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是怎样拍出来的
2014-10-21陈赛
陈赛
《帝企鹅日记》中,7000多只帝企鹅围成方阵,抵御漫天而来的暴风雪。《深蓝》中,一群鲨鱼围攻幼鲸,海面翻涌惊心动魄的蓝色泡沫。《迁徙的鸟》中,鸟群一次次以无比飘逸的姿态掠过雪山、荒原。《微观世界》中,两只通体透明的蜗牛缠绵悱恻、荡气回肠。《海底印象》中,深海的夜行者在珊瑚礁丛中悠然漂游,发着鲜艳的光……这些镜头,常常让人忍不住要问同一个问题:“怎么拍出来的?”
在这些令人窒息的镜头背后,是什么样的摄影机、什么样的摄影师、什么样的环境?其实,这些问题本身就包含了许多极精彩的故事。
BBC有一部纪录片《动物摄影机》,介绍科学家对于动物的观察和记录是如何上天入地——在雕身上安装唇膏大小的微型摄影机,可以从雕的视角拍摄它翱翔天际的镜头;内窥视镜头能够深入蜂巢,将蜜蜂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热能摄影机通过侦测动物身体发出的热力,在漆黑的环境中追踪拍摄大象、狮子等温血动物的行踪。安在高科技遥控模型内的摄影机能够深入狮群,拍摄凶猛动物生死相搏或温情脉脉的镜头;慢动作摄影机能够将动物的动作速度放慢1000倍,把1秒钟的动作拍成15分钟,记录下那些肉眼不可能观测到的细节;潜水机器人可以潜入数千米的深海中,拍摄海底奇观……
对于纪录片摄影师来说,尝试这些新技术是充满乐趣的。《帝企鹅日记》中,为了拍摄新出生的小企鹅,摄影师杰罗姆·梅森设计了一种单脚滑行车,把摄影机绑在上面,能够在冰面上绕着小企鹅滑行拍摄;为了拍摄企鹅在海底觅食的镜头,他们将摄影机绑在一根大柱子上探入冰层下,然后随企鹅一起潜到海底拍摄。雅克·贝汉在拍摄《迁徙的鸟》时更是大动干戈。为了跟踪鸟群拍摄,他们动用了五六种不同的飞行器,包括传统滑翔机、热气球、直升机、小三角翼飞机和载有摄影机的遥控飞行器等。在这些飞行器的辅助下,摄影机跟着迁徙的鸟群,或者直接混入鸟群,一路从南极跟到北极,从大海跟到雪山,从冰川跟到沙漠,从世外桃源跟到沼泽地,拍下了许多无比震撼的空中飞行镜头。
比《帝企鹅日记》《迁徙的鸟》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微观世界》。这部以各色昆虫为主角的纪录片,一直以来被认为是法国著名纪录片导演雅克·贝汉“天·地·人”系列中最精彩的一部。其实雅克·贝汉只是制片人,真正的导演和摄影是一对夫妇——法国生物学家克劳德·努利德山和玛丽·佩瑞努,他们厌倦了学术圈的封闭和自以为是,转而以电影为媒介,分享“在昆虫世界的发现与情感”。
这部片子将克劳德夫妇家门口花园的那片小草地,拍得好像一片龙蛇混杂的原始森林:蚂蚁像牛一样在水潭边喝水,蜗牛缠绵来缠绵去地交配,两只甲虫抵触决斗如角斗士,野鸡攻击蚂蚁部落,弄得蚂蚁尸横遍野,毛毛虫大军像火车车厢般节节前行。尤其一只蚊子的出世,仿佛维纳斯在海的泡沫中诞生,即使今天好莱坞最先进的特效技术,也达不到那种惊艳瑰丽的视觉效果。所以,你不需要到科幻小说里去寻找什么外星人或者异度空间,自家后院就上演着惊心动魄的《侏罗纪公园》。
为了将这个微观世界搬上胶片,克劳德夫妇耗费两年时间,开发了各种新的摄影技术与设备。比如在一个遥控飞机模型上装了轻如蝉翼的摄影机,可以跟着蜻蜓一起飞;一套运动控制摄影系统,由计算机直接控制镜头的运动,能多角度拍摄高清晰的影像而不破坏镜头流畅的诗意。这种设备极其昂贵,当时只在好莱坞的一些科幻大片如《侏罗纪公园》中派过用场。另外,他们对当时的摄影机做了大量改装,景深也做了修改,以达到超微距拍摄的效果。影片中多处应用了延时拍摄技术,达到慢速摄影的效果——毛毛虫在枝干上寸步挪动、雨滴爆炸的瞬间、食人草逐渐吞噬无助的猎物等,都令人叹为观止。
与科学家不同,纪录片的导演和摄影师总是喜欢在动物和人类行为之间寻找可以类比之处,无论《微观世界》《迁徙的鸟》《深蓝》,还是《帝企鹅日记》,我们都可以从其中的动物身上反观自己,发现与它们的相似之处,远甚于我们的想象,从而生出更多亲切的情感。摄影师还喜欢在自己的纪录片中,不动声色地渲染一些戏剧性的元素:《帝企鹅日记》中,那个痛失幼子的企鹅妈妈疯抢别人的孩子;《迁徙的鸟》中,折翅的小鸟在海滩上被一群螃蟹围攻;《微观世界》中,屎壳郎推的粪球被阻……这些细节加上快速的剪辑,使生物紀录片变得非常有趣,比起当年迪斯尼利用北极旅鼠集体跳崖自杀吸引眼球的手法高明多了。
搜索这些生物纪录片的拍摄花絮,会有很多有趣的发现。克劳德在一次采访中特别提到,拍摄《微观世界》的时候,他找了许多替身,有些昆虫真是天生的演员,比如那只飞离野草的瓢虫,它总是先打个旋儿再起飞,姿态也特别飘逸。
相比之下,《帝企鹅日记》的摄影师可能要“尴尬”一些:“我们每天早上5点半起床,花一个多小时准备摄影器材,穿得像企鹅一样出门,背上是重达130多磅的家伙。一到帝企鹅营地,两个小家伙——我们管它们叫波比和莱克斯,就会过来跟我们打招呼。它们啄我们的衣服,在摄影机前面绕来绕去,发出很好听的声音,像唱歌一样。尽管周围还有其他人,但它们只与我们亲近。有一天中午我们打了一个小盹,醒来发现它俩竟然也睡在我们身边。后来我们发现,原来它俩是因为没有‘爱人,才在我们身上用错了情!”
选自《包头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