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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不感人,病人们的故事才感人
——记首都医科大学中医药学院附属鼓楼中医医院专家兰金初教授

2014-10-27席春慧

首都食品与医药 2014年5期
关键词:红斑狼疮教授医生

■本刊记者 席春慧

首都医科大学中医药学院附属鼓楼中医医院(即北京市鼓楼中医院)专家兰金初以犀利精辟的语言、独到深刻的见解以及精湛高明的医术和颇有侠者风范的个人魅力给患者和很多业内人士都留下的深刻的印象。对兰教授的采访是记者策划很久的事情了。前不久,兰教授终于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受了采访。记者来到兰教授研究所的时候,恰有一位患者在等候,教授到来后和患者的交流十分融洽,记者的采访也是在这种融洽的气氛当中逐渐展开的。

向往医患间的温情

兰金初出生于行医世家。但是兰教授告诉记者,自己成为一名医生却并不是和其他老中医一样为了继承家医,他说:“不能说是继承家医,只能说是继承了世家行医这一行为传统。”实际上,正是因为在年幼的时候目睹父亲作为大夫备受患者爱戴,兰金初才会对医生这一职业产生向往。

在兰金初的记忆中,他的叔祖父就是一位乡里闻名的大夫,父亲的医术是跟随叔祖父学习的,对治疗肾病有一定经验。兰金初的哥哥和姐姐也都是医生。在这个医者家庭里,一些治病的方式、方法是祖传的,而更多的则是个人的积累和研究,可谓各有所长,独具特点。兰金初的印象中,父亲在当地很受患者爱戴。上世纪60年代到上世纪70年代,百姓家里还十分穷苦,物质生活匮乏,但是每逢过节,总会有人送些东西到他家。在家乡,人们很重视重阳节、中秋节,兰金初回忆,过节家里有时甚至能收到四五只活公鸡。他感慨地说:“那时候很多人家里甚至连饭都吃不上,我父亲救治过的病人居然会送活鸡,这份感念的情怀让我觉得很珍贵啊!”每每到了蔬菜成熟的时候,乡下的农民就会步行一二十里地到城里卖菜,其中就有兰老先生救治过的患者,他们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先生一家送点儿菜。有时候家里人外出,回家时就会看到落锁的门前放着几捆新鲜的蔬菜。偶尔,过几天会碰到这个送菜的人,对父亲说:“前阵子给您送了点青菜。”但是大多数时候都不知道家门前的菜是谁放的。

病人们的爱戴并不是无缘无故,兰金初的父亲在问诊用药方面严谨认真,这种作为医者的强烈的责任感,也让兰金初有了尝试行医的想法,而父亲为人处事的人格魅力也对年幼的兰金初产生深刻影响,成为他走上行医道路的动力。

▲1992年兰金初(右)与澳大利亚前总理霍克合影

青年医生不容小

1977年,兰金初从江西中医学院毕业。毕业后回到他原来所在的黑龙江省林口县乡下的一个卫生所。几年前,他就曾在这里行医。那时候,挂号费两毛钱。当地人对这个少年不了解,只觉得这个医生太年轻,信不过。办公桌对面的老医生每天患者数不胜数,但是这一边,兰金初却冷冷清清。他就在抽屉里放两本书,没人来看诊,他就自己背诵李时珍的医书。下班后只剩下兰金初自己,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如何改变现状。那时候生活很苦,兰金初不会烧煤,宿舍窗户又没有玻璃只糊了报纸,南方出生的他没想到东北冬天的夜里竟然那么冷,只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后来,借着国家恢复高考的机会,兰金初通过考试到江西中医学院学习,毕业后他又回到这个地方,当时也只有二十几岁,依旧没有患者找他看病。

这种无人问津的生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兰金初在一次紧急治疗中大显身手,最终改变了人们的态度。一天,当地农场机械厂厂长把自己的女儿紧急地从沈阳接了回来。他的女儿在沈阳一家燃料公司工作,患红斑狼疮疾病多年,眼下已经生命垂危。无奈中,患者的丈夫请兰金初前来诊治。用兰金初的话说,当时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这也是他接治的第一例系统性红斑狼疮病,当时,兰金初对此并没有经验,但是患者家属说:“出了问题我自己负责,您就给她治吧!”在基本放弃希望的情况下,兰金初凭借“辨证施治”理论的指导,根据基础方,辨证筛选加减,生生将病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这件事在他工作的农场产生很大的影响,人们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青年医生不容小觑,来找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不孕不育的人也来向他求医。那个红斑狼疮病患者也因为兰大夫救了自己一命感到万分感激,还亲手为兰金初织了一件毛衣外套。

临床中思想逐渐成熟

渐渐地,请兰金初看病的患者多了。一次,当地一个年轻人的岳母牙疼难忍,即使被拔掉了六颗牙齿老人依然会在夜里疼得眼泪直流,无奈之下请兰金初诊治。兰金初检查后发现,这种疼痛根本不是牙齿的问题,而是三叉神经痛。反复斟酌之后,兰金初决定使用父亲曾经用过的一个药方来进行治疗。川乌、草乌是毒性中药,对治疗疼痛性疾病有良好的效果,而这个药方中恰好就含有这个成分。这种毒性药物使用剂量达到中毒与非中毒临界点的时候会有良好的止痛作用。父亲曾经叮嘱过兰金初,若要启用这种含毒性中药饮片的方子千万谨慎。兰金初考虑患者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和治疗年轻人不一样,根据患者体制强弱情况仔细为患者配了药,碾成药粉。最初服用的剂量比较小,逐渐加量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发现效果很好,疼痛得到很好的缓解。患者十分高兴,年轻人还把剩下的药粉交给老人保存。兰金初一再嘱咐患者,每次只能服用一汤匙,要严格控制用量。此后一段时间相安无事,忽然有一天,这个年轻人找到兰金初说他岳母不知什么原因抽搐了。听到这一消息兰金初的第一想法就是老人再次病发,私自增加了用药剂量导致了中毒。事不宜迟,兰金初立即命令年轻人去找绿豆,而自己则冲到单位药房,扯开药匣往衣袋里塞了几把甘草,跨上自行车飞驰而去。

当兰金初赶到老人家里时,年轻人也刚好买了绿豆回来,在兰金初的指导下,烧了一大锅水,把绿豆和甘草混进去,把煮好的水端给老人喝。当时老人抽搐牙齿咬合得紧紧的,他们二人用牙刷把牙齿撬开,硬是把水给老人喝下。由于应对及时,终于把化解了中毒情况。

兰金初说:“这个病历让我反思很多,终于开始理解为什么父亲不主张使用有毒中药了。”达到一定水平不需要死记“以毒攻毒”规则,有可能造成危险的药物最好还是不用,治疗过程中要保证患者起码的安全。当然中医医生对此各自认识不同,避免使用有毒中药是兰金初自己在临床过程中总结的认识,并且形成了他自己的用药风格。对此,兰金初不愿意多说,他告诉记者:“有毒的药物说多了可能会对一些医生或者患者造成误导。”使用这种药物剂量要严格控制,达不到中毒边缘,治疗效果不佳,但是一旦用量过大就会产生风险,这个临界点很难掌握,而且还要综合个体差异、身体强弱来具体判断,所以使用一定要慎重,“我现在治疗基本就不用有毒的药物,这算是我用药的一个风格,”兰金初说。

研究领域逐渐延伸

现在,兰金初主要致力于系统性红斑狼疮、皮肌炎、硬皮病干燥综合征、白塞氏综合征、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等免疫性疾病的治疗和研究工作。当问到为什么会选择治疗免疫系统疾病而且专门研究红斑狼疮疾病的时候,兰金初说:“首先是我自己喜欢挑战,另外这也是自然的选择。”红斑狼疮疾病直到现在为止,仍然是国内乃至全球范围内需要研究攻克的课题。在19世纪中后期更是一种让人束手无策的疾病。在那个医疗技术落后的年代,检查、化验都无从谈起,医生治疗缺少判断依据,患者死亡率比现在要高出很多。兰金初说:“我若是能救活一个人,那得多高兴啊!”

除了在患者疗效上得到的成就感之外,进行红斑狼疮类系统性疾病的治疗研究也是自然的选择。兰金初第一次治疗的患者就是红斑狼疮,并且有效地缓解了患者病情,挽救了患者生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慕名而来的同类疾病患者越来越多。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兰金初还会前往大连坐诊,因为大连地区的此类疾病患者相对集中。到大连第二年,恰逢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向全国各省卫生厅发函,要求每个省推荐1~3名专科医生到北京,成立全国专科疾病北京中医药治疗中心。全国100多位医生最后筛选剩下10位,而兰金初就位列其中。在全国专科疾病北京中医药治疗中心坐诊时期,兰金初诊治了大量病人,总结了丰富经验。兰教授在治疗过程中有一个习惯就是要总结病历,对每一个病人的病况、治疗进度等都会认真梳理。他说,这样可以让他对患者的具体情况有更为详细的了解,有助于对症下药;此外,详细的病历可供他对某一类型的疾病进行总结,也是系统研究的材料和最佳依据。上世纪90年代,兰金初就开始了针对红斑狼疮等系统性免疫疾病的治疗研究。继承传统医学优秀思想方法,结合现代科学技术,对免疫性疾病做了从理论研究到临床试验的一系列工作。在多种疑难病症的治疗上取得了令人惊讶的成就,开发出一些针对系统性疾病具有确实疗效的药物,在免疫学研究上开辟出另一条道路。而且从事这些研究的兰金初并没有向国家申请经费,一切费用都出自他自己的积蓄。这其中有些研究失败了,所有损失都是由兰金初自己承担的。兰金初很看得开,他说:“这些钱做试验损失掉总比赌博什么的浪费掉好得多吧!”

▲兰金初救治“树皮娃娃”

救人也救情 医人也医心

治疗的效果是每个医生都不能保证的,尤其是中医,在治疗过程中一直伴随着辨证思想。但是兰金初用药的安全是能够完全保障的,不论疗效如何都要建立在安全的基础上。就在这次采访的不久前,一个远在美国的家庭面临了危机,而起因就是兰金初建议患者拒绝激素治疗。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患红斑狼疮病近4年,在兰教授的治疗下症状多有缓解。但是近期的一次感冒让女孩的病情出现恶化。虽然远在美国,女孩的母亲一方面接受当地主治医生的治疗,一方面仍然要向远在国内的兰大夫咨询。由于女孩抗O抗体谱呈阳性,主治医生要求给孩子使用激素治疗,兰教授知道这一消息之后建议拒绝,于是孩子的母亲向医生明确表示拒绝激素治疗。医生几次要求,孩子的母亲都不同意,以至于医生认为她无法充分承担对孩子的监护义务,预备申请政府撤销其监护权。兰金初得知情况后,对这位母亲说,他想要使用激素,可以!但是要拿出使用激素的依据。为了拿出这个依据,美国当地医生对孩子身体情况进行了重新检查,经过DNA和ANA检测,竟发现其抗O抗体谱已经转阴。在西医的认识角度,抗O抗体谱一旦呈阳性将不可逆。难道是检查失误?再次检查之后结果仍然不变。这样的结果不但使激素药物使用没了依据,化解了母亲被剥夺监护权的危机,更重要的是让远在美国的医生亲眼见识了中医的神奇效果,进而开始对中药进行研究学习。

兰金初为每位患者都建立了完整的病历,所以他对患者情况都有确切的了解。外地患者一旦病情发生变化,兰金初甚至可以通过电话直接给予指导。在众多患者中有一位家住河北省的女士,她患有系统性狼疮病,本来治疗效果很好,但是有一天兰金初突然收到患者丈夫打来的求救电话:患者高烧四十多天,在唐山找了六家医院都束手无策。兰教授听了情况之后先是将患者丈夫训斥一番:“高烧这么久,你才想起我!了解情况的话这是很简单的问题,你却差点把人折腾垮了,你太不负责任了!”原来,一直以来这位患者就诊复查,从来都没见到丈夫陪同。训斥之后,兰金初马上让对方找笔和纸,他就这样直接通过电话开方子救人,家属抓完药后,又念给教授听,确认没错马上给患者服下。两服药过后,患者当天烧就退了,记者对此感到十分惊讶。兰教授却很生气地说:“药对症了就能退烧,这很正常根本不是奇迹!”这个患者就是因感冒诱发了原来的病,一个感冒方子对症改良就可以,根本不应该让患者受那么多折磨。“医院那边还拿我的方子研究,那其实就是一张破方子,对症了就能治病!”兰教授说。采访中,兰教授还有一句话让记者十分感动,他说:“病人身上再小的症状都是症状,我一定要重视!”在这个病例中患者只是个感冒,但是恰恰是这场感冒差点要了人的命,能轻视吗?事情过去一个多月后,患者逐渐恢复了,她和丈夫来到门诊看兰大夫,在门口就跪了下去,“兰大夫,我今天特地来感谢你!”说着患者眼泪就刷刷地掉下来,患者丈夫也拉着兰教授又是道歉,又是道谢。

收获患者的温情

每当患者在自己的医治下逐渐好转,兰金初收获的是无限的满足感。几年前有一位广东的病人莫名奇妙地肢体麻木,从双足开始向上蔓延迅速,来到兰金初面前就诊的时候已经麻到了胸口。在多处寻医无果的情况下,患者握住兰教授的手说:“求你一定救救我啊。”兰金初判断病人情况为痹症,经过治疗,患者离开北京回广州的时候麻痹的部位已经褪去很多,症状明显缓解。

2000年的最后一天,兰金初在报纸上得知四川省一个孩子得了怪病,皮肤附着一层厚厚的类似树皮的硬皮。媒体向全社会征求治疗。兰金初看到后,便判断这孩子得的应该是鱼鳞病,于是他决定试着为孩子进行治疗。经过多方筹划,一场跨省的医疗援助开始了,这就是当年备受瞩目的“树皮娃娃拯救行动”。在兰金初主持的治疗中,孩子原本无法握拳的手可以活动了;原本走路被硬皮刺得生疼的双足可以下地了;原本厚达一厘米的“树皮”逐渐脱落。原本六个月的治疗经兰教授协调延长到了九个月,看着原本被厚厚的“树皮”包裹的孩子渐渐恢复到与常人无异了,才放心地让他踏上回家的路。“树皮娃娃”离开北京的时候,除了足心、掌心还有一点尚未退去的硬皮,身体其他地方已经恢复正常。

兰教授对记者说:“我治过的疑难病症有很多,但是你别问我这些。我的故事并不感人,没什么可说的,真正感人的是患者们的故事,患者对我的爱戴才最让我感动。”兰金初为记者举了一个例子,曾经有位种田为生的农村患者,在兰大夫的治疗下痊愈,为了表示感激,一天中午为兰大夫送来一只烧鸡和自家烘的大饼。兰金初回忆说:“那时候农村人们生活条件并不好,一只烧鸡可能咱们觉得没什么,但是对病人来说却是最好的东西。老乡一定要把最好的东西送给我,这里面的情谊有多重,我们都没办法估量。”

2013年,有媒体称兰金初“卖假药害死人”,兰教授很生气地告诉记者,业内广泛认识的假医假药集中地中就包括了福建省的一个地区,而兰金初恰好就出生于福建,即使与那个地区相隔甚远,也不免受到牵连。兰金初说:“北京也有福建出来的假医生,我是很看不上他们这种行径的,要划清界限。”

他说,本来他是不应该孤单的,但是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还是感到孤单。很多人赞赏兰金初,认为他身上有一股侠气,听到这样的说法,他爽朗地笑了。兰金初说,其实他看病的原则是决不多收患者赠送的钱财,但是他也收过馈赠。一袋花生、一篮鸡蛋,一些土特产……患者执意要给,他会收下。他说:“我收的是患者的爱戴和深情,这份朴实的回馈难道不感人至深吗?”

人物小传

兰金初,畲族,1952年生于福建省。毕业于江西中医学院。致力于系统性红斑狼疮、皮肌炎、硬皮病干燥综合征等免疫性疾病的治疗和研究工作,先后研制出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皮肌炎、系统性硬皮病等病症的十余种国家新药。获得8项国际发明专利和国家发明专利。创立了中医免疫原理学说。曾荣获美国国际医学专业学术大会临床医药最高金杯奖和名医奖;被东南亚、阿根廷等国家誉为“国医圣手”。现为北京市鼓楼中医医院“京城名医馆”专家,大连北辰红斑狼疮研究所研究员,并出任人类风湿免疫病科学研究院(中国区)首席专家,中华中医药学会理事,中华中医药学会艾滋病防治分会副主任委员,中国医疗保健国际交流促进会免疫性疾病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首都医药》杂志等多家主流专业杂志编委。著有《红斑狼疮问题解答》、《免疫概念新审视》、《真言不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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