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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语

2014-11-14叶立文

新文学评论 2014年3期
关键词:当代文学批评家文学批评

◆叶立文

主持人语

◆叶立文

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随着社会经济的市场转型与现代传媒的迅速发展,媒体批评也日渐成了当代文学的批评主流:不论是以营造阅读快感为目标的酷评性文字,还是以追求商业利益为旨归的广告式品评,均令当代文学批评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合法性危机。尽管学院派批评家为解决这一问题做出了巨大努力,但在革新文学批评的话语模式与理论资源方面却收效甚微。与此同时,九十年代文化研究的崛起,也在一定程度上因其研究方法的跨学科性而加重了传统文学批评的消亡。相较之下,如何秉承文学批评的知识谱系与方法论意识,凸显批评实践的思想旨趣和美学价值,似乎已越来越成为批评家们所面临的一个巨大难题。在这个意义上说,或许只有祛除学院派批评家的社会学迷思,让批评专注于对象自身的思想和艺术本性,才有可能在叩询文学作品诗性本源的基础上,重证当代文学批评的话语合法性。

本期论坛的四篇文章,若是从问题意识的角度来看,都源于作者对当代文学批评合法性问题的理论思考。李松教授的《文学研究的文化视角》一文,从文化视角重新认识文学,在考辩文学概念的历史演变中,重寻文化研究的学术路向。文章对于伯明翰学派和包括法兰克福学派在内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既是一种在知识学谱系内所展开的理论寻根,也暗含着作者借他山之石反观当代文学批评,尤其是文化研究现状的关怀意识。作为当前一个极为重要的批评话语,文化研究在批评实践中实际上早已逸出了伯明翰学派或法兰克福学派既定的理论框架。而这一现象的起因,常会被批评家们解释为一种文化旅行的必然结果。尽管文化研究的本土化过程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理论问题,但如此简明扼要的阐释方式,也无疑会遮蔽文化研究在中国发生话语转型的现实原因。在我看来,媒体批评背后所依恃的市场原则及价值体系,常常是主导文化研究的隐形推手。从一部文学作品中解析出各种文化现象,借助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文化工业理论,提出与批评者个人生存境遇相关的价值诉求,几乎已成为当前文化研究的一个普遍策略。但问题就在于,这种“六经注我”式的理论游戏,恰恰忽略了文化研究中最为重要的批判意识。正是基于这一现实考虑,李松教授对于文化研究的理论寻根才因此显得意义非凡,他的文章不仅可以让我们重温文化研究这一理论方法的学术路径,而且也能在勾稽材料、证其渊源的基础上,重寻当前文化研究的知识谱系,如是自会改变当前文化研究的市场化趋向,在重塑文学批评批判意识的同时,逐步提升这一研究方法的学术品格。

较之李松教授对于批评方法理论原则的考辩与厘定,荣光启教授的文章《当代新诗批评中的“本体反思”话语》则从批评实践的角度,以郑敏、叶维廉和王光明三位学者的批评思想为对象,深入剖析了当前新诗批评中所存在的一些重要问题。在我看来,该文不仅是对新诗批评传统的一次系统清理,更是对建立现代汉诗批评话语的一种理论期待。诚如作者所言,长期以来,大陆文学对诗歌意识形态的功能性需求,既遮蔽了自身对诗歌本体话语的建构,也阻碍了海外学者在这一问题上已经取得的成果的传播。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随着政治意识形态氛围的宽松和学术研究的逐渐专业化、规范化,学界对于现代诗歌本体话语建构的需求和努力也渐渐显明出来。在对“新诗”进行本体反思的话语建构中,台湾的叶维廉先生、大陆四十年代“中国新诗派”的女诗人郑敏先生,以及从九十年代以来就对现代汉诗展开本体追问的大陆学人王光明先生等人,均对现代汉诗的本体形态的建构提出了一些有效方案。而荣光启教授对以上三位学人诗学思想的探讨,则在客观介绍与评判之外,夹杂了他对于当前诗歌批评的某些真知灼见。譬如他对语言民族主义的警醒与反思,对现代汉诗丰富母语涵义功能的思考,以及对新诗研究中历史意识的强调等,都切中了当前诗歌批评的具体要害。

值得注意的是,在关注当前文学批评的合法性问题时,前述两位作者都集中讨论了某一批评理论的历史语境和演变过程,而这种深具历史主义精神的关怀意识,或多或少都彰显了批评家理应具有的人文主义精神。但在当前的批评实践中,这种人文主义又常常会演化成一种唯我独尊的人类中心主义思想,由此造成的批评的专制,无疑会遮蔽对象本身丰富的文本世界。有鉴于此,王杰泓教授在《原乡情结与中国生态文学批评的发生》一文中,通过梳理中国生态文学批评的历史起点与观念演变,深入探讨了这一批评方法对于人类中心主义思想的祛魅功能。在他看来,中国当代文学的生态批评是后现代语境下文学研究新的转向,是对单调现代性的有力反拨,通过对作家作品中的人与自然关系的考察,对中国传统与当代文学进行“绿化”的梳理,对生态文学的发展予以指导和推进,从而为以后文学“绿色经典”的建立打下扎实的基础。生态文学的绿化就是恢复文学作品中自然的位置,恢复文学中应有的人与自然的物我共融,恢复文学长久以来不断表达的对于家园的寻找和栖居。从王杰泓教授对原乡情结与生态文学的关系研究来看,他所认可的生态批评,其实早已超出了环境保护主义的思想体系。而通过恢复自然界的位置,去寻找人类被遮蔽已久的精神家园,业已成为这一批评方法的终极目标。这种通过文学的“绿化”进程,重拾个人生命价值的批评理念,实际上寄寓了作者对单极现代性世界的警醒和反思。从这个角度说,王杰泓教授所倡导的生态批评,对于唤醒当前文学批评中人类中心主义的理论迷思,显然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

与前述三篇文章相比,田频博士《论当下文学批评的独立精神》一文,显然不属于一种知识学意义上的理论考察,但这种老生常谈式的批评话题,对于批评界当前的实际状况来说却永不过时。面对当下文学批评主体精神的缺失,田频博士主张在恪守批评家独立人格和自觉意识的前提下,激活文学批评的独创性,发掘文学批评的艺术性,由此实现对文学批评独立精神的坚守,如是也方有可能解决当前文学批评的合法性危机。文章有关批评的批评,虽偶有过激之论,但整体上却可谓切中时弊。

综上所述,我以为本期四位作者的文章,对于改善当前文学批评的合法性危机,或多或少都提供了一些具有针对性的宝贵意见。借用刘小枫先生的话来说,倘若批评本身,能够从作品中“询问什么是个人的奇遇,探究心灵的内在事件,揭示隐秘而又说不清楚的情感,解除社会的历史禁锢,触摸鲜为人知的日常生活角落的拟题,捕捉无法捕捉的过去时刻或现在时刻,缠绵于生活中的非理性情状”的话,那么当前的文学批评就会有望与优秀的文学作品一样,重新成为现代人的心灵伴侣。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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