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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农半X之后怎样

2014-09-26罗逸

大学生 2014年18期
关键词:陈云集市秧苗

罗逸

一个都市女孩, 突然厌倦了生活,于是辞了工作,只身前往离家一千六百公里的北京,“归隐”于郊区的一个生态农场。在那里,她拉了人生第一车牛粪,种下了人生第一棵西红柿、黄瓜、甘蓝……亮点是,她在农场遇到了他,一个和她一样脑子进了水、毕业不去找工作而在农场晃荡的昆虫学研究生。他俩一拍即合,自组逸云家,并很快有了“孩子”——一只超级欢乐的小狗,和一只充满魅力、偶尔抓只耗子或野兔解馋的猫咪。

这个四口之家一起在农场种花种草种春风。一年半后,逸云家觉得农场生活不过瘾,于是全家大迁移,离开北京,在重庆某山某村租了栋房子,付了十年的租金(放心,十年才3500元),还搞了两亩地,从此过上了山高水长、柴米油盐的小日子。

看到这里,你啥心情?心砰砰跳,也想背个包和你的那个TA浪迹天涯?嗯,这是很多读者看了我和陈云的故事后的正常反应。但是——我故事还没讲完,你先坐下,看完全篇,你如果依然激动,就去行动吧。

哇,终于到农村了

刚到农村,我的亢奋堪比从前逛打折的商场。看,这里有养牛场!哎,那户人家门前有几只小猪!哟,那位阿姨赶了一大群鸭!房子都是尖顶的!那里还有一片竹林!饭是用柴火烧的!

更好玩的是赶集。每逢日期尾数有1、4、7的,就是赶集的日子。集市离我们住的地方步行要40~60分钟,也可以坐摩托车或公交车。开头几次,我们为了好玩,通常步行过去。一路上,我们会看到人们背着竹筐,从四面八方向集市汇集。

刚开始我们是两手空空去赶集的,去了几次后发现,所有生活所需全要在集市购得,包括米面粮油这些重物。从集市回来,各种东西一大堆,还要走山路,光靠双手是不够的,我们终于认识到了竹筐的妙处,迅速加入了“背筐一族”。

集市里卖的东西可跟城里的超市大不一样。有卖菜苗的,有卖锄头铁铲的,有卖民间偏方的(我还买了一本),有卖现做米花糖的……有一次陈云还买了十几棵果树苗。那时是冬天,果树苗细细瘦瘦的,不到1米高,没有叶子,从头到尾就是枯柴一样干巴巴的一根。我和陈云都不确定果树们是否还活着,但死树当活树栽,先种下去再说。

第二年春天,其貌不扬的果树居然大部分都长出嫩芽了(死了两三棵),这显然是一宗要载入史册的大事。后来插秧时,我发现随便丢在水里的稻秧居然都能长根。这时我就“见多识广”起来,对这些“生命事件”不再大惊小怪。

每一个生命都很顽强,是我低估了生命的潜能。

南方竹子多,村里随处可以看到竹子,以及竹器。木头也是当地最常用到的原材料。集市上有竹木专卖店,店里卖木板凳、木桌子、竹椅、竹筐、竹筛、竹子洗锅刷、竹篮……还有竹木组合:饭甑。下面的容器是木头做的,上面的盖子是竹子编的。我曾看到村里一个老伯伯在修补竹筐。聊天中我得知这个竹筐是他亲手做的,而且用了19年!我不禁为自己平时的浪费行为感到非常不安。

农村的空间很大,你可以随便养点你喜欢的动物,大象除外。我们养了几十只鸡鸭鹅,队伍浩浩荡荡,生活热热闹闹。我们吃自己种的食物,不需要从网上找“10大农药残留食物”来躲避食品安全危机。呼吸充满负氧离子的空气,没有汽车尾气。每天想干啥就干啥,没有上司虎视眈眈地盯着你。

我有一所大房子

如很多人所想,房子在通向幸福的道路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当我们听说村里的房子租金才几百块钱一年时,立马两眼放光起来。经过几天的寻找,终于找到一家“看起来”还可以的(相比之前看的几所土房子,这栋两层砖房算是不错的了),主人又常年在外的。我们通过当地村民找来房东,得知房子一年租金350元时,就像古装片里的客官往那一坐,高声喊道:“小二,来碗阳春面!”我们也潇洒非凡地把钱往桌上一拍:“房东,这屋子租十年!”一手交钱,一手交房,逸云家有了窝。

我们的房子是座没水没电没气、空置了十多年的“古堡”。接下来上演的,是“从无到有”的故事:

从没电到有电:陈云先上网查一查怎么接电线,然后在屋里折腾几下,再上网查一查,再到屋里折腾几下。后来依然搞不定,就把长住村子的合初人自然农园(当地的公益机构,我们到这个村子里来,就是因为有这个机构在村里驻扎)最富生活经验的钱老师请过来,逸云家这才灯光普照。

从没玻璃窗到有玻璃窗:屋里有几个窗户只有木框,没有玻璃,陈云去镇上买了玻璃背回来,自己装上去。

从没浴室到有浴室:这个工程量比较浩大。为了省钱,我们从网上买了太阳能热水器。寄不到村里,只能寄到长寿区,陈云雇专车把热水器“接”回家。安装时,陈云在屋顶摆弄了几下,又跑到楼下摆弄几下,算是勉强装好了吧……接着是修建洗澡池。这栋房子里没有任何洗浴设施,陈云先在墙角敲了一个洞,以便洗澡水可以从这个“通往外界的窗口”流出去。然后安装了花洒、浴帘杆。接着陈云从镇上扛回一袋水泥。我们上网查了水、沙、水泥的比例,就动工了,一个和水泥,一个垒砖、抹水泥。最后,和不锈钢浴帘杆配套尺寸的一个扇形水泥洗澡池终于完工,这时已是深夜十二点多,回头一看小狗包子,她已经躺在我们身边呼呼大睡。

从没有家具到有家具:我们搬进这栋房子的时候,里面空空如也。大到木门、桌子、板凳、床板,小到电风扇、大铁锅、锅盖、扫把、脸盆……我们像蚂蚁搬家一样不时从集市上运东西回家。

哦,对,还有最重要的——从没有网线到有网线(21世纪的小伙伴们,你们懂的)。经历了逸云家的“创世纪”,从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我终于接了地气儿,知道了锅碗瓢盆来之不易……

没有插过秧,人生不完整

到重庆之前,我们就雄心壮志地喊着要自耕自食。所以一到农村,我们就抓紧时间把地找好了。当地农民非常好心地告诉我,种地之前先要翻地,并且要把躲在地里的革命草清理掉。这里要隆重介绍下革命草。这是一种杂草,在重庆很常见,它的侵略性特别强,是多年生宿根性草本,简单地说,它的根会藏在地里多年不死,而且扎根又深。如果在冬天不把地下的根挖出来,它在春天就会疯狂地长,与其它庄稼抢夺养分。所以,在没有正式开始种菜之前,我每天掘地三尺,进行铲除革命草大行动。endprint

很快春天就来了,空空的土地等着人们去耕种,我开始着急起来,如一个要上考场的学生发现自己对考试内容毫无准备。

什么时间种?怎么种?种多少?种子或菜苗在哪里买?每天一睁开眼睛,这些问题就噼里啪啦地砸在我头上。

我一边向农民伯伯请教,一边手忙脚乱地把一些蔬菜种了上去。

种完蔬菜不久,就要插秧了。以前曾零星地听长辈们提起过他们小时候插秧的故事,但插秧之于我,就如向企鹅描述热带雨林——完全没有概念。终于,在我人生的第25年,插秧这档子事从天而降。不但要插秧,而且要把整个种水稻的流程执行一遍!

买哪种种子?旱育苗还是水育苗?在哪块地育苗?怎么育苗?……我又一次被问题袭击。后来,在合初人自然农园的帮助下,我找到了种子——另一个村里有一位从事生态种植的高手周老师,他赠送了有机种子,我们还特地去他家学习怎么育秧。

从周老师家回来之后,我就进入了终日劳作模式。周老师采取的是旱育秧方式,我也依样画葫芦地旱育秧。首先要准备秧床。土要非常松软均匀,还要非常平整。所以要一锄头一锄头地把土弄松。然后是撒种,撒完种之后要盖土,一般的土不行,得找同样细软的土,然后浇水,然后支架子,没有现成的架子,得找竹子来劈。支完架子就覆膜,覆一层地膜,覆一层天膜,地膜保水,天膜保温。

地膜是很薄的一层塑料,类似我们的保鲜膜,直接盖到撒完种的苗床上。天膜就是平时看到的大棚,是比较厚的塑料,用架子绷成拱形的隧道。为啥要提到这两张膜呢?因为去周老师家学习时,我们惊讶地发现周伯伯的两张膜一直反复使用,用了很多年,每次用完就到河里清洗干净保存好,到第二年再用,这膜看起来和新的一样。想到自己这边大呼环保,这边却不珍惜物品,随处丢弃,实在惭愧……

农业这个事儿,永远没有一劳永逸。覆了膜之后我满以为大功告成,后来发现白天升温,要把天膜两头打开,晚上闭回去,苗床干了,又要把整个膜掀掉浇水,然后再把膜盖回去。浇水得从不远处的一个小池子里打水,再拎到地里,水桶大了我拎不动,水桶小了装水少,需要跑很多趟。等到苗长大一点,其它的杂草也跟着长大了,所以除草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来来回回,没完没了。有一回我终于受不了了,直接把膜打开,也不想盖回去了,也不想浇水了。我终于体会到为什么有些年轻妈妈会喊“再也不想带孩子了,谁要谁带走!”我们一点儿也没想到,种个地或养个孩子,这么繁琐这么累。

后来在陈云的威逼利诱下,我感到这个地横竖都得种,于是继续每天到育苗地报到。

好说歹说,我把这些稻苗养活了,也养大了(跟当地农民的苗比起来,我的苗完全是面黄肌瘦小个子)。下一步就到了举世闻名的插秧环节了。插秧之前,陈云和几个志愿者把我们家一亩半的田用旋耕机翻了一遍,还撒上菜籽饼作为肥料。旋耕机是种小型机器,经常深陷泥潭而无法前进,还得靠人把它拯救主来,因此尽管有机器的陪伴,陈云等几个大男人还是不轻松。

现在万事具备,我们就把秧苗从地里挖出来,一棵棵分开,然后再插到田里。插秧你们见过噻,没见过真人插秧也见过图片吧?对,就是弯着腰,挽着裤腿,一手拿着把秧苗一手插秧。我们插秧的流程和大家在照片和电影里看到的没什么两样。

接下来的近一个月时间,逸云家的生活就是挖秧苗、移秧苗(育秧地到水田有10分钟左右的山路)、插秧苗。期间幸亏还天降几位朋友帮我们一起,要不然插秧更显漫长。

终于有一天,空空的一亩半水田里全都插上了绿绿的秧苗。可以休息了吗?NO!抬眼望去,先插的那批秧已经悄然长了杂草,所以我们又立马投入了除草大行动……

田园生活之后的胡言乱语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蔬菜瓜果在丰收,水稻在田里悄然生长,岁月静好。如果是拍电影,我会让影片在一个优美的田园镜头中结束。但在现实生活中,逸云家的故事才刚开了个头。

到了乡村以后,我热火朝天地体验生活,却把经济收入这个关键因素忘在脑后。直到某一天发现囊中羞涩,这才大呼不妙。于是我想到了进城。但是陈云并不想离开乡村。进城or不进城,这个问题成了当时逸云家的敏感话题,动辄引发局部冲突。

经过一番纠结挣扎,最终我们两个先后离开了坪滩村,成为城市里人海茫茫中农民工一员。 “农夫山泉有点田”的计划暂时搁浅,又回到了白领雾霾挤地铁的节奏。

历史教训告诉我们,“大跃进”是不得行的,然而,我恰好犯了“大撤退”的思想错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韭麦不分的人,居然跑到农村想种两亩地,这不是一步登天么!(我似乎已经看到各位看官脑门上挂的黑线)

现在让我们回到“半农半X”这个宏大的主旨上来。这个概念在理论上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咳咳,那得看个人造化。首先,这个“农”是怎么个“农”法?是自己做农民,还是卖农民的产品,还是开农场、办合作社或做生态村?是种一大片地?还是在阳台上搞个小菜园?其次,这个“X”又何解?你擅长什么?IT?销售?策划?翻译?当医生?当老师?……唯有把这两个问题想清楚,才能练成“半农半X” 神功。

其实,要做好每一件事都是一种修行,种地如此,做别的亦是如此。要做农民,顶着大太阳,在地里机械式翻地或除草,你受不受得了?要成为作家,几十年如一日坐在电脑前写稿,你坚持得住吗?要成为企业家,笼络人才、促成业绩、保证资金流通、打通各方关节,你是否做得来?

人生的差别,仅在于当你遇到困难时是否多坚持了一会儿(越写越像那论斤卖的成功学书籍了)。写这篇文章时,距我离开乡村快一年了,我在想,如果我当初留在那儿没走,说不定也演绎出一段柳暗花明的故事。

话说我和陈云回到城里以后,自是几经周折,一番摸爬滚打。最终,陈云选择从事自然教育,如今陈云和朋友们的“爱?自然”工作室现在做的风生水起。在我写这篇文章时,陈云正和他的团队在贵州带领孩子们徒步、抓虫、搞建筑。

做一个自然教育工作者,其实就是做一个“半农半X"达人,农民伯伯懂的知识你得懂,比如农耕、动植物、手工艺等;农民伯伯不懂的,你也得懂,比如教育学、心理学、宣传推广……陈云同志秉承了他一贯的吃苦耐劳、风吹日晒的作风,奋斗在自然教育的道路上。

责任编辑:方丹敏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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