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是我心中的宝

王阳

我妈想要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结果等了一辈子；我妈还想要听一声“我爱你”，结果也等了一辈子。

“我爱你！”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我妈是个医生，特浪漫；我爸是个军人，特严肃。我爸平生对我妈最浪漫的一次表达还是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当时我妈的小腰才一尺七，穿着白大褂。我爸跟我妈小声说：“你穿白大褂真好看，等咱们结婚了，我就给你买件连衣裙！”男人对女人一句言不由衷的承诺她能记一辈子，这白色的连衣裙就成了我妈妈一辈子的梦想。我妈还有一个更大的梦想，就是想让我爸亲口对她说句“我爱你”，为了这句话，我妈竟然在吃饭的时候当着我和姐姐的面向我爸索要：“你说，到底爱不爱我？”结果是我爸饭也不吃，走了。无论是“连衣裙”，还是“我爱你”，最终都成了一场梦，为了等这两个梦，我妈从20多岁，一直等到60多岁。

直到有一天，我妈病倒了——脑癌，发病不久就成了植物人状态。我去医院看妈妈，经常看到这样的场景，爸爸坐在床边，拉着妈妈的手，一个劲儿地流眼泪，我知道，我爸爸有话想说，却没说出口。

那天，妈妈终于走了，我给浪漫的妈妈举行了一次浪漫的葬礼。按照我的要求，我们每一个家庭成员给妈妈写一封信，在我妈妈入殓前当众读给她听。第一个读信的是我，我说：“妈妈这个词曾经是我觉得最亲的词，但今天却成了我最伤心的词，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就没有妈妈了。我的妈妈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我不想下辈子您给别人当妈妈，就在我们即将告别，从此阴阳相隔的时候，我想和您——我最亲的妈妈来一个约定：下辈子，您还做我妈！”面对这个没妈孩子的哭诉，现场的人都哭了。

这个时候，爸爸拿出了信，开始念，爸爸回忆起很多他们在一起的故事，很多是我第一次听到。可念着念着，他突然不念了，我就在他身边，在他叠信的一瞬间，我看到了那些没念完的内容。信纸上的字一目了然，厚厚的信纸上写满的是重复了无数遍的三个字：“我爱你！”这是我妈妈终其一生最想得到的三个字。这三个字也许在他们共同生活的日子里，在爸爸的心里重复过很多遍，但他却从来没说出口。这三个字他还是没有当众说出来，但妈妈在天有灵一定会看到。“我爱你！”这三个字应该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我希望自己走到火葬场，

也不想麻烦我儿子！”

从那时起，我真的开始责怪我的爸爸：说出“我爱你”真的这么难吗？我用这个故事告诫过很多人：千万不要以为想表达爱是件容易的事，有的是时间，其实不是，等我们真想表达的时候，也许已经没机会了，有爱就应该早点说出口。从那时起，我对爸爸开始有了误解，认为爸爸不会表达，给我妈妈留下了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但直到有一天，我爸爸说出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我才知道，爸爸的爱原来如此深沉。

妈妈病重的时候，大小便失禁，有时候还会出现大便板结，这时候我就会戴着手套用手给妈妈抠大便。一次，我在抠大便的时候，妈妈突然浑身抽搐，我知道是我把妈妈弄疼了，就摘下了手套，用手指醮着油继续抠。站在一旁的爸爸看到这儿，眼泪流出来了。我安慰爸爸说：“爸，您别难受，我现在怎么伺候我妈，将来我就怎么照顾您。”

但没想到的是，我爸爸再没给过我伺候他的机会。因为爸爸特别注意锻炼身体，妈妈去世十多年，他几乎没到医院看过病，身体棒极了。有一个春节，亲朋一起团聚，当着大家的面，爸爸说出了全世界最能表达父爱的话。爸爸说：“你们不知道，我老伴病重的时候我们儿子多受累，我当时就想：有一天我希望自己能走到火葬场，也不想麻烦我儿子！”一句话出口，我泪如雨下，我如此口笨的爸爸竟能说出如此催人泪下的话，我知道了，最疼我的人不仅有妈妈，也有爸爸。从那以后，我再看到那些起早锻炼的老人，都会涌起一份感动：儿女们，你们感受到老人们锻炼身体也是一份父母之爱吗？爸爸妈妈最不愿意做的就是给儿女添麻烦！

多希望七十岁时还能痛痛快快地叫声“爸爸！”

我平生最大的杰作就是我在妈妈的墓碑上刻的八个字“珍惜生命，好好生活”。我一直以为这是全世界最好的碑文，因为别的墓碑都是写给故去的人，而这八个字都是写给活着的人，就像是我的妈妈慈祥地坐在那里，看着走过她周围的人，笑眯眯地对大家说：“珍惜和亲人在一起的时光吧，活着的时光是多么宝贵呀！”

妈妈病逝了，爸爸就成了我最珍爱的宝。我爸68岁的时候，我把他拉到了北京最好的摄影工作室，花了3000块钱为爸爸拍了一本特别时尚的写真集，我爸年轻的时候长得特帅，像电影明星，可惜没留下几张照片。据影楼的老板讲，我爸是他们店有史以来拍照的岁数最大的人，我听了自豪极了。影集出来了，人人都说我有个帅爸爸。记得当时动员我爸去影楼的时候，我跟他说：“趁您还年轻，给您多拍点好照片！”这话差点没把我爸爸气乐了：“都快70岁的人了，还说年轻！”如今，整10年过去了，回头再和爸爸一起看这些照片，爸爸感慨道：“你还别说，当年可真年轻！”

我最得意的事就是带着老爸爸到我工作的单位，我会热情地和每一个同事打招呼，并一定要着重介绍：“这是我爸！”“你爸真帅呀！”当听到同事这样赞叹时，我心里高兴极了。普天下的所有孩子们，让我们学会欣赏自己的爸爸妈妈吧！如果老人们知道他们的孩子是这样欣赏他们、崇拜他们，他们活得就会更有劲头。我送给爸爸八个字：“好好地活，慢慢地老！”我多么希望我70岁、爸爸100岁的时候，我还能痛痛快快地叫声“爸爸！”

（责编：辛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