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国家开发银行:以共赢的方式推动积极变革
2014-11-04沈逸
沈逸
2014年7月15日,在巴西召开的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六次峰会上,五国领导人共同签署《福塔莱萨宣言》,其中包含的重要决定,是共同成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并建立应急储备基金。初步披露的决定是该银行的初始资本为1000亿美元,初始投入500亿美元,由5个创始成员国平均出资。同时,建立达1000亿美元的应急储备安排。各国最大互换金额为:中国410亿美元,巴西、印度和俄罗斯各180亿美元,南非50亿美元。金砖国家各成员国平均分配股权和投票权,轮流提名金砖国家开发银行行长。金砖国家开发银行总部设在中国上海。
世界银行已成美国国家战略的工具
无论是金砖银行,或者世界银行,其名称中都包含了“开发”或者说“发展”,这是这类机构设置的重要初衷之一,即让金融推动发展,以发展推动进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美国凭借自身力量主导建立的霸权体系之所以能够存续至今,至少在最初的阶段,也就是世界满目疮痍的阶段,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当时世界的需要,提供了重新启动世界经济循环所需的具有一定公共物品性质的资本援助和支持。世界体系的正常运转,也确实需要这类物品的支撑。
但是,从创立开始至今,美国对待世界银行的战略意图,就是将其作为美国国家战略工具的价值,置于推动发展和进步的目标之上。为了确保和实现美国的国家利益,世界银行框架下的国际复兴开发银行,显然是需要满足相关条件的。比如,在世界银行内部投票机制上对美国霸权地位的有效保障,不但规定确保美国实质上拥有唯一否决权的出资比例和表决机制,还通过美国国内的政治制度安排提供了第二重保险,确保用立法机构和行政机关双簧来抵消美国政府任何口头上做出的改变出资份额的承诺。
再比如,世界银行提出的救助计划总是附加改革的条件,这类改革通常来说都是“成功”的,当然这“成功”的标准不是由接受援助的国家来制定和判断,而是由世界银行,以及世界银行背后的美国战略力量以及资本来进行判断和保障的。至于如何成功,看看那些在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新独立的发展中国家,或者是在某些危机之后接受了世界银行援助的国家,接受援助、完成改革前后的对比,基本上可见一斑了。最典型的,或许就是巴西所在的南美地区。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巴西对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积极态度,恐怕也不是一时兴起。
金砖国家开发银行更符合发展中国家利益
就此而言,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成立,确实是对世界银行构成了挑战,但这种挑战,不是西方传统国际关系理论中津津乐道的权力转移,更不是那种建立在对历史牵强附会类比基础上的所谓新兴国家对霸权国家挑战的翻版。这种挑战的本质,是回归,是世界各国,尤其是数量众多、取得了一定经济增长、希望能够真正实现有效发展的广大发展中国家,希望能够有一个真正体现金融推动发展,以发展推动进步理念的国际机构,以相对于世界银行为代表的现有国际体系更加公平和公正的态度,来提供相关支持和援助。
金砖国家,是这些发展中国家的集中和典型代表,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成立,以及未来的发展,包括在一定程度上对世界银行构成的挑战,都是这种愿望的自然体现。
而且,这种所谓的挑战,其实更多地构成推动世界银行主动实现变革的动力,或者说衡量标志。如果世界银行在面临这种压力时持续拒绝变革,那么最终出现的任何结果,与其说是金砖银行挑战的结果,不如说是世界银行内在的结构性缺陷所导致的必然。
相比而言,根据2012年穆迪公司提供的报告,世界银行,或者说,国际复兴开发银行,实际资本总量约为862亿美元。而完成全部出资计划的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将有可能在资本总量上全面超过世界银行。
世界经济多极化的必然选择
回到金砖国家开发银行本身,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数据,在冷战结束伊始,发达国家的经济总量以名义价格计算占世界经济总量的83.6%,美国一国就占26%;转型和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总量仅为世界的16.4%,金砖五国占比为5.7%,中国为2%。
20年后的2012年,发达国家的经济总量以名义价格计算已经下降到世界经济总量的61.9%,美国下降到了21.9%;而非西方世界的经济总量占世界的比重上升到了38.1%,金砖五国上升到20.7%,中国占比提升到11.5%,从不到美国的8%增加到美国经济的52%。
如果以购买力平价来计算,从1992年到2012年,发达国家的经济总量占世界的比重从64.3%下降到49.8%,而非西方国家的经济总量从35.9%上升到49 .9 %,历史性地在经济总量上超越了发达的西方世界。其间,西方七国集团经济总量占世界的比重从51.4%下降到37.8%,美国从22.8%下降到18.9%;而金砖国家的比重从15.3%上升到27.2%,中国的比重从4.3%提升到14.8%。
复旦大学2014年发布的《全球治理报告》认为,这些数据意味着,世界的经济多极化已经基本成型,而且,随着非西方世界经济增长继续快于西方世界,未来世界的经济多极化格局将更加定型。
按照复旦大学陈志敏教授所提出观点,在上述背景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成立,以及未来的发展,可以看作是西方发达国家主导建立的以自由主义为基础的国际秩序合法性持续衰减的必然;在此框架下,很自然的,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和世界银行的微妙关系,可以看作是发展中国家在现有体制之外来建立具有替代性潜力的平行组织的实体表现。
为发展中国家建起自主可控的金融风险防控机制
必须指出的是,多数西方媒体或者研究者,在谈论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对世界银行的冲击和挑战时,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金砖国家,特别是中国,在推进金砖国家开发银行之前,首选的尝试都是推动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改革,但这种尝试,得到的是毫无新意的双簧式回应——美国行政机构用各种美丽的承诺赢得实质性的合作与回报,美国立法和司法机构毫不犹豫地使用权力否决这些承诺,而美国行政机构以现代法治国家三权分立的理由诉说着自己如何地爱莫能助,然后继续希望金砖国家能够继续待美国如初恋,浑然不觉华盛顿已经虐了对方千百遍。
当然,目前一切才刚刚开始,数量众多的发展中国家,尽管总量上取得了相当可观的发展,但毕竟还是发展中国家,新兴经济体的脆弱性也凸显无疑:高盛在金砖之后,还推出过一系列新的概念,从灵猫到薄荷,但始终没能再现金砖的盛况,更不要说再弄出一个类似现在的金砖国家这种准实体性的新团体出来。除了高盛本身的问题之外,新兴经济体乃至发展中国家的整体脆弱,以及发展中所具有的不确定性,也是重要的原因。
正因为如此,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成立才更加具有真正的战略意义:让在复杂的国际经济、金融形势面前处于不利态势的发展中国家、新兴经济体,包括金砖国家自身,拥有自主可控的金融风险防控机制,为推动金砖国家内部的结构改革,深化发展,提供可信可靠的资金来源。
初期关注发展中国家亟需的基础设施建设项目
在讨论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初期,设定了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目标之一,是那些周期长、数额大、单位资本回报相对比较低、但发展中国家亟需的基础设施建设项目,高铁、输电线路、水坝以及新近进入关注的计算中心和数据中心等。
世界银行在面对这些项目时,首先因为申请方众多,只能撒胡椒面,无法真正解决问题;其次可能附着的经济、政治条件很难让受援助国放心,毕竟历史教训惨痛;第三,基础设施建设的周期、风险和回报,对发达国家的商业资本以及时刻关注选票和舆论的民主政客来说,时间太长、风险太高、回报太低,积极参与显然是非理性的。
相比而言,金砖国家的优势就比较清晰了:首先是可以专注于基础设施开发,金砖国家自身基本可以同时解决建设能力和建设资金的问题,提供相对比较完整的解决方案,从真正意义上去促进发展,而不是大规模作秀;其次是同样作为过来人的金砖国家,对通过经济、政治条件去卡受援国脖子的这种事情感同身受,除了受援国内部的西方代理人,大概没有什么太多可以不放心的;第三,提到长周期的基础设施,相对于发达国家,至少中国是充满了激情的,新兴国家更加关注于长期的战略项目。
全球治理体系走向多极化的重要进程
简而言之,从现有的发展态势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成立,是金砖国家推动实现包容性增长的重要步骤,也是全球治理体系实质性走向多极化的重要进程。这个进程将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进程,无论从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新兴经济体背后的发展中国家,还是从金砖开发银行自身的建设完善,都充满了各种艰巨的挑战,需要认真应对。
对中国来说,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建设和完善,是落实中国金砖国家战略的关键环节之一,这一战略的重要性,对当下的中国而言,堪比此前提出三个世界划分时中国第三世界战略的重要性。通过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将中国提出的新型大国的行为模式逐一展现在世界面前,以共赢的方式推动积极变革,应该成为中国关注的长期战略目标,在此过程中,世界历史也将展开全新的画卷,值得所有人为之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