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神相会
2014-09-26方兆力
方兆力:做过影视公司的总裁助理,现攻读电影学博士学位。喜欢一切视觉艺术,喜欢登山、旅游、摄影、书法和购物。最大的梦想是组建一个影视制作团队,同时开一个展映先锋艺术的连锁咖啡吧。
小时候我家住在大学的筒子楼里,半个楼道中的住户人家都一起公用一个大厨房,到了做饭的时候叔叔阿姨们聚在一起一边做饭一边聊着最新流行的电影录像带,之间借来借去,我们小孩子也在一旁等待着晚上上演的好戏。
记得有一天晚上我盼到了一部特别不同寻常的电影——《狼人在纽约》。也许是第一次看这种恐怖电影,出于好奇,当年从来没有觉得丝毫害怕,反而是兴奋不已,这使得我以后对恐怖电影情有独钟。什么香港鬼怪僵尸片,或是欧美丧尸片,再或者是日韩的高校怪谈,都是来者不拒,更不用说什么唯美化的德古拉公爵一系列的吸血鬼影片,更是大无畏的一看到底。
偶然间一次看到欧美新片《死神来了》,介绍说是高校恐怖电影,让我想到日韩高校类的欧美翻版而已,抱着一种悠然的心理想去浏览一下。但是看下去就一发不可收拾,连续看了五部,每一部不到最后一秒都不知道到底谁能逃脱死神的追捕。一旦追捕开始,人就好象被捏在手里的小虫一样,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九死一生之后往往以为自己已经脱险,刚刚松一口气已经扑面而来的气息就是真正的死亡,想救人的却错手杀了人,想寻死的却终于获救,全力逃生的却最早送命。现在时隔多年后再看《死神来了》所带给我的震撼与恐慌,熟读了尼采对生命意志本体诗化和强力化的作品后生命本体意志的高杆耸然树立,而《死神来了》的到来,似乎一下子剥蚀掉生命中的所有釉彩,高杆轰然倒塌,给洋洋得意的人类一个狠狠的嘲笑。死神用锋利的死亡之刃轻轻一戳,关于幸福、快乐的寓言都像一个个灿烂的肥皂泡在阳光的美丽谎言下瞬间消失。耳边是约翰 当恩的喃喃低吟,“无论谁死了,都得是自己的一部分在死去。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因此我从不问丧钟为谁而鸣,它为我也为你。”
死亡本身是可怖的,但是比起死亡本身而言,死亡前的等待更是恐怖。这种对死亡的等待,对电影中的将死者来说,是煎熬,对电影前的观众来说,却是刺激——智力和身体的刺激。一个人一群人即将死去,他们不自知,但我知,我还知道他们的死亡顺序死亡方式,光是这种上帝式的万能就能令人兴奋得发抖,但你不知道他们死亡的具体细节,每一个位置都可能是陷阱,每一个选择都可能通向死亡,每一件道具都可能是凶器,每一个时刻都可能是最后一秒,会是哪一秒?哪一件?哪一个?我们则享受这种迷惑,从猜测中得到赞叹和欣慰——赞叹我们没有猜到会是这种方式,欣慰自己猜到了某个细节。但是一旦当这些画面和细节进入生活,那么我们就不会在赞叹。
也许是因为我看了太多的恐怖电影,有意无意在日常生活的潜意识中总会想起导演在影片中刻意的暗示和悬念设置,在一些情景中仿佛看到角色进入了我们生活中每个熟悉的故事场景。今年夏天我去了一趟欢乐谷,兴奋大胆地尝试了“激流勇进”游艺。玩过的人都知道在车滑到最高点时,会骤然停滞运行,在高处上摇下摆,不时发出阵阵“子牛子牛”的声响,车上的我们也随即前倾后仰,而坐在第一排的我只看到车下无尽的黑水,耳旁他人的叫喊声像是被屏蔽,异常镇定的我刹那间进入了电影场面中的回想,《死神到了2》中游乐场过山车中的车毁人亡的段落与细节一个个接踵而来, 恐惧中我想到了影片中的螺丝帽,就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螺丝,而造成了一场劫难,那么此时的我们呢?想到这里时,我不由把手伸向车外去触摸座位下的螺丝,我心里知道我摸不到,但还是努力地去碰触,用这碰触去抵抗那恐惧。
其实,这恐惧并非完全来自于激流勇进刹那间的高峰体验,更多的是来自于日积月累对于恐怖电影的观看和理解中的沉淀,世间是否存在异物?在我看来,优秀的恐怖电影应当关照生活,某一幅画面或某一个细节敲打了生活中恐怖的大门,重新引发了生活的启示,就像《死神到了》系列中所不断讲述的那样,死神安排了你每一个死法与日期,但勇敢且智慧者在面对恐惧之时也会努力绕过每一次死期,这就如同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也许你知道每一个危机的存在,也许你不知道,但跨过之后,就进入了人生的新一轮游戏,在这不断征服一段段危机游戏之后,相加的总和就是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