们一耳光……结果是他们炒了老板的鱿鱼，老头儿被气了个半死，心脏病复发回了香港。接手的是他的小儿子。小儿子请走了父亲的佛像，换上了花瓶，在花瓶里插上了五彩绢花。

一阵愣怔过后，小团问，那小子骂你了？梦心的泪又一次流了出来，比骂还糟，老板还不知道，出差在外。小团说，咱们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吧！瓷无价，不要等着让他回来诈咱们一把。梦心只流泪不吭声。小团说，起来呀，起来收拾东西……梦心吼小团，什么人……梦心一吼，小团就软，已成了常事。小两口唉声叹气，一夜都没有睡好。

早上，梦心的眼睛红肿得像个灯泡，她不想让人看到，提前十五分钟到了公司。没想到，进门就碰到了老板。老板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她低眉顺眼地说，我把你镇宅的花瓶打了……说完一副愿打愿罚的样。老板说，就因为这事你昨夜是不是一夜没睡觉？看你的眼睛又红又肿的。我就是怕这事给你带来这后果，才连夜赶回来的……

老板突然话锋一转问，你是不是看到我出差了，花瓶上灰太多又没人敢动，实在看不过眼，才决定擦拭的？你在擦拭时是不是因为太紧张手发抖一不小心弄倒的……她望着他的脸，用眼睛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说，昨晚我回来前就给为你求情的师傅们说了，花瓶上有灰大家都不敢动只有你敢擦，我得谢谢你。你在擦花瓶时紧张，弄倒了错不在你，错在那镇宅两个字上，那两个字把事情弄得太神秘，神秘了就复杂，你帮我打碎那个神秘，我更得感谢你。那个花瓶也就几百元钱，我已安排人买去了。我可是花了个便宜价，请你帮我办了件不便宜的事……

面对老板的叙说，梦心的表情变得复杂。老板继续说，怎么，还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一会儿你可以问你的同事们，他们可以为我作证。我的话后面还有话，我在进门处把佛像请走换上花瓶，一是为了美化环境，二是为了让职工们一上班就看到花，从早到晚都有个好心情。梦心小姐，你要再让眼睛这么红肿下去，可是辜负了我的初衷……

有掌声响起，梦心回头，身后笑脸一片。

（原载《金山》2013年第10期河南李金锋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