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树

□刘国芳

行走的树

□刘国芳

一棵树长在村口，其实，离村不远，长着好多好多树。但因为那棵树不跟它们在一起，所以，那棵树看起来孤零零的。

一个老人，也是孤零零的。老人总到树下来，累了，在树下歇着；热了，在树下乘凉。树在风里哗哗作响，那是树在说话，说又来啦。老人听得懂树的声音。老人说我们都很孤单，我来跟你做伴。

树也听懂了老人的话，树在风里摇曳着，那是树在向老人点头。老人也点头，笑着。

这天，老人又在树下待了好久，天晚了，才回家。老人在家里也看得见树，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但这晚，老人发现树动了，准确地说，树会走了。树走到了老人跟前。

老人惊呆了，老人说：“你是谁？”

树说：“我是树呀，你天天在树下乘凉，还不知道我是谁？”

老人说：“你也会走？”

树说：“不可以吗，我才不愿意永远待在一个地方哩，我想像你们人一样，到处走。”

老人说：“你们树也想走呀，我还以为你们只愿一动不动地待在一个地方。”

树说：“谁愿意那样。动不了，你们人类想砍就砍想伐就伐。”

老人说：“那是，会走动，就可以躲。”

老人说着看着树走动，树走起来风一样，往前面去。老人见了，又喊：“你去哪呀？”

树说：“我想去你家里看看。”

老人说：“我带你去。”

老人就带树去了他家，树很聪明，很快就发现老人一个人生活，树问老人：“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

老人点点头。

树说：“我记得你以前有儿有女，他们也会往我跟前走过，他们呢？”

老人说：“他们都生活在城里。”

树说：“你为什么不愿去？”

老人说：“我去过，但住了几天就回来了，我还是觉得在乡下好，空气好，也自在。不像城里，到处是房子，一棵树也没有。”

说到城里，树就一脸的羡慕了，树说：“我从没去过城里。你能带我去城里看看么？”

老人说：“可以呀。”

老人说着就带树往城里去。树就走得很快，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城里。果然，城里一幢房子挤着一幢房子。没什么树，即使有树，也是一些很小的树。树在城里走着，惹很多人惊奇，他们都说：“看，那棵树怎么会走呢？”

树有些得意，树跟老人说：“会走动真好，可以到处走。”

老人说：“你慢点，城市不比乡下那么空旷，不要撞到人。”树慢下来。后来，在一条大街上，树不愿走了，停下来。立刻有人站在树下，还说：“这棵树真大。”

有风吹来，树叶哗哗作响，站在树下的人又说：“真凉爽。”

老人当然在树下，老人说：“凉爽就多栽些树呀？”

一个人说：“哪里有地方，有栽树的地方可以多做一幢房子。”

树听了，就说：“那我们不能待在这儿，影响他们做房子。”

说着，树风一样走了。

老人跟着树走，在一个地方，老人跟树说：“这地方原来叫枫树湾，以前有一大片树，后来，所有的树都砍了，盖了几十幢大房子。”

树叹了一口气。

在另一个地方，老人说：“这个地方叫樟树下，有好多好多大樟树，也砍了，盖了房子。”

树又叹气。树说：“我的同伴越来越少了。”

树后来又停下来，那儿风景好，树不想动，但不一会儿，他们看到一伙人拿着电锯在那儿锯树。树吓坏了，跟老人说：“赶快走，不然，会被他们砍了。”

说着，风跟老人一起走了。

但奇怪的是，他们找不到原来的地方。他们像迷路的人，到处找，也不知道原来的地方在哪儿，老人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老人一急，醒了。

原来老人在做梦。

老人急急忙忙爬起来，去看那棵树。很快，老人看到那棵树了，但树歪在一边，被人砍倒了。

老人跑过去，问几个砍树的人，说：“为什么把树砍了。”

几个人不睬老人。只有树，在风里漱漱作响。

那是树在哭泣。

（原载《江苏工人报》 江苏冯兴方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