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拍女
2014-11-05墨中白
墨中白
徐州盱眙等地居民喜欢用木板或高粱秆串成圆片盖锅,同样泗州人也爱用这两种东西,只是泗州人不叫它锅盖,而称其为锅拍。
泗州西大街有三家卖锅拍的,相安无事,也不知哪天,又来了个女人。女人一身黑衣,锅拍一直顶在头顶上卖,人立在街上很是显眼。
用过她锅拍的人都夸平整、结实、耐用不说,上面的针眼,还好看如花。
女人锅拍好卖,另外三家人就不乐意了,很想把她挤出西大街。男人不好出面,于是三家女人准备以锅拍漏气为由,找黑衣女人的茬儿。
她们合计好,可一到黑衣女人面前,却笑脸迎着卖主,争相夸她头顶上的锅拍好用。
她们大声夸人家的锅拍好,不一会儿就围拢了许多人。见三家卖锅拍的女人都夸好,大家争抢着买黑衣女人的锅拍,很快,锅拍就卖完了。
收完钱,黑衣女人莞尔一笑,也不说声谢谢,转身走了。
整个过程都被三家男人看在眼里,他们在旁边那个气呀,都骂自家女人贱。
三个女人走回各家摊前,看着自家男人铁青着脸,她们觉得冤枉,互相找来作证。见三个女人一脸委屈,三个男人也觉得奇怪,难道她们对自己的言行真的一无所知?
其中有家男人叫胡生,不信邪,便花钱请混混儿找黑衣女人的茬儿。
混混儿叫熊羊,收下胡生的钱,手拍胸脯,砰砰响,保证将黑衣女人赶出西大街。
熊羊嘴上说得好听,第二天见了女人,却如耗子见猫,站在旁边,似佣人,帮着黑衣女人上下拿着锅拍,早忘了自己对胡生的承诺。
不远处,胡生气不打一处来。他跑过去,准备当面训熊羊,昨天说话是放屁吗?可他刚到熊羊身边,就不住骂自己不是人,还拉着熊羊的手,掴自己耳光。熊羊也不客气,啪啪啪也掴起来。胡生不生气,还咧着嘴笑说,不安好心,该打。
围观的人全乐了。
等胡生感觉疼时,熊羊才知道打错了人,再一看,除看笑话的人,哪还有黑衣女人的影子?旁边乐的人说,女人卖完锅拍后,早走了。
看着胡生红肿的脸,另外两家男人都不信。其中有家男人叫武剑,会武术,他拉上另一家男人说,你相信黑衣女人会武功吗?
那家男人,西大街人都喊他小人精,脑聪明,胆却小,心想有武剑壮胆,即便黑衣女人会武功也不能把他们怎样。
武剑拉着小人精早早等候在北门外。武剑选择在城外,是因为不想让西大街人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动武欺负一个外来的弱女子。
为抢生意这样做,确实有失脸面。一想到三家女人三张嘴却说同样的话,还有胡生那张红肿的脸,武剑就想看看,黑衣女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出北门,直通梅村,再向北就是徐州城。黑衣女人来自哪里,武剑不知。
清早,北门外,行人稀少。晨阳将城墙的影子扯得老长。一团黑影,飘来,武剑知道女人来了。没想到女人真会武功,走路无声,他后悔轻瞧了女人。
小人精也远远看到地上有团锅拍大的黑影,却不见人。他刚想喊武剑,可一转身,已不见人影。
他没有看到武剑拔刀,更没有看到黑衣女人是如何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他只看到如锅拍似的一团黑影,在面前飞飘,是黑衣女人吗?他想问武剑,可武剑已闪身进了城门。
没有刀光,更没有血影。武剑的刀,绑在背上,没动。西大街,黑衣女人立在原地,顶着锅拍,生意还是好。
小人精看到武剑不知何时换下武衣,穿着长袍,吆喝着过路人来买他家的锅拍。早上,北门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实什么也没发生,小人精摇摇头,他没有问武剑。
其实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找黑衣女人的麻烦,谁让人家的锅拍货好呢?看着无事一样的武剑,小人精知道黑衣女人不凡,不然武剑能不拔刀吗?
从北门回来后,武剑变了,一句不提黑衣女人,他还提醒自家女人安心用针串自家的锅拍,高粱秆一定用上等的,结实。
说完这些话,他再望一望对门,才想起胡生说的,小人精这多天没在家,女人半真半假地说,也许被锅拍女抱去了。
想到黑衣女人有两天没来,武剑和胡生都不由为小人精捏一把汗。
小人精回来时,是个早上,晨光同样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胡生问他去哪儿了。
小人精神秘地告诉他,去徐州了。他说,锅拍女不是梅村人,家住云龙山。因为每天早上,他躲在云龙山脚下都能看到黑衣女人顶着锅拍,如云般从山顶飘下,飞一样直奔泗州城而来……
徐州距泗州那么远,快马也需半天,她如何能够大清早就跑到西大街?胡生不信小人精的话。
可小人精有句话是真的,他说黑衣女人不是真做生意的,她是在寻找一个做恶事的人,还说要不了多久,泗州城就有恶人要出事了。
西大街地痞西霸天,在冬日的一个早上,死了。满院白雪,没有打斗的痕迹,西霸天立在院中,头顶七张锅拍,整个人冷如一尊冰雕。
西霸天死了,整条西大街,过节一样,还有人燃起鞭炮。
胡生和武剑不明白小人精为什么要去徐州,更不知道西霸天的死是否与黑衣女人有关。不过,西霸天死后,他们再也没有看到黑衣女人头顶锅拍卖。
西大街少了西霸天,集市变得拥挤热闹起来。
泗州人发现三家锅拍店卖的货比以前结实耐用不说,针眼还好看如花。
选自《小说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