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是眼睛，第一个攀上珠峰的盲人探险家

沈青黎

对于一位双目失明的人来说，能够生活自理已属不易。但有这样一位盲人，一直坚信只要勇于尝试，任何事情都不会难倒自己。他用12年时间将自己训练成了世界级运动健将，成功掌握了摔跤、骑车、马拉松、滑翔、登山、攀岩、跳水等多项技能，先后登上了几大洲的最高峰，并顺利征服了“世界第一峰”……

失去光明，获得勇气

1968年，艾瑞克·韦汉梅尔出生于美国新泽西州的汉斯顿镇，他的父亲是一名橄榄球教练。从梅尔出生起，父亲就希望将其培养成一名优秀的橄榄球运动员，因此在他不足九个月时便带他去观看橄榄球比赛。有一次，父亲拿着一只橄榄球在梅尔眼前晃动，试图将他逗笑，没想到小梅尔看橄榄球的时候眼球竟然开始剧烈抖动，将父亲吓了一跳。

接下来，梅尔一家便陷入了一场长达两年的噩梦。艾瑞克夫妇带着儿子走遍了全国大大小小的医院，却一直未能治愈梅尔那奇怪的眼疾。直到梅尔3岁那年，著名的波士顿医院视网膜科举行专家会诊，多位世界级名医经过反复讨论终于给出了定论：艾瑞克·韦汉梅尔患上了极为罕见的视网膜分层剥离症，这是一种让医生束手无策的眼科疾病，患者将会在数年内完全失去视力！

医生的宣判让艾瑞克夫妇的心瞬间跌入了冰窖。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梅尔的病情果然不断恶化，最后只剩下一点微弱的视力。而在他13岁那年，就连仅存的一点视力也消失殆尽，梅尔彻底变成了盲人！

刚刚失明的时候，梅尔很难接受自己再也看不见世界的现实，他扑倒在自己的床上，不住痛哭。母亲劝说无效，只好陪他一起哭泣。看着沮丧的妻儿，梅尔的父亲难过极了，但他没有加入到哭泣的队伍当中，而是用有力的大手拍拍儿子的肩膀，对他说：“孩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当一个哭泣的懦夫，流着泪过完余生；二是擦干眼泪做一个勇士，向这个世界证明你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真的吗？我可以成为勇士吗？”梅尔带着哭腔问父亲。“只要你愿意，没什么是不可能的。”父亲这样回答。于是，梅尔轻轻擦干了眼泪，他决定做一个真正的勇士。

刚失明的那段日子对梅尔来说无比难熬。他没办法自己穿衣吃饭、走路还常常撞上墙壁。小镇没有特殊教育学校，梅尔只能回从前的学校就读，但他一点儿都不受同学的欢迎，他们孤立他，喊他“瞎子”，还经常伸脚绊倒他。有一次，梅尔和一位顽童发生了冲突，愤怒的他一把拽住对方，竟然将其摔倒在地！从那时起，梅尔发现自己在摔跤方面颇具天赋，便向父亲提出想学习摔跤。

虽然其他人都觉得梅尔的想法有些荒诞，但父亲却非常开心，因为儿子找到了为之努力的方向。于是他跑遍了整个小镇，说尽好话才终于找到了一位肯收梅尔为徒的摔跤教练。从此，梅尔开始了他的摔跤生涯。刚开始练习摔跤，梅尔经常被对手摔得狼狈不堪，但他不愿放弃，而是加倍努力，通过听觉、嗅觉和触觉来弥补自己视力上的缺陷，分辨对手的进攻方向，经过日复一日的训练，梅尔终于掌握了摔跤的技巧，开始反败为胜。

1984年，韦汉梅尔代表新西泽州参加美国自由式摔跤比赛并获得冠军，此后又多次在各级比赛中获得奖励。虽然一直热衷于摔跤，但梅尔一直保持着较为优异的学习成绩，让父母颇感欣慰。然而，就在生活逐步进入正轨的时候，意外再一次降临了，在梅尔16岁那年，一场车祸夺去了母亲的生命。母亲的离世给了梅尔一个沉重的打击，差点让他一蹶不振，幸好还有父亲陪伴在他的身边。为了抚平梅尔的精神创伤，让他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父亲带他外出旅行，参加登山运动。

对年轻的梅尔来说，登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看不见山路，他只能靠父亲从背后按住他的肩膀来指引方向，有时他也会拿起棍子主动探路，却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有几次还差点跌落山崖。也就是从那时起，梅尔狂热地爱上了登山。

以梦为眼，勇攀高峰

对登山上瘾后，梅尔经常报名参加残疾人协会组织的夏令营活动，通过攀岩和登山来锻炼自己。一开始梅尔特别依赖于登山向导们的帮助，向导们走在前面为其带路，并通过摇铃铛、插标杆等方式来告诉梅尔向左或者向右、在何处落脚。遇到特别危险的地段，梅尔更是举步维艰，只能在向导的指点下一步步挪移。但慢慢的，他变得不那么依赖于外界的帮助了，只要一参与到登山运动当中，他的神经就会变得分外敏感，能够准确地通过听觉和触觉分辨出危险的所在。而进行攀岩的时候，梅尔又会变成一只灵巧的蜘蛛，他的双手就是天线，不断伸展，收集着周围的信息，探试岩石边缘和壁架，然后摸、碰、揉、砸和捏，再在脑海里转换成一幅道路图像。

在摔跤和登山、攀岩上取得的成绩让梅尔收获了自信，也进一步激发了他的潜能。他在学习上也表现得非常优异，不仅考上了大学，还攻读了硕士研究生。毕业之后，他应聘一所学校工作，成为了一位体育教师。而在日常生活中，梅尔也表现得越来越开朗，他依靠导盲犬与外界打交道，并开始参加舞会，约会女孩。22岁那年，他认识了一位名叫艾玛的姑娘，并成为了她的恋人。

在爱情的激励下，梅尔制定了一个伟大的计划：攀登七大洲的高峰。计划一出，便遭到了许多人的讽刺，人们都认为，攀登高峰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尚有困难，更别说像梅尔这样的盲人了，他要挑战世界高峰，无异于是去送死，但梅尔却不为所动，他说“除非我们为自己制定一些条条框框，否则人的潜能是没有极限的，不去尝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能成功？”

就这样，梅尔投入到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挑战当中。1995年，他在“美国盲人基金会”的支持下挑战了北美洲的最高峰麥金利山；1996年，梅尔又登上了非洲的最高峰——乞力马扎罗山，并在山顶举行了婚礼。在海拔13000英尺的山顶，他庄严地许下了爱的诺言，并表示：“除了妻子艾玛，登山就是我的最爱。”此后，梅尔又先后征服了南美洲和南极洲等地的最高峰。虽然在外界看来，梅尔已经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登山勇士，但在他的心底，依然有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那就是亚洲的珠穆朗玛峰。

珠穆朗玛峰高达8844.43米，为世界第一高峰。珠峰地势险要，气候严寒，极难攀登，多数登山者都不能坚持到终点，而且从1922年起，已经有200多个登山者中途死亡，尸体留在山上无人收敛。所以梅尔从未想过自己能登上珠峰。

2001年，梅尔去犹他州参加展会，偶遇攀登过珠峰的物理学家帕斯考尔。两人一见如故，都被对方的经历所折服。聊得正欢的时候，帕斯考尔忽然问梅尔：“伙计，你想去珠峰吗？让我们一起去珠峰吧！”梅尔聊兴正酣，便一口应了下来。于是，两人迅速联系了美国盲人协会，协会答应资助他们，并为其配备经验丰富的登山家。

然而，当最初的狂热开始退去，梅尔却逐渐陷入了不安。很多个夜晚，他都辗转难眠，反复问自己，选择登珠峰是不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在严峻的自然环境下，珠峰会毫不留情地吞噬那些不幸的人，而雪山中的冰河小道杂乱无章，对盲人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跨越的屏障，做出这个决定，实在有些疯狂。

就在此时，外界的质疑也越来越多，许多职业登山家不愿加入梅尔的队伍，怕一个盲人会成为负担，不少人都认为梅尔会获得“盲人死亡的第一幅照片”，说他在做一件彻头彻尾的蠢事。

人们的质疑激发了梅尔的斗志，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是渴望登上珠峰的。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按照原定计划走下去，用自己的行动去打破外界的预言，于是，他迅速组建了一支名为“2001NFB珠峰探险”的登山队，由帕斯考尔担任领队。2011年5月中旬，登山队抵达珠峰大本营，开始了紧张的训练。

触摸巅峰，释放能量

在训练之初，梅尔就预测了自己可能遇到的几种死法：掉进冰缝摔死或被雪崩砸死，因缺氧患上大脑水肿或是迷路，甚至在雪地里永远睡去。但这些都不能让梅尔感到恐惧，因为对他来说，敢于尝试就是最大的成功。

训练之初，登山队成员都将梅尔当做一个需要照顾的人，但很快他们就被他的信念与勇气所折服，而梅尔的专业素养与反应能力也让所有人惊叹，他行动敏捷，能准确分辨指示，跟队友配合密切，完全不像一个双目失明者。经过一轮训练，登山队于5月22日正式开始登山。

作为一名盲人登山队员，梅尔只能依靠队友的指引前进，队友将一只铃铛系在登山工具上，梅尔则拄着特制的登山杖跟随铃声前进。遇到危险地段，队友们会通过大声喊叫的方式来提醒他注意安全，除此之外，梅尔没有受到特别的优待。

在攀登中，梅尔不得不面对许多难以想象得挑战，比如遇见冰川的时候，大家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穿越完毕，否则冰块随时会融化或者断裂，登山者就要承受被砸伤或者掉入冰窟窿的危险，每次梅尔都要追随铃声紧张穿行，时而穿过狭窄的雪桥，时而避开深深的裂缝，时而跳上移动的冰块，行走过程可谓是步步惊心。有一次，梅尔不小心掉入了一条冰缝，队友们好不容易才将其救了上来，在营救过程中，登山杖划伤了他的鼻子和下巴，但获救之后，鼻青脸肿的梅尔却给了大家一个大大的微笑，道歉说：“对不起伙计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海拔逐渐升高时，缺氧问题出现了。大家开始心跳加速，内分泌失调，有一半人开始发烧，另一半则不断呕吐。大家都患了痢疾，开始不停腹泻。但梅尔没有一句抱怨，而是默默承受痛苦，鼓励大家，他忽然成为了全队的灵魂支柱，用精神鼓舞着所有人勇往直前。

逼近峰顶时，梅尔的优势逐渐显现出来。其他人所戴的护目镜和氧气罩严重限制了他们的视野，而梅尔却伸展自如。而冲顶的时候，大家都依靠照明灯前行，行动极为不便，梅尔却觉得同白天没什么两样——他早已习惯在黑暗中穿行。

终于，梅尔和队友们在暴风雪逼近之前抵达了顶峰，站在了珠峰的最顶端。“我看见了最好的风景！”梅尔兴奋地告诉队友。而这次登山，探险队的19人全部抵达山顶，无一人死亡，被稱为有史以来最成功的探险。

自珠峰返回后，梅尔又考取了潜水运动员和飞翔运动员的资格证，并受邀在世界各地开展演讲，同时著书立作，参与公益活动。2007年，他在西藏成立了的一所学校，专门教盲人学生登山和攀岩，并带领他们参加各种活动。每次出发前，梅尔都会用浑厚的嗓音告诉孩子们：“一个人如果不去尝试，就不能知道他能够做什么。一旦你去做了，你会发现一切可能都会变成现实。”

2008年，梅尔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著作——《触摸世界之巅》，这本书很快被翻译成6种语言在10个国家热销，而他的经历也被改编成了电影。梅尔不仅被邀请参加电视节目，还登上了《时代》等杂志的封面，成为了享誉世界的盲人探险家。

2013年9月，梅尔又开始了新的挑战，乘坐皮艇穿过了科罗拉多大峡谷。在此之前，他花了四年时间进行训练。在挑战过程中，他多次差点被汹涌的波涛吞没，还险些撞到在岩石上，但他总是凭借着良好的方向感和完美的平衡能力化险为夷，最终顺利抵达终点。

“我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也无数次打破人们的预言创造奇迹，靠的就是一颗无所畏惧的心。我从来不会让他人为我下定论，我只听从自己的心。”梅尔在采访中这样说道。也许，这就是一位冒险家的成功秘诀，也是他永不干涸的能量源泉。

（摘自《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