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达尔文目瞪口呆的信
2014-10-21罗振宇
罗振宇
1836年达尔文结束环球航行回到伦敦,但直到1859年才出版《物种起源》,中间二十多年,他磨磨蹭蹭就是拖着不动笔。不过从1858年到1859年,仅仅一年时间,他就把这本书给写出来了。为什么会这样?这就牵扯到科学史上的一桩公案。
1858年,冒出来一个叫华莱士的英国人,这个人比达尔文年轻十几岁,是个科学疯子。他先后跑到亚马孙丛林和马来群岛搞科考,记录了大量资料,又搜集了几万种标本。
1858年他得了疟疾,非常痛苦。在丛林中养病期间突然灵光一现,自己琢磨出了一套关于生物进化的理论,然后又用三天时间写出了一篇论文,寄给了达尔文。达尔文还在家一边养病,一边琢磨怎么进一步完善自己的理论呢,一看这篇论文,顿时傻了。为什么?因为这篇论文中几乎所有的思想跟他正在酝酿的这个《物种起源》几乎一模一样,几乎就是这本书的提纲,连里面的用词都一样。
老人家陷入了长时间的痛苦思考。怎么办呢?他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是帮华莱士发表这篇论文。因为华莱士把论文寄给他就是希望他帮忙推荐发表。但是如果发表了,自己这二十多年算是白忍了。可是他又不能不让人家发表,作为一个英国绅士,怎么能够让自己的论文先发表呢?更何况这个时候他还没开始写。
他非常痛苦,就给一些朋友写信,说咋办?我是个英国绅士,可我又实在是不甘心。后来,他的一些朋友给他出了个主意,说这样吧,你赶紧写一篇提纲,把你要表达的思想都写出来,然后和这篇文章一块儿发表在英国皇家科学院的杂志上。
最后达尔文接受了这个建议,然后又写信给万里之外马来群岛上的华莱士,说这样行不行?华莱士不仅同意,而且他觉得能跟达尔文这位老前辈想到同样一个理论很荣幸。所以虽然这本杂志发表了两篇差不多的论文,但并没有人提出异议,毕竟达尔文在这二十多年里,已经跟他的一些科学界朋友表达过这些思想了。
从此达尔文就觉得这事儿不对了,时不我待,从这一天开始他奋笔疾书,用一年时间把《物种起源》写出来了,1859年12月发表出版。这本书一出版就立即成为当时的畅销书,第一版几千本当天卖光,几年之内又迅速重印六次,达尔文爆得大名。
再回頭看看这位华莱士,他的心态非常好,他说他非常荣幸能跟达尔文想到一块儿去,而且他认为,从此以后他就可以称自己为达尔文主义者,他坚决不会跟达尔文去抢这个理论的发明权。后来华莱士为了证明这一点,自己又写了一本专著,这本专著的名字就叫《达尔文主义》,意思就是他是达尔文主义的信徒。这件事情是科学史上的一段佳话,道出了两个英国绅士是如何推让一个理论发明权的。
这又让我们想到了也是英国人的牛顿,他与法国人莱布尼茨关于微积分的发明权的争执,几百年吵得面红耳赤,甚至引发了英国和法国两个国家的民族主义的对决,显得很不绅士。而达尔文主义之所以能够获得巨大的影响,跟它所在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它需要有一个非常好的科学家的群落,这个科学家的群落不仅是大家能够推让功劳,而且在互相批判的时候,也能够保持一种绅士般的态度。
我们都知道“进化论”引起了轩然大波,但实际上它并没有引发什么样的迫害,无数的人批判达尔文,但是达尔文基本上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其中最极端反对达尔文的是一个叫欧文的动物学家,他反对达尔文最激烈的方式,也不过就是当他后来当上英国自然博物馆馆长后,把自己的塑像放在了大厅的中间,而把达尔文的塑像放在了咖啡馆里,仅仅用这种非常微弱的方式对达尔文进行了报复。
我们都说中国要成为一个创新型国家,就要拿得出对得起人类历史的创新作品,这种创新所需要的第一个条件是勇气,第二个条件就是必须要有一个好的创新环境,否则创新又从何谈起呢?
选自《罗辑思维》,
长江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