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法、建筑与空间

韩胜博

中国书法是一种架构在人们心里的建筑，是中国人独有的艺术，人们在青铜器、竹木简牍、，陶器瓦当、玉石等一点一画，一刀一笔搭建起一个独特的建筑。这个建筑不能用来遮蔽风雨，却能慰藉我们的灵魂。

宗白华先生曾经说过“世界上唯有最抽象的艺术形式—— 如建筑、音乐、舞蹈姿态、中国书法，中国戏面谱... ... ” 使我将书法跟建筑视为同等价值的艺术表现形式，按照宗白华先生的观点，书法就是代表中国艺术史发展最有权威的艺术门类，其风格的演变就是反映整个中国艺术的发展。而建筑就是西方艺术最为直观的表现形式了，它传递给我们的是西方艺术几百年来的发展。

书法的点画，构成了其独特的空间。自古以来中国就用虚实相间，短连相生去形容书法。书论里很早就有“横鳞竖勒之规”，书法的点画构成了书法的所谓的“线条”，因为所有笔画都是在点画之间完成，并非是“积点成线 ”，而是在提按之间构成的平衡去书勾勒出灿烂的佳作。这种从结果上看是平面的书法艺术，在其形成的过程中是有其空间作用的，这样的空间运动与产生，促成了书法艺术的完成。当然在书法作品形成的过程中会有很多空间、时间等诸多因素，从而赋予了书法很多想象空间，引人入胜，渐入佳境，往往是书法作品赋予中国人表达内心世界的独特“语言形式”。

我们看见的无论古人的书迹，还是今人的书迹，都是定格在平面的二维的作品样式下，这是无法改变的，古人留下了大量的书迹供后人学习，这些书迹从存在的方式看，属于空间造型的视觉艺术，通过汉字独特的点画组合方式，运用笔墨表现出很多影响我们视觉的艺术，在众多的空间元素里面，我选择“方、圆、角形”空间作为我理解书法众多构成的三个要素。

一般来说，许多篆书空间多圆，隶书空间多方，楷书空间多角。圆形、三角形、正方形就是中国书法三个最基本空间元素。圆形和方形，天圆地方，生活中无处不存在着方圆，方与圆是对立矛盾的关系，在书法空间里是相辅相成的，正所谓行笔方而势圆，等等。书法中的方形空间以“九宫”格为模式，主要表现为字形方整，字内空间往往也趋于四边形及多边形；角形空间以“米”字格为模式，主要表现为字的中宫收紧，字内空间趋于楔形；两种模式可以唐代书法的风格的演变为界限，古今之别，分明在睹，唐代书法家孙过庭云：“古质而今妍”。笔画技法姑且不论，以书法空间而言，方形空间变化少而气格宽；角形空间变态多而器局小。方形空间近隶书，角形空间近楷书。方形空间盛行于汉魏六朝，角形空间流衍于唐宋以后，这样极具时代特点的书法空间模式就如此的产生出来。

在书法的发展上，到秦汉就是书法发展的高峰时期了，那样的质朴而纯粹，栩栩如生的作品宛如繁星。在那样一个时代，书法创作作为一种精神现象，“肇于自然”，也正验证了“大道无言，化成万物”。书法的大道只能是那个时代的。书法的空间品质的大道还在延伸，无论从内心世界，还是纸面表象上，亦或是后人的各种分析，都是源于书法艺术具有独特的空间品质魅力。人们在此基础上依旧能够源源不断的为后人留下无数的墨宝，这也正是书法活动强大的生命力所在，其艺术上带给人们的空间品质是恒久的。

同书法一样，建筑同样是一种空间的存在形态，且更为直观的表现空间在建筑艺术上的价值与含义。在同样重“自然之道”和意境，同样有着空间元素的形成风格，同样有着时代特色的建筑里，会使人们的内心世界得到穿越时空般的慰藉，这是历史的、是现代的。不同时期的建筑作品会比书法作品带给人们更为切身的历史空间感受，其价值不言而喻。

建筑，我把它比作是谱写在大地上的书法作品，有时间跟历史的记录，跨越了时间、空间，逐渐形成了其独特的艺术面貌，而且还在不断地改变，以故宫为例：它承载了时代的特色与变迁，建筑技法的流变，从实用性到观赏性的过度等等，无不说明了它的历史价值、人文价值、艺术价值等等，它所传递出来的与中国古人内心深处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心灵寄托。历经数年打造出来的经典之作将是人类世界的瑰宝。

建筑的空间，是丰富的，立体的，也同样是空间造型的视觉艺术，承载着天圆地方，刚柔并济。使人触景生情，这个景正是建筑艺术所表达人们内心的最初观念，使人们赋予它特殊的使命，其含义高于建筑本身的使用功能。能够流传几百上千年的建筑跟书法具有同样的价值。作为建筑艺术中的符号元素，“方、圆、角形”也是最基本的空间元素。中国古代建筑中经常以方形做为最最基本的建筑元素，比如四合院：在中国有相当悠久的历史，根据现有的文物资料分析，早在两千多年前就有四合院形式的建筑出现。中国人特别喜爱四合院这种建筑形式，不仅宫殿、庙宇、官府使用四合院，而且各地的民居也广泛使用四合院。不过，只要人们一提到四合院，便自然会想到北京四合院。北京四合院的中心庭院从平面上看基本为一个正方形，其他地区的民居有些就不是这样。北京四合院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房方向的房屋各自独立。这样，北京四合院从空中鸟瞰，就像是四座小盒子围合一个院落。南方许多地区的四合院，四面的房屋多为楼房，而且在庭院的四个拐角处，房屋相连，东西、南北四面房屋并不独立存在了。所以南方人将庭院称为“天井”，可见江南庭院之小，有如一“井”，难免使人顾名思义。但归根结底，其从空间抑或平面上所表现出来的就是方形结构贯穿始终。然而中国古代以园林式的建筑为代表，从外型上看是都具有曲线之美，这正暗合了书法里面所说的“外圆内方”之理了。从流觞曲水到茂林修竹，从曲径通幽到柳暗花明都是园林建筑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书法的章法布局空间结构位置的合理安排俨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书法与建筑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建筑当中，人们常常讲究“天人合一”讲究一个建筑与周围环境之间的协调统一，在什么地方设立亭台楼阁，什么地方开源节流，都是独具匠心，更要巧夺天工。其实这与书法的创作有很大程度上的共通性。一篇书法作品，要懂得“计白当黑”那样才具有其美的意义。一味地填满空间，营造出压抑的感觉，就如同好好的一个四合院被填满变成一个大杂院。让人身心不宁，难以从容出其左右。所以也就直接断定其艺术价值所在了。

中国的书法艺术在古代极其发达，取得了相当高的艺术成就，从早期具象的文字逐渐演化，在点画，结构，组合等方面有了进一步的创造，形成了具有各种特殊风格流派。在建筑中，同样有书法的存在，大量的碑碣，摩崖，匾额，对联等都是研究书法不可或缺的材料，同样也是反映建筑不可多得的文字资料。能够把书法跟建筑在同样的一个环境里高度统一起来，会使两样艺术品味同时得到提升。

书法的架构是基于个体作为一个单元，每个单元构建一個独特的空间，当每一个字单位不断与其他字组合甚至承担一个更大的整体，即空间便移步换景，便出现一个回味无穷无尽的空间领域。这个领域是真实的，这种状态又是空灵的，深刻而持久。这个境界从一开始际合于天人之间、技道之间、日用平常与精神理想之间，是天迹心象的合一。是宇宙万物的起源，是心灵的表述。建筑的架构是是实实在在的搭建，既有椽木搭接的装饰与构建，又有以有形的材料围合成封闭的整体，这个空间是固定的，跟书法一样，是基于一定套路所产生出来的， 我把书法、建筑与空间的阐释当做艺术带给我们无限的整合。无论书法从建筑中获得灵感的源泉，还是建筑在空间建造等方面游走在书法之间，都是艺术的广袤的空间赋予我们灵魂的向往，是一种继承与发展，是一种对未来的探索与创新。

参考文献：

[1]宗白华《美学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

[2]宗白华《美学与意境》江苏文艺出版社，2008年。

[3]曾 坚《建筑美学》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0年02月。

[4]王岳川《书法文化精神》北京大学出版社。

[5]刘彦湖《书法、斋馆与心灵的宇宙》一文，2008年《书谱》复刊号第一期。

[6]马炳坚《北京四合院建筑》天津大学出版社，2004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