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孤独者的通行证
2014-09-30童宛村
文/童宛村
读鲁迅的《孤独者》,其实看第一遍的时候并不是太懂,只是隐隐约约对主人公魏连殳有一个浅薄的认识,后来到看了几遍,感触似乎更深了一些。
首先,从小说中不同的人物来进行分析。除了主人公魏连殳,他的家乡人给了我很深刻的印象。魏连殳回去给祖母送葬时,族人们既紧张而又兴奋,大家都在期待这个“吃洋教”的异类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然而出乎意料他们的是魏连殳中规中矩。如果说做了什么不合礼教的事情,族人要去观看,倒也是人之常情。可既然他只是照旧,本来无足观了,但他们却还是要看,不但是看,而且是欣欣然的。一个孤苦老人的丧事,似乎是一场新奇的喜剧,被他们围观着,评论着。就像钱理群先生所说的,演戏和看戏构成了中国人的基本生存方式,看客在看戏时是有能动性的,悲惨的事被看客一看就成为滑稽的了。本身丧事是一件让人悲痛的事情,然而在这些看客的眼中只有的是兴奋和寻求刺激的新奇。这样令人悲哀的画面,作者用了“欣欣然满聚了一堂”这样轻描淡写的词,读起来却更让人觉得沉重。
其次,对于小说中孤独者魏连殳的形象,着重是他的“黑气”。第一次说有黑气是在给祖母送终的时候,描写到“只见两眼在黑气里发着光”。还有三良生病的时候,“竟急得他脸上的黑气愈见其黑了”。在魏连殳困窘时,说他“看去仿佛比先前黑”。我想,也许着重描写魏连殳眉眼间的黑气,是要表现出他孤独的形象。黑色本身给人的感觉就是孤独的,压抑的,黑色聚集在人的眉眼间,就会让人有一种仿佛把灵魂和思想都紧紧封闭在脑中的感觉,也就更加深他的孤独。同时,黑色又让人觉得坚硬和锋利,所以魏连殳散发黑气的眼睛仿佛也可以刺穿一切,看透一切。困窘的时候,他仿佛比先前更黑,也意味着他比先前更孤独,先前常围绕着他的忧郁与慷慨的青年,怀才不遇的奇士和腌臜吵闹的孩子们都疏远了他。于是黑色更浓,他也更加看透了这炎凉冷漠的人间。
还有另一个使我感到震动的是魏连殳的哭声。在祖母的葬礼上,魏连殳唯一没有遵从礼节的就是他的哭,在大家都哭的时候,他不哭。我想他不哭是因为不想像同族人那样假惺惺。连殳曾说起过族人们对祖母的哭,他说:“连先前竭力欺凌他的人们也哭,至少是脸上很惨然。”所以族人的哭只是礼节性的,仪式性的,仿佛这样一哭就洗脱了他们之前欺凌孤儿寡母的罪恶,他们虽然哭了,但其实心是冷酷的,冷漠的。他们哭了,获得了道德上的优越感,反而来非难连殳,觉得他不合礼数且冷血。而魏连殳的哭与他们的截然不同,他的哭是:“忽然地流下泪来了,接着就失声,立刻又变成了长嚎,像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中嗥叫。惨伤里夹杂着愤怒与悲哀。”把哭的模样比作狼,就多了几分兽性,听起来似乎有些吓人,但是这兽性里反而更突显了人性,因为悲哀到最深处的感情爆发应该是纯感性的,失去理智的,所以也应该是动物性的,受伤的狼一样的嚎哭更加的具有感染力,在这一刻,我感觉到了那个对什么都冷冷的魏连殳内心本有的热烈的感情。他哭的是孤独地过了一生的祖母,同时也哭他自己,因为他也是孤独的,不被周围的人所理解的。他的孤独是因为他有理想,希望能对这现实的黑暗做些什么改变,然而这样的声音却得不到回应,家乡的族人不理解他,把他视为异类,然而他对他们倒也看得很淡,当局政府不理解他,封杀他的文章,让他找不到工作做。我想,只要是他的周围还有那么几丝微弱的声音小声地鼓励着他,支持着他,他倒也可以支撑下去,拼着几口气的继续选择孤独。这里的敌人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群体,以至于连魏连殳自己都不知道是谁。魏连殳曾经那么的爱护孩子,所以即使对旁人那样的冷淡,在面对孩子的时候,他还是焕发得出真挚的热情,满足他们的愿望,但是孩子们却在他困窘的时候,害怕的嫌恶地躲开,那个还不很会走路的孩子,却指着他道:“杀”,这样的孩子还是纯真的吗,他自己也开始怀疑了,是环境的恶还是天生的恶使纯真的孩子也受了污染,他最后的希望似乎也是破灭了。他成了真真正正的孤独者,于是他的精神支柱倒塌了。没有人会为他痛心,他开始愿意那样苟活着。
我愿意相信,我们的世界里仍然还有这样很多的孤独者,他们为了自己的理想默默忍受着孤独,只是我希望他们不要有魏连殳这样悲哀的命运,我希望所有的孤独者都有那么一天可以找到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