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衣恩仇记

刘文

1.午夜

“玫瑰梦”虽然地处市郊，但却是江城最豪华、也是最热闹的娱乐城。临近的桃花江倒映着它的点点灯光，显得神秘而诡异。现在虽是子夜时分，这里仍然歌声缭绕，舞姿翩翩，好一派热闹景象。

突然，一声尖叫让人们不禁打了个激灵。只见一个服务员惊慌失措地从一间包房冲出来，边跑边叫：“杀人了……”顿时，娱乐城像炸开了锅，胆小的夺门而逃，胆大的则凑在一起，到出事的房间去看个究竟。

出事的房间叫“黑玫瑰”，是一间贵宾房。这时候门半掩着，一个男人歪躺在沙发上，胸膛上插着一把水果刀，鲜血汩汩外流。房间灯光明亮，舒缓的音乐还在响着……

十分钟不到，一辆警车呼啸而至。公安局刑侦大队长杨剑和助手小刘跳下车，健步走来。一大堆人围在“黑玫瑰”房前，老板娘陈一曼站在门口，招呼着大家不要靠得太近。最先发现杀人的那个服务员叫小艳，站在那里一脸惊恐。杨剑和小刘分开人群，上前查看死者和现场的情况。死者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头，衣着朴素，身板硬朗，水果刀齐胸而入，似乎直中要害。看来当时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死者毫无戒备，现场也看不出有打斗的迹象。

“谁是这里的老板？”杨队长鹰样的眼神扫视众人。

“我是。”陈一曼迎了上去，“杨队长，我们这里一直是生意很好，经营正常，真想不到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要选择我们这里杀人啊，是同行嫉妒还是偶然事件，请杨队长尽早破案，查出凶手，恢复正常营业。”

陈一曼显然是个见过风雨的人，说的话头头是道，又仿佛是预先准备了一样。杨剑听着这话脸色阴沉下来。他不禁打量起这个女人，陈一曼二十七八岁，脸庞清秀，高挑的身材隐藏在一袭黑裙里面，一股特殊的香水味时隐时现，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特有的女人气息。他向来对香水敏感，于是快步离开了这个女人。走进房里，听小艳回忆说，死者是今天晚上9：00左右来的，当时来的还有另一名青年男子，平时似乎没有来过。来的时候说，要间僻静的包房谈事，还说不要打扰他们，并且给了我200元的小费。待12： 00时，我们要“加钟”了，必须进去提醒他们，结果发现那个老人被杀死了，而那个青年男子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你说说那个青年人的相貌特征。”“估计有一米八左右，身材魁梧，脸色阴沉， 戴一副金丝眼镜，不知是左脚还是右脚好像有点跛。”“这期间有没有看到其他人进去过房间？你要仔细想想。”杨剑说完，似乎又闻到了一股香水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肯定没有。”小艳显然没经过这样的场面，人已吓得半傻了，突然她又说道，“哦，杨队长，我记得当时老人带了一个包。”

而现场连一根多余的头发也没有，老人的衣服里证件、皮夹什么的也没有，更不用说什么包了。“马上对江城水、陆交通要道布控，对宾馆、酒店等实行地毯式搜查，一定要找到那个和老人一起来的年轻人。”

“杨队，这是从茶几的下面找到的，你看是……”助手小刘手上拿着一片小小的泛着绿光的东西。杨队长接过来，认真端视了一下，肯定地说：“带回去看看。”

现在需要做好三件事。遇害者的死因、身份；年轻人的身份、行踪；还有就是化验唯一的证物，那块泛着绿光的东西。

小艳连夜被带回公安局，和技术人员一道描绘了那个年轻人的相貌。然后，把死者的照片分发到车站、港口、码头、机场等交通要道和宾馆、酒店、互联网上。一张网迅速地撒向江城和全国各地。

然而几天过去了，搜查毫无进展，那个年轻人似乎人间蒸发了。死者认领工作也毫无进展。倒是那块泛着绿光的东西化验出来了，居然是一块成色极纯的上品玉石。

2.迷雾

玉石薄如蝉翼，质地上乘，工艺考究，是典型的绿玉，新疆和田玉的一种。虽然年代久远，但是它通身碧绿，冷艳光亮，决非凡品。方寸之间还雕刻了一只呼之欲出的凤凰。令大家不解的是，这到底是一件什么东西，是一件孤立的艺术品，还是一件艺术品的构件？大家没有放过一个细节，发现玉石中有小孔，孔边泛白，经鉴定有银的成分。

杨剑大队长面前的烟灰缺里堆满了烟头，案件毫无头绪，罪犯似乎十分高明，没有留下哪怕一点点的证据，该从哪里找到突破口？这玉石怎么会遗留在现场，它是否和案件有什么关系？杨队长不觉又拿起玉石陷入了沉思。

“杨队，有情况了。”小刘冲进门来，一副很兴奋的样子，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气的水，“有人来认领死者了。”

“快叫进来。”杨队精神也为之一振。

这时候，一个老太太在搀扶下走进来，看得出她非常悲伤，加上一路风尘仆仆，精神状态很差。见到杨剑，更是泪流满面，哀声说道：“队长啊，你要给我们做主啊……”杨剑挥挥手，示意带她到停尸间。

原来，派出所从互联网上看到了死者，又将照片分发至每个小区，通过居委会和物业公司最终搞清了死者的身份，就通知了老太太。老太太在殡仪馆见到了老头子，老太太哭得更伤心了。据老太太说，死者王大才是她的老伴，年近七十，甘肃敦煌市人，曾在市博物馆工作，考古学家，喜欢玩赏文物。但他从来不收藏文物，退休后闲居家里，过着十分淡泊清静的生活。王大才没有和人结过仇怨，特别是晚年基本上没有和外人有过接触。这次来江城，老太太事先不知道，老头子走得很急，她还是从留下的字条知道他来了江城。谁知道，这次江城之行却成了他的黄泉不归路。

“他来到江城有没有带什么东西？”杨队问道。

“大的东西没有什么遗漏，家里有一个黑色的挎包，想必他出门时带了来，至于包里有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老太太哭着，断断续续地回答着杨队的问话。

果然如此。看来可能是那个跛脚青年在杀死老人后夺走了他的包，难道这包里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送走老太太，杨队长召集队里的同志会商案情。他们分析，从老太太了解到的情况和现场遗留的玉石分析，这起案件八成与某件文物有关。但是，一连串的问题又摆在大家的面前。如果说王大才身上有文物的话，他老伴为什么说没有收藏文物的习惯？他的文物是什么？是哪里来的，为什么有人知道他携带文物前来江城？难道那个青年知道他的情况，是他邀约王大才来的？凶手为什么选择“玫瑰梦”这个地方接头并且杀害他呢？endprint

最后，杨队宣布， 继续调查王大才生前情况，扩大搜查范围，找到跛脚青年，同时严密监视“玫瑰梦”娱乐城，具体查一查老板娘陈一曼的来历。

陈一曼是外地人，但是她是什么时候来到江城的，谁也说不清楚，平时她也深居简出，看不出和什么人有过多的接触。这个海滨城市更赋予了她清新雅致的韵味，漂亮的她肯定不乏追求者，但是她似乎对男人兴趣索然，只是一味经营她的娱乐城，倒是把娱乐城搞得红红火火。

没过几天，局里接到桃花江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说在江边发现一具男尸，极有可能就是跛脚青年。据江边的渔民说，他们是今天早上发现的，当时这具尸体已被上涨的江水冲到了岸边。尸体已被江水浸泡，但是面容还依稀可辨。经法医鉴定，死者胃里残留的一种毒液，很有可能就是致死的原因，同时发现死者的双腿长短不一，加上小艳的现场指认，这就是那个跛脚青年。同时从死者身上发现一张从香港到江城的飞机票，机票的时间正是王大才遇害那一天。死者脖子上挂着一个黑色挎包，正是王大才的挎包，但是挎包里却什么东西也没有。

看来，这背后肯定还隐藏着一个更高级的杀手，也许正是他导致了这场连环杀人案。是谁呢？杨队长推开办公室的窗户，窗外桃花江江水依然缓缓流淌，街上依然行人匆匆，一场较量就要开始了。

3.玉衣

广袤荒凉的贺兰山下，酷热难挡，明晃晃的太阳炙烤大地。远处的黑点愈来愈近，是三个背着行囊行态疲倦的中年男人。

“大才，你说的是真的吗？”其中两个人急迫地问道。

“应该没错，就要接近目标了，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被叫着王大才的人，虽然也是疲惫不堪，但是他的目光如炬，语气坚定。

上世纪60年代末的中国，社会动荡，很多有识之士不敢过问政治，闭门枯坐，这倒成全了王大才他们三个人。最小的王大才，擅长古文字；老二李有良，对辨别文物眼光独到；老大陈善心，在历史研究方面造诣颇深。他们三人从小就脾气相投，又先后对古文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都在不同的城市从事文物考古、研究工作。现在都已成家立业，天各一方，虽然现在三人所在的博物馆属于“四旧”的范畴，停止开放。但他们对文物研究的兴趣和共同交流的热情依然不减，时不时通过书信交流看法。

这天，陈善心、李有良同时接到王大才的书信，说速到敦煌有要事相商。原来，王大才偶然从红卫兵搜查博物馆的废纸堆中捡到一本书，书的文字并非汉字，所以红卫兵也一窍不通，当废纸扔掉了。然而这对王大才来说却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宝贝。他对古文字十分精通，经过他的认真研究，发现这是一本关于西夏皇陵修建的史料。上面说西夏王国毅宗皇帝时期，曾为其母没藏氏修建了一处极其隐秘的陵墓，陵墓规模不大，但是精美别致，特别提到一件“银凤玉衣”更是价值连城，人间无二，更重要的是书中还记载了陵墓的确切地址。

这不禁让王大才想到，50年代西夏王李元昊的泰陵曾出土了一件“金龙玉衣”，当时就轰动海内外。考古学家、收藏家、鉴赏家都被这件精美绝伦的玉衣所折服。不幸的是，这件珍贵的文物最后流传海外消失了踪迹。如今这书上又说到了一件“银凤玉衣”，如果真有其事，这就是一对举世罕见的宝贝。于是，王大才就邀约他们两位兄弟一起到贺兰山寻宝。陈善心对王大才的发现又给予了佐证，他说，当年毅宗皇帝其实是李元昊的私生子，经过他舅舅和母亲的撺掇，最终李元昊废掉太子，立了这个私生子当皇帝。虽然他们对王大才这个发现感到太离奇，但是一来闲着无事，二来也是一种巨大的好奇心促使他们来到了贺兰山下。

贺兰山偏北的一处山坳，外表看来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这里荒草萋萋，林深树密，却居然是书上记载没藏氏的陵墓所在。目标如此接近，大家的情绪兴奋起来，几日奔波的疲劳一扫而空。他们首先铲掉了山坳的野草，露出光洁的地面，然后试着一铲一铲挖开泥土。泥土十分松软，不费多大的劲就挖出了一个10平方米大小的4米见深的土坑，但是并没有他们所期望出现的陵墓。

“等等！”陈善心叫大家停下来，“按照西夏王国的陵墓修建方式，陵墓大多露在地面修建，而非深藏地下，我们不要一味地往下挖，在坑的四周墙沿找一找。”

根据陈善心的提示，李有良果然在土坑的西面发现了一处有点异样的光滑印迹，抹去上面的泥土，赫然出现了一块长2米、宽1米的石块，试着敲一敲，居然发出一声声空响。大家再度兴奋起来，移开石块，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这难道就是没藏氏的陵墓入口？先进去看看再说。

大家拿着手电，依次而入，入口是用一级一级向下的石梯铺建而成。走了大概十分钟的光景，前面感觉宽阔起来。原来进入了一个大厅，足有10米高，100来个平方。大厅光洁规整，几件石雕简洁淡雅，大厅的中央居然修建了一个和其他皇陵类似的三角形陵基。看来没藏氏的陵墓和其他陵墓并无二样，只是修建到了地下，更加隐密一些，这也许和她的身份有关。

王大才根据史料所记，打开了陵墓的启门机关，这才真正进入到了陵墓的中心。出现在面前的并不是像大家想象的那样，有着丰富的陪葬物品，难道这里并不是毅宗皇帝母后的陵寝，但是为什么修建得机关重重，极其隐蔽呢？并且棺椁上明明写着没藏氏的碑文，看来只有打开石棺才能看个究竟。

打开石棺，大家才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的情形让他们目瞪口呆，只见一团绿莹莹的光芒，三人像被强电击中了大脑一样，好一阵眩晕。顿时，大厅也亮起来，以至于淹没了手电筒的光芒。果然，石棺里没藏氏身上覆盖着一件绿色玉衣。那是一片片经过精心雕琢、打磨，薄得几乎透明的绿玉，用银线连缀起来的玉衣。玉衣款式优美，线条流畅。近看，每片玉上还雕刻着四只凤凰，凤凰形态各异，活灵活现。

大家屏住呼吸，好一阵谁也没有说话，完全陶醉在这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中……

每年八月十五，是陈善心、李有良和王大才相聚的日子，他们都汇聚在陈善心的家，饭后，三个人一齐到他家的阁楼上，关起门细细玩赏这件“银凤玉衣”，间或还穿上试试。endprint

谁也不知道这一切，包括他们的妻子和儿女。

后来的一年冬天，陈善心突然感到身体特别不舒服，但又说不出原因来，找医生看，医生更是摇头叹息。后来天天作梦，总是梦见一个睡在玉衣下的女人，对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笑的时候说给他颁布圣旨，让他当博物馆的馆长，哭的时候就叫他还她的玉衣。这样一折腾，陈善心的病就更严重了，有时候半夜把妻子惊醒，就听到他满嘴梦话，直喊“玉衣，玉衣……”陈善心精神几被摧毁，想到玉衣终不是他们的东西，就在一次聚会时把玉衣交由王大才保管，并且动员两个弟兄把玉衣还给那个西夏女人或者上交博物馆。李有良倒没说什么，倒是王大才不同意，说大哥你不要迷信，能得到这件玉衣那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福分。

于是，没熬过这年年关，陈善心终于不明病因去世，死时面色泛青。

第二年冬天，李有良也死了。死前的情形居然和陈善心一模一样，难道真的是那个西夏女人索了他们的命不成？

王大才对着由自己收藏的玉衣，喃喃说：“大哥二哥，不是那个女人，倒是她身上那件玉衣夺去了你们的性命，但是这些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4.大亨

杨剑到甘肃敦煌王大才生前的单位了解到一些情况。王大才生前对文物研究有一定的功底，特别在古文字方面有较高的天分。杨剑还了解到，他生前有两个过从甚密的好朋友也都先后去世，至于什么病因却不甚清楚。

改革开放后不久，国家落实了知识分子政策，王大才被重新安排在市博物馆工作。但是他似乎已失去了工作热情，而是先后把陈善心、李有良两位故交的子女接到了身边，在工作之余，他把更多精力花在了培养教育他们身上。很多人看到王大才虽然自己没有子女，但对死去朋友的子女如此关爱，真不愧为一个重情义的人。

陈善心的女儿陈香，李有良的儿子李克从小就对他们这个王叔叔十分喜欢，现在父亲死了，又得到叔叔的如此眷顾，当然是心存感激。用心学习历史和鉴赏文物的知识，梦想今后成为一个文物研究方面的专家。

这一天，王大才喝了酒，脸泛红光，望着两个兴致勃勃、调皮可爱的小家伙有点得意地说：“小香、小克，我这一辈子看到过不少文物，你们知道世上最精美、最珍贵的文物是什么吗？”两个小家伙把过去王大才给他们介绍的古玩、字画如数家珍地说了出来。

王大才呵呵一笑：“还有更加珍贵的呢。”“那是什么啊？”陈香搂着王大才的脖子，李克扳着他的腿打破砂锅问到底。

王大才脱口而出：“是玉衣。是甘肃宁夏一带西夏王国时期的两件玉衣。其中一件是金线红玉连缀的‘金龙玉衣，一件是银线绿玉连缀而成的‘银凤玉衣。‘金龙玉衣已流落海外，‘银凤玉衣听说也被人挖了出来。两件玉衣玉料精细，工艺考究，又各具特色，更神奇的是，穿上它们会有一种奇妙的功用。如果同时拥有它，将是世界上最为富贵的人。而对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看着两件玉衣同时摆在一起，也就死而无憾了哟……”两个小家伙天真地说：“会的，王叔叔，有朝一日我们一定让金龙银凤同时摆在你的面前”。

日月更换，斗转星移。

这一天，英国皇家博物馆在中国香港举行文物拍卖会，一件件珍贵的文物被一些收藏家和富贵商人依次买走，拍卖会渐入高潮。这时候，只听主持人大声宣布：“女士们，先生们，请各位安静，安静。下面即将亮相的是第51号拍卖品——中国西夏王朝时期的金龙玉衣……”

现场的人都被会场上的拍品所吸引，整个现场雅雀无声，很长一段时间才发出一声声尖利的嘘声。玉衣太美了！红艳的玉石璀璨夺目，光芒四射，金龙雕饰生动，栩栩如生，形色各异，金线隐没其间，金光时隐时显，整个玉衣线条粗犷，堪称精妙绝纶，巧夺天工。

过了一会儿，主持人说道：“女士们，先生们，关于这件玉衣的历史、工艺、质地我不再多说，我现在所要讲的是，这件玉衣不仅能看，还能穿，穿上它的人传说会更加聪慧和强壮，幸运和富贵将永远伴随着你。值得说明的是，和它同一个时代的还有一件‘银凤玉衣，如果你同时拥有了金龙、银凤两件玉衣，将会看到意想不到的神奇景象，现在开始起拍。”

场下的陈香、李克紧盯着这件神物，难道这就是王叔叔说的“金龙玉衣”，应该没错，想不到它今天在香港露面。

陈香和李克因为对考古文物的浓厚兴趣，经过长时间的经验积累和商场打拼，在香港成立了天龙跨国集团，专门经营文物古玩，暗中也从事文物走私。李克在香港，陈香在内地，“玫瑰梦”娱乐城就是他们在内地的据点。陈一曼是陈香的化名，外人以为他们是一对恋人，陈香否认了这层关系，因为她朦胧地意识到他们之间有一天要厄运降临，刀戈相向，但是她没有对李克说明，只是作为生意合作伙伴相处。

李克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拼命叫价，誓夺玉衣，最后经过几番激烈的竞拍，他们终于以1亿元的天价成了玉衣的主人。

他们在没人的时候，也不禁试着穿起那件玉衣，似乎真的像传说的那样，李克显得更加强壮威猛，陈香也更加年轻漂亮。后来，为了安全起见，“金龙玉衣”存放在了公司的保险库里。

5.秘密

时间推移到十年前的一天。

陈善心的遗孀将年满十八岁的女儿叫到身边，讲了许多她父亲、李克父亲李有良和王大才之间的事。特别是说到有一次他们三人一起去过贺兰山后，三个人变得神神秘秘，似乎有什么事情在隐瞒大家，每年八月十五的那天更是他们的秘密活动日。而对于陈善心的死，她更是感到稀里糊涂，百思不得其解，再联想到李有良的死居然一模一样，就更离奇古怪了。而王大才能够安然无恙，又是为什么呢？两家人实在是对他十分怀疑，但又找不到什么证据。

王大才要陈香和李克到他那儿生活学习，她也正好顺水推舟，趁机叫他们窥探这其间可能存在的秘密。陈香性格文静，善于思考，特别是对王大才的古文字研究很感兴趣。王大才说一个女孩子研究这么些死文字做什么，但陈香说她喜欢，后来王大才也不管她了。如今她的古文字研究水平已是炉火纯青，而李克性格毛躁，爱耍小聪明，专学旁门左道，这倒成全了他以后“赝品高手”的名头。陈香自从那次听了她妈妈的话后，就开始注意起王大才来，但看他除了时不时发呆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样。倒是这一年八月十五晚上的时候，王大才突然情绪十分烦躁，酒喝得也特别的多，一言不发，似乎有什么心事。陈香再想到她妈妈曾反复提到八月十五这个特殊的日子，也就多留了个心眼。endprint

果然，在晚上12： 00时，王大才摸摸索索从床上爬起来，向楼上的阁楼走去。窗外明月高挂，江天一色，微风轻轻地吹拂着树梢，发出了细微的沙沙声。陈香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尾随上楼。这个楼平时王大才曾反复吩咐，不要陈香和李克上来，他现在来干什么？借着微黄的灯光，陈香看到王大才摸索到了墙根，打开一个墙洞，从里面拖出一个黑木匣子，小心地打开。顿时，一陈绿色的光芒从匣子里散发开来，居然是那件“银凤玉衣”！陈香惊呆了，原来玉衣就在他手上！

只见王大才轻轻地展开玉衣，就像抱婴儿般地把它抱在怀中，然后走到窗台前，自言自语道：“善心，有良，对不起你们，自从我们一起到贺兰山下挖掘出这件玉衣，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样美丽的玉衣，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看，而每当我看着玉衣时，就想起我们当时的友情……你们在天国还好吗？”

陈香更是惊呆了，原来他们那次到贺兰山去，挖掘出了这一件“银凤玉衣”，每年八月十五这天就汇聚到我家观赏，那么，后来是不是王大才采取了什么手法杀害了父亲和李叔叔，把玉衣据为己有。她本想立即告诉李克这些情况，但想他这个火躁性子，而且事情还没有完全浮出水面，不能贸然从事。于是她决定由自己一个人把事情弄明白，等待时机。

待王大才回到自己房间睡了以后，陈香再次来到阁楼拿出那件玉衣细细观看。她越看越吃惊，原来那一只只银凤的尾巴，特别绚丽耀眼，而且活灵活现，似要舞动起来。更让陈香吃惊的是，当她再看时，呈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一个个鲜活明晰的西夏文字，文字除了歌颂没藏氏的功德，对玉石的质地、玉衣的工艺进行了描述外，在一组较小的玉片上还刻着几句西夏文字，大意是：反穿之，明目固本；正穿之，萎靡而终。再看那玉片正反大致一样，却有细微的差别，正面泛青，像是有毒的样子，反面是一种晶莹的绿色。正是这一绿一青，一正一反，决定着人的生死。原来这玉衣还如此怪异。

正在陈香若有所思的时候，王大才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门外。陈香不由得大吃一惊，王大才却很平静，上去拍着陈香的肩头，“小香，你既然看到了，我也不瞒你了，这件玉衣就是当年我和你爸、李克的爸三人从西夏古墓里挖掘出来的。以前之所以隐瞒你们，是怕引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至于两人的死和玉衣的诡异他却没说。

过了几天，陈香再去阁楼影壁找玉衣时，玉衣已经不在了。陈香把这些情况向妈妈说了以后，妈妈伤心欲绝，说想不到真是玉衣害了你爸和李叔叔的命。他们死前的情形完全如那衣上所说，精神萎靡，似病非病。

现在陈香明白了，怪不得听妈妈说父亲死前老是在梦中叫玉衣，王大才由于通晓这些文字，却向陈善心、李有良隐瞒了玉衣的诡异，进而引诱他们正穿玉衣，害死了他们两人，而自己则是反穿玉衣，所以没有问题，而后将玉衣据为己有。

后来，陈香和李克双双来到香港站稳脚跟，经营着文物古玩，间或走私文物。这次他们顺利拍买到“金龙玉衣”。 陈香心中的复仇火焰开始燃烧了。

6.机会

几年前，陈香化名陈一曼来到江城。尽管她没再回到甘肃那块让她有着爱恨情仇的地方，但是她永远无法忘记那里的事和人。“玫瑰梦”娱乐城的设计建造，都是按陈香的意图进行的。它的外表富丽堂皇，满楼的玻璃在日光、灯光的辉映下熠熠生辉，内部也同样豪华富贵。只有陈香自己知道，那是玉衣给她的灵感，娱乐城从远处看来，就像一件立体的玉衣，她借此时刻提醒自己复仇。

至于香港，她除了偶尔去散心度假之外，也很少去了。李克作为和她一起生长的伙伴，她知道他十分精明。生意上的事他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近来她也听说，李克这些年由于生意越做越大，心也更大，想要占领东南亚文物古玩的半壁江山。她没有过问。

这一天，李克在集团总部突然接到陈香的电话，叫他带上“金龙玉衣”速来江城，有要事商量。接到这样电话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远在甘肃的王大才，不同的是陈香叫他带的是“银凤玉衣”。

刚接到电话，王大才感到十分意外，他本来并不想到江城的。这些年来其实他心里备受煎熬，为当初自己的贪婪和凶残内疚不安，昔日要好的朋友死在自己手中，虽然他们的子女并不知情，但万一事情败露该如何收场？从两家遗孀来看，似乎对自己有所怀疑，这一切让他精神恍惚，噩梦不断，晚上也开始常常梦见那个西夏女人向她索要玉衣。而这件玉衣，为自己带来什么了？富贵？地位？幸福？满足？似乎都没有，有的只是寝食不安。

陈香在电话中说话声音很轻，像原来那样的文静，但是她的话却让王大才听了兴奋不已。“王叔叔，小的时候您不是说能够看到‘金龙玉衣和‘银凤玉衣摆在一起，就无憾了吗？现在‘金龙玉衣我和李克已经买到了。如果你愿意来，可以带上‘银凤玉衣实现夙愿了。您可以在你电邮里看我给你发的‘金龙玉衣照片。”

王大才日思梦想的机会终于摆在了他的面前，强烈的好奇心可以让每个人铤而走险。在舒缓的音乐下，王大才、陈香、李克已坐在了“黑玫瑰”包间里。三个人静静地默视着电视屏幕，谁也没有说话，气氛莫名其妙地有些奇怪，原来那样亲密无间的叔侄十年后竟是这样见面。

陈香首先打破了沉寂的场面：“王叔叔，你的东西带来了吗？”不等王大才答话，她又对着李克说，“你的呢？”然后又对李克闪了闪眼。原来李克来到江城后，陈香就把一切情况告诉了他，同是受害人的子女，又同时是受恩于仇人，两个人曾为如何处置此事商议了很久，最后还是复仇的想法占了上风，让他们下定了决心……然而真正面对这个老人时，又让他们犹豫不决。

李克打开了一只皮箱，从里面取出了“金龙玉衣”，轻轻地摆在桌上。王大才的眼睛呆滞了，虽然他曾经听说过这件玉衣，但玉衣经过时间的沧桑，反而更加夺目耀眼了。突然，他感到自己有点失态，在侄儿、侄女也是两位徒弟面前，自己应该保持一点长者的风范。

“小香，小克，你们真是不简单，终于完成了我的愿望，要是你们父亲现在健在，能够和我们一起鉴赏，那该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啊。”endprint

虚伪！李克心中在冒火，但是他忍着。

王大才也把“银凤玉衣”拿了出来摆在另一张桌上，顿时房内充满了梦幻的色彩，金龙的金色光芒和银凤的绿色光芒交相辉映，似分似合，忽而光芒在空中慢慢升起，幻化成一只只龙和凤，龙飞凤舞，亦真亦幻，让人意醉神迷，飘飘若仙……这也许就是那意想不到的景象？大家不能确定。

“太美了，太美了！”王大才走到“金龙玉衣”面前，眯着双眼细细打看，神情专注而怪异。李克不解地、鄙夷地看着他。陈香心里清楚，他是在阅读那上面的文字。过了一会儿他就抖动玉衣，小心地穿在身上，在房间里悠闲地踱起步来，享受着无比美好的一刻……过了很久，他恋恋不舍脱下玉衣。

“小香，小克，我把这件‘金龙玉衣拿回去研究，你们把我那件留下也比较鉴别一下。来，小克，我给你穿上。”王大才把“银凤玉衣”认真理了理，准备给李克穿上。李克望了陈香一眼，陈香的眼神冒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火焰。她已看出来，王大才准备给李克穿的正好是玉衣的正面。

李克从陈香的眼神里看到了怒火，此中燃烧着陈香父亲和李克父亲的忧伤。他仿佛看到当年王大才引诱两人穿玉衣的场面，李克怒火中烧，把玉衣甩开，以至于一片玉石掉了下来，继而他迅速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对准王大才的胸部刺去。

“你……当年害死我父亲和陈大伯，现在我们找到了‘金龙玉衣，你又想用同样的方法害死我们，你太自私贪婪了……”

王大才跌倒在沙发上：“你们……你们怎么知道……”陈香走上前去，面无表情地说：“是玉衣上的凤凰告诉的。”王大才真的是应了他说的那句话，金龙玉凤摆在一起，死而无憾了。

“陈香，你刚才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李克边收拾现场，边问道。“没什么，你快把玉衣收好，随我来。”只见陈香在电脑上按了几下，光洁的墙壁上出现一道门，两人迅速跳了进去，里面是一个狭长的通道，走了一会儿居然看到一个房间，房里设施齐全。陈香说：“你就在这里休息几天，我去把外面事情处理一下，风声过后，我想办法让你回香港，平时的饮食我给你送来。”

这是陈香特地设计的秘密通道，通道有两道出口，一道通向她的办公室，另一道直通桃花江。

7.幻灭

香港苏富比文物拍卖会，人山人海，商贾云集。今天将拍卖两件珍品，“金龙玉衣”和“银凤玉衣”，两件玉衣历经沧桑，今天同台展示，自然是大为轰动。

在会场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气质高雅、身着黑裙的女人，正静静地望着台上的拍卖。突然，两个人向她走来，她正要起身相迎，谁知被领头的大个子制止了，并且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陈小姐，陈香小姐，你真是对文物有兴趣啊。世界各地文物拍卖会，总是少不了你的身影。”领头的大个子正是杨剑，此时眼里布满血丝，但仍然言语铿锵。助手小刘迅速把手铐铐在了陈香的手上。

“看来你们什么都知道了。”陈香似乎知道有这么一天。

“和你的这些高智商的罪犯较量，我们的胜利也来之不易啊。”杨剑语气严肃了起来。

“经过近一月的奔波和取证，我们逐渐掌握了你们的罪证。其实，案发当晚我就应该注意上你，一是你身上的特殊香水味和现场的味道十分接近；二是你案发后说话十分平静，言语就像事前准备好了一样，不得不令人生疑。所以我们就加紧了对你的调查和监控。我们发现你不是本市人，而是一个隐藏较深的跨国文物走私团伙的老大之一。

“后来我们从现场找到了一片绿色玉石，再联想到50年代出现的‘金龙玉衣，这很有可能是另一件玉衣的构件，再通过对王大才的家乡的调查，了解到你们家、李有良家和王大才之间的恩怨，这就更加说明你与这桩命案脱不了关系。跛脚青年的死，我们曾经以为也是你的杰作，但是我们到香港调查的时候，有人却说看到了他从内地回来，难道他又活过来了？等到我们再到殡仪馆看那个被毒死后溺水的跛脚人才知道，是易容过的。

“另外，你的娱乐城的密道我们也去查看了，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与本案有价值的东西，但却发现你从事走私文物活动的秘密，这都是你的服务员小艳交代的。还要向你说明的是，小艳其实是有人安插在你身边的内线。希望你能够好好交代。”

陈香情绪有些波动，她稳了稳神，说：“怪不得第二天他就带着两件玉衣跑得无影无踪，原来是有人告诉了他通道……”

“两件玉衣现在在哪里？”杨剑问道。

“李克，就是真正的跛脚青年，他是我从小的伙伴，也是我现在的生意合伙人。我的父亲和他的父亲都是被王大才害死的，这次也是我叫他带上‘金龙玉衣到江城的。王大才是李克杀死的。王大才阴险毒辣，贪得无厌该死；李克背信弃义，骄横自大也是自取灭亡，至于那两件玉衣嘛，在台上。李克也应该在这里。”

台上的拍卖即将进入高潮，主持人正准备启开盛放玉衣的匣子。旁边一个腆着肚子的胖子正乐呵呵地注视着这一切。

陈香对杨剑说：“你们不是要找李克吗？台上那个胖子就是。你上去叫他李棒槌，就知道了。”陈香一古脑儿说了出来，反倒轻松，她看到她这个儿时的伙伴变了。

杨剑上了拍卖台，道：“主持人，等一等。”主持人疑惑地看着杨剑，杨剑又道，“李棒槌。”话音刚落，那个胖子 “哎”了一声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杨队长。

一副手铐铐在了胖子的手上。“你被捕了，李克。”原来，李克随着生意的扩张，私欲迅速膨胀，想坐东南亚文物大亨的头把交椅。而他自身缺乏文物方面的知识，于是借助陈香打通内地市场，同时还安排了线人小艳到她手下，以备监视。这次不仅杀掉了杀父仇人，还得到了“银凤玉衣”。两衣在手，让他好不得意，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在小艳的指引下携带玉衣离开了陈香的视线。这样让陈香以为他已死，两件玉衣从此归他所有。至于那个死去的跛脚青年，是他收买一个渔民易容造成的。

更让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当主持人打开盛装玉衣的匣子时，光芒冲天而起，有的说是金龙，有的说是银凤，有的人说是龙凤和鸣，而有的人说只是一阵风。匣子里面竟然空空如也。这时的陈香不由得想到“金龙玉衣”上的一句话：金龙腾空，银凤起舞，两衣合一，缘始缘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