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红包

■本刊记者 马昊楠

▲插画/李萍

红包的人是怎么想的却鲜有人提及。日前本刊对话了一位送红包的患者家属，了解了他送红包前后的故事。

“嘟……嘟……嘟……喂，是我，还是给吧。一千，会不会太少？两千呢？是准备现金还是别的？卡行不行？现金会不会太直接了，不太合适吧，到时候再被退回来？你说得也对，既然决定给了就用现金吧，他们也说是现金好些……”这是患者家属张先生在病人住院期间的电话片段，在对话中，红包到底给不给？给多少？一系列问题使张先生不胜烦恼。有人说这是中国医疗特有的画面；有人说这是医疗体制不健全所致；有人说这单纯是周瑜和黄盖之间的故事；也有人认为这是一扇禁忌的大门……但是，送

因膝盖疼而住院治疗

张先生是本市一位普通的公司白领，跟其他白领一样，面临着不小的工作压力，而前不久张先生的母亲因病住院，使得张先生原本就忙碌的生活变得更加忙乱。张先生的母亲今年已经73岁了，虽然老人年纪大，但按照张先生所说老人的身体状况总体还算不错。“我母亲平时身体状况可以说还行吧，老人每天都会外出锻炼散步，当然，因为人毕竟是上了年纪，身体状况不如以前，但比起其他老年人，我母亲的身体算不错的，每次老人去体检，体检的医生也是这么对我们说的。”张先生对记者说道，虽然老人身体状况不错，但因为年纪在那摆着呢，所以我们平时也不敢特别地掉以轻心。大概是半年前吧，老人有次提到左腿的膝盖部位有些疼，我们提议老人去医院检查检查，但老人觉得没什么问题，没有必要去医院，我们也以为是因为老人外出散步时候累着了，而且老人疼的时间不长，休息了一段时间也就没事了。此后，老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感到膝盖疼痛，时轻时重，我们则时常叮嘱老人不要过量运动，直到一个多月前。

“当时，我正在上班，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说是母亲的腿疼得厉害，膝盖不能打弯了，一动就疼，当时我心里一紧，意识到老人的膝盖问题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电话里有些事情也说不清楚，我便赶忙请假回家打算带老人到医院彻底检查一下。”到家之后，张先生发现老人卧在床上，出问题的地方还是之前的左腿膝盖，根据老人所说，她在家时突然感到膝盖疼，不能弯曲，感觉像是扭到了一样，张先生意识到这次母亲的腿疼并不简单，就要带着母亲去了医院进行检查。“不知道是不是老年人都对医院有种莫名的恐惧感，我到家之后跟老人一说去医院，老人一百个不愿意啊，还一直说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扭到了，休息休息就没事了，后来全家人好说歹说老人才同意去医院检查。到医院检查才发现，老人左腿的膝盖处的骨膜出了问题，需要手术治疗。”

送不送是个艰难的决定

张先生的母亲经过医生诊断后，确定需要进行手术治疗，在办理入院手续后，张先生又为另一件事情烦恼了起来。张先生表示，最初老人住院时，自己并没有打算给主刀医生送红包。“之前在医生通知要入院进行手术治疗时，我的脑子里闪过需不需要给主刀医生送红包的念头，但是我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另外这也不是一件好事。”但是，渐渐地他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记者在与张先生的交谈中了解到，这是张先生的母亲第一次接受手术治疗，老人心里有些紧张，加上住院后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化验，这些都使原本就紧张的老人产生了更大的压力。“我家的老人是第一次手术，心理压力比较大，每一次检查都会询问医生很多问题，有时候医生解释一遍还不够，还会反复追问，虽然每次医生都会给解答，但我在一旁就担心把医生问得不耐烦了，影响到老人的治疗。最鲜明的一点就是，医生在手术之前会给病人及家属讲解一下手术的过程，和一些术后的注意事项，此外还需要患者家属签署同意手术的表格，在这个过程中，老人便显得很紧张，不时询问医生手术过程和可能出现的问题，最后弄得我们家属和老人一起紧张起来。还有就是，因为医院不允许晚上陪床，所以我们就请了一个护工，我们家属则在探视时间轮流陪着老人，有时候老人在和同病房的患者和护工聊天时也会谈到一些关于手术的问题，比如，这个大夫手术行不行啊，听说他上一个病人出院后怎么怎么样了之类的问题。当然，他们私下里也会提到需不需要给医生‘意思意思’的问题，记得有一次我去探视，我家老人把我叫到一旁，就说起了红包，当时我母亲问我，听说隔壁房间的一位病人，在手术前给医生送了一个红包，咱们用不用也给啊，他们说现在手术都要给医生红包，要不要咱们也给？另外，还有一次，家里的老人和同病房的患者谈论起了手术效果，由于他们交谈时我没有在场，也不清楚具体老人之间谈论了什么，但从老人的表现来看，明显有些坐立不安，担心手术过程中会发生什么问题。因为之前家里的老人老是麻烦医生，同时也很担心手术，所以最后我们决定还是给医生准备一个红包。”

如何送，送多少

张先生告诉记者，在决定准备红包之后，他们又在红包具体准备多少，之后如何送给医生的问题上犯了难。“说实话，送红包给医生，我们还是第一次做，之前以为会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可真到自己准备了，才发现没这么简单，红包准备的少了怕医生嫌弃，红包准备的多了，自己又觉得实在亏得慌！”张先生表示，在准备红包的时候，在具体数额的问题上没少向有过“经验”的朋友咨询。“之前询问过一些送过红包的朋友，他们有的是送的现金，有的是送的卡，价格大概都在1000～3000元吧，当然也有送的多的。”在掌握了一般金额范围后，张先生便回家和家里人商量了。

“1500，不好吧，是不是少点儿？”“不少了，不是什么大手术。”“既然都决定送了就别让人家嫌弃，你这给的少了反而不合适，我同事家里上次做手术给了5000呢！”“那咱们也给5000？太多了吧，又不是大手术，再说了，万一医生不敢拿怎么办？”“不会，现在手术都给红包，要不就给3000。”“行，就3000元，我去准备，装信封里吧，回头我给医生送过去，是中午送过去还是晚上？”“中午吧，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送的时候别让别人看见！”“嗯，放心吧。”

经过一番争论，张先生最终决定准备3000元的红包。“家里人为了红包到底包多少的问题商量了大概有两天，主要是考虑老人的手术并不是一个‘大’手术，最后决定准备一个3000元的红包并选择在老人手术前2天的中午交给主刀医生。”

送的人其实很紧张

在送红包的当天，张先生最深的感受就是紧张，“确实紧张，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毕竟这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儿。在确定医生那天中午在医院后，我上午来到了医院，之前考虑是不是给医生打个电话，但又怕医生接电话后知道是什么事情，不和我见面或是直接拒绝，我只是给医生发了个短信，内容是想在老人手术前再了解一下手术过程，想在中午医生休息的时候咨询一下。”“从我发短信到医生回短信的过程中大概有5分钟吧，我感觉却像是过了半小时一样，看到医生的回复短信后，我悬着的心才稍微地好了一点。”

在和主刀医生联系过后，张先生便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医生办公室门外，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医生和病人后，张先生便进到了医生办公室。“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就怕办公室里有其他医生或者患者，如果有其他人在场就等于这次是白约了，还得找机会送。当进入办公室后我发现并没有其他外人在时，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我先和医生寒暄了几句然后聊了一下老人的病，之后便从包里取出了信封，夹到了桌上的一本书里，并表示只是‘意思意思’，医生当时并没有要收，想要退给我，我便赶忙起身走了，当我出了办公室走到电梯间的时候，发现身后并没有其他人，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当记者问到张先生，是否担心医生之后退还红包，或把红包交给医院时，张先生表示，医生最后怎么处理红包我并没有过多的考虑，最初我准备红包的时候，只是想表达一下心意，送个红包图个安稳，并不是害怕医生为难患者，既然红包已经给了，我们作为家属，心里也相对不紧张了，我觉得我送红包的目的就达到了，之后医生如何处理就与我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