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事件对西康地区的影响
2014-11-10余林董桂花唐世农
余林 董桂花 唐世农
[摘 要]1937年12月九世班禅在返藏途中于玉树圆寂,班禅行辕奉命移驻西康处理善后问题,由于多种错综复杂的问题交织,遂酿成“甘孜事件”。本文欲在这一史实的基础上,以“康人治康”自治理念作为出发点,着重分析事件对西康地区的影响。
[关键词]甘孜事件;班禅行辕;西康
1939年1月1日,西康正式建省,然而年底便发生了移驻甘孜的班禅行辕意图割占康北的“甘孜事件”,对当时的西康政局产生了重要影响。本文将在现有史实的基础上,利用相关档案史料,借此厘清当时四川、西康、西藏之间的关系,着重分析事件对西康地区的影响。
一、班禅返藏及行辕移驻西康
1923年,九世班禅因与十三世达赖不和,被迫从驻地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出走。他先后流寓北京、内蒙、东北等地,向各方呼吁支持,希望尽快安全体面地重返西藏。直至1935年,国民政府才准备武装护送九世班禅返藏。对于护送班禅返藏一事,九世班禅为此抑郁成疾,终因感冒引起其他病症,医治无效,于1937年12月圆寂在玉树县的热细龙虚寺,返藏计划最终流产。
班禅活佛圆寂后,青海省主席马步芳表示,愿迎请班禅活佛灵柩和行辕全体人员去塔尔寺暂住。班禅行辕人员也表示愿意去塔尔寺。但就在此时,国民党政府特派的祭奠专使戴季陶以青海省道路艰险难行,灵柩浮厝玉树行宫又多有不宜为由,强令将九世班禅的灵柩迁往甘孜。戴季陶深谙青海是马步芳的地盘,其部下多为穆斯林,与班禅行辕在信仰上有差异。此外,行辕的随行武器装备很先进,大都从国外进口,容易引起马步芳的忌惮。恰好这时一直在筹备西康建省的刘文辉主动向班禅行辕示好,派代表专程去玉树欢迎班禅行辕带着班禅灵柩移驻西康。行辕看到刘文辉比较真诚,遂于1938年1月18日行抵甘孜。这就使得刘文辉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三项好处:第一,刘能效仿当年马步芳迎请十四世达赖喇嘛灵童入藏时的百般刁难,要挟西藏僧俗人民,实行敲诈勒索;第二,刘能趁机掠夺九世班禅在内地多年受各方善男信女之供奉所积累下来的大量财帛;第三,刘可向班禅行辕寻事生非,制造纠纷,乘机攫取国民党配备给行辕的大批精良武器。
二、甘孜事件始末
1939年1月1日,西康省政府正式成立后再次要求班禅行辕移灵康定,班禅行辕以“佛体亟待实施宗教上之防腐手术,坚请准予停驻甘孜,不赴康定”[1],予以拒绝,并提出于藏历四月启程回藏。班禅行辕与甘孜地方当局已经产生了不小的矛盾。当时,甘孜县政府和刘文辉的廿四军部队官兵串通一气,经常对班禅行辕的人员无事生非制造摩擦,廿四军官兵不但无理搜查国民党政府专供行辕运入甘孜的物资;县政府还下令禁止向行辕出售粮食、油料等食品。1939年3月9日,蒙藏委员会得到情报:刘文辉方面和班禅行辕方面对于武器,“觊觎固守,情势日紧,若不再图解决,难免发生意外”[2]。双方矛盾更加激化。
1939年12月7日拂晓,班禅行辕卫队围攻甘孜县府暨驻军,当日午刻县府被占,官寨亦于十四晚被攻破,章镇中团长身死。班禅行辕占领甘孜县府之后,撤销原任县长,重新任命自己的官员,由拉敏担任甘孜县长,刘家驹为保安司令,德钦汪母为副司令。班禅行辕并以“康人治康”号召,“假中央之名义”,联络周围地区各土司,扩大势力范围,北进邓柯、德格,南进瞻化并占领县城,东攻炉霍县城而据之,并向道孚进发,形成了一定的声势。同时,班禅行辕委任了新占领的炉霍、瞻化两地县长[3]。史称“甘孜事件”。
刘文辉派兵展开反攻。1940年2月4日,大败班禅行辕武装于朱倭。5日下午,二十四军进入甘孜城内,大部队于6日清晨入城。班禅行辕和德钦汪母等退出甘孜,向北逃往玉树然仰寺。2月26日国府官员张笃伦等人到达甘孜,3月上旬,流落甘孜的班辕人员被护送出境。蒙藏委员会随后撤消了班禅行辕秘书长刘家驹的蒙藏委员会委员职务。1941年,国民党政府决定:取消“班禅行辕”机构和“护国宣化广慧大师”的封号,改称“颂经堂”,每月支薪奉5000元。其中留守人员90多名,步枪百余支由国民党第八司令朱绍良派人接收,带到兰州集训后处理。至此,“甘孜事件”方告终结。
三、事件对西康地区的影响
甘孜事件发生在1930年代末期,这时的地方自治主义理念日趋成熟和完备,选择“康人治康”作为发动事变的旗号,不仅能得到西康藏族人民的认同,还能提高民族自信心和民族自尊心。因此,在国家开始宣布实施新一轮的地方自治背景下,“康人治康”理念应运而生,成为1930年代康区的时代主旋律。甘孜事件的发生,对川、康、藏地区,对刘文辉的治康理念,特别是对西康地区发生的影响尤为重大。
首先,西康是国民政府的空白点,占有西康则可稳固川边,继而坐拥川、康、藏。北伐胜利后,国民党建都南京,为了实现一党专政,除在南京设置中央党部外,并在全国各省建立省党部。当时西康,尚未正式建省,地处边隅,一切均未开发,人口稀少,藏汉杂居。在这种地方建立党组织困难极大,因此对于在西康开展党务的问题,一直无人过问。先有格桑泽仁事件,再有诺那事件,再加上此次甘孜事件,三次事件的领导者均提出“康人治康”口号,意图赶走刘文辉,但均告失败。国民党在西康设置机构之图,即被搁置,所以西康长期以来仍然是国民党的空白点。因此,国民政府若能依靠地方实力派,发展党务,实现所谓“康人治康”,不仅能驱逐“不听中央命令”的刘文辉,还能坐拥西康,随即稳固川边,甚至坐拥川、康、藏。
其次,地方实力派实力受挫。九世班禅大师与格桑泽仁、诺那活佛一样,都是被西藏地方提防的康区地方民族势力。早在1929年诺那与格桑泽仁被委任为蒙藏委员会委员不久,就遭到了西藏地方政府驻京办事处处长贡觉仲尼的反对[4]。同时,格桑泽仁与诺那活佛也不被刘文辉等川康实力派所信任,而蒋介石之所以赞赏九世班禅大师并予以多种形式的支持,含有借助于康区有影响力的地方势力,进攻红军、削弱刘文辉等川康实力派的多重意图。此次“甘孜事件”,正是利用了班禅大师在康藏地方的影响,所以行辕才得以发动。因此,在某些活动中,九世班禅也不自觉地成为了政治斗争的工具。由此一来,西康的地方实力派在于刘文辉的政治斗争中,不仅未能实现“康人治康”,反而实力受挫。
再次,“康人治康”口号的凝聚力愈发增强。甘孜事件发生在民初地方自治主义与联省自治运动之后,在这种地方自治主义思潮的冲击下,班禅行辕利用南京国民政府的重视和信任,敢于在格桑泽仁、诺那活佛之后,毅然发动政变反对川康实力派刘文辉,提出“康人治康”口号,正是或多或少受到“地方自治主义”思潮的洗礼,使得自身观念发生变化的结果。在甘孜事件之前,康区先后经历了格桑泽仁事件、诺那活佛事件,这两次事件都运用了“康人治康”理念作为旗号,且起到一定的号召作用,虽然两次事件以失败告终,但“康人治康”仍然有所扩大,故此次甘孜事件,继续沿用“康人治康”作为反刘旗号,就此看来,“康人治康”口号的凝聚力愈发增强。
四、余论
随着地方自治的观念逐渐深入人心,班禅行辕等地方精英遵照国家法规,仿造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主政治,希望通过改革传统的政治体制,使康区摆脱刘文辉统治,谋求康区的富强,真正实现“康人治康”。尽管他们提出了明确的口号,但却没有提出明确的地方自治方案,因此它只是一种反映出民国时期康巴精英分子与中央政府互相利用的关系,事实上并没有完全成功的一种关系而已。值得注意的是,虽然这些精英知识分子希望通过一些衍生的话语,或者外来的知识,如民族自治等理念构建康巴的政治、文化、民族身份认同,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这种由地方精英发动的‘自下而上的改革,与近代民族国家自上而下的官僚化、组织化的‘近代化过程是背道而驰的”[5]。综观格桑泽仁、诺那活佛、九世班禅行辕在实施“康人治康”的过程中,他们只是国家希望“把地方精英吸进国家机构,从而将国家的行政控制进一步推向基层社会”而已,就实际情况来看,在刘文辉的武力讨伐下,这样一种理念被摧毁于襁褓之中,因而康区并未实现真正的“康人治康”。
参考文献:
[1]四川省档案馆编.近代康区档案资料选编[Z].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90:216.
[2]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第二历史档案馆合编.九世班禅圆寂致祭和十世班禅转世坐床档案选编[Z].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1991:306.
[3]旦增加错.班禅行辕与刘文辉廿四军之战[A]/西藏文史资料选辑(第四辑)[Z].拉萨:西藏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1985:134.
[4]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等.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第6册)[Z].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1994:2474.
[5]黄东兰.清末地方自治的推行与地方社会的回应——“川沙自治风潮”个案研究[J].开放时代,2002(3):45-46.
基金项目:贵州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课题《民国时期西南少数民族精英分子地方自治理念研究》(编号:13ZC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