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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耕水耨”技术要领探析

2014-09-26贺天博麻春霞

原生态民族文化学刊 2014年2期

贺天博 麻春霞

摘要:“火耕水耨”是我国古代最早的水稻种植模式,该稻作模式曾盛行于我国江南各地,整套耕作技术是古代百越民族的智慧结晶,但却迟至西汉时期才得到规范的汉文典籍记载。其后,随着社会的变迁、技术的演进,这一稻作模式在隋唐时代,已经次第退出历史的舞台。后世对《史记》和《汉书》有关该稻作模式记载的解读多有残缺和谬误,以至于该稻作模式的技术要领,学界至今依旧争论不休。立足于民族文化对所处生态环境的适应,结合水稻规模种植的起码技术要求,重新解读《史记》和《汉书》的相关记载,其技术要领大致可以获得可信的复原,进而可以发现相关技术对今天的生态建设依然具有不容忽视的启迪价值。

关键词:“火耕水耨”;稻作模式;环境适应;技术要领

中图分类号:S5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621X(2014)02-0018-06

一、“火耕水耨”的历史渊源

将野生稻驯化为栽培稻是农业技术的伟大发明,而通过技术要素的组装,形成规范的稻作模式,也是同等重要的重大发明,而且这两者之间总是相互依存、相互共同促进,共同造就了人类农耕技术的发展。具体到水稻的规模种植而言,我国各族先民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这里仅以“火耕水耨”为例,展开相关的讨论,意在揭示该稻作模式在环境适应过程中所取得的重大突破,以便为今天的生态建设提供启迪和借鉴价值。

汉文典籍中,最早提及“火耕水耨”这一稻作模式者,首推司马迁所著《史记》,以及此后班固所编纂的《汉书》。不过,两书记载的重心在于政治史,因而对“火耕水耨”的记载不仅简略,而且缺乏系统。尽管如此,由于目前没有更多的史料传承下来,今天要认识这一耕作模式,还不得不仰仗两书的记载。《史记》一书中,提及“火耕水耨”共有两处,分别是《平准书》和《货殖列传》,现分别摘编如下:《平准书》:“……是时山东被河菑,及岁不登数年,人或相食,方一二千里。天子怜之,诏曰:“江南火耕水耨,【集解】:应劭曰:“烧草,下水种稻,草与稻并生,高七八寸,因悉芟去,复下水灌之,草死,独稻长,所谓火耕水耨也。”令饥民得流就食江淮间,欲留,留处。”遣使冠盖相属於道,护之,下巴蜀粟以振之。”[1]《货殖列传》:“楚越之地,地广人希,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果隋蠃蛤,不待贾而足,地势饶食,无饥馑之患,以故砦窳偷生,无积聚而多贫。是故江淮以南,无冻饿之人,亦无千金之家。”[2]《汉书》的记载大致与《史记》相同,仅是个别行文有差异,故不再摘编。本文仅是在涉及到技术环节时才直接征引相关说明,特别是后人对《汉书》的相关“注释”。纵观以上记载,我们大致可以做如下归纳:

其一,这是一种规模性的水稻种植模式,但却不是当时唯一的生产模式,当时还并存着其他生产方式,如捕鱼、狩猎和采集,等等;其二,这一模式中,有两个关键的技术要领:一是“以火代耕”,二是“以水淹方式除草”;其三,由于整个生产过程既不翻土,又没有正面提及清除野生植物,因而其适用区段既不是森林,也不可能是草原,而只可能是处于江河的洪泛区[3],是在河流的冲积土壤中实施规模性的水稻种植。因此,“火耕水耨”中的“耕”和“耨”都不只是指实际的操作,而仅是一种比喻性的说法,是借助当时北方的旱地耕作技术名称,去比喻其技术操作的功效。如果不注意到这一点,就很容易误读原文的相关记载,从而偏离这一稻作模式的技术原理。

此前,曾有学人将这一稻作耕种模式与旱地耕种模式的“刀耕火种”混为一谈,就是因为误解了上述第三个特点。有的学人则是以后世的稻种植为蓝本,去推测其技术要领,则是曲解了上述第二个特点。耕作本身并不需要动土,而后世水稻种植所必须匹配的田埂和灌溉渠,在当时显然并不存在。因为这样的田埂和灌溉渠都需要实施大量的土建工程,而要实施土建工程就得需要成套的翻土工具。我们很难设想,在没有成套翻土工具的情况下,远古的居民能够人工建构田埂和灌溉渠。还有的学人曾认为,“火耕水耨”是一种非常落后的种植办法,不仅产量低,而且不稳定,仅是一种辅助的谋生技能而已。不过,这样的认识不仅与上述第一个特点相左,而且与《史记》的其它相关记载不相兼容。如果“火耕水耨”种植规模不大,产量不稳定,那么汉武帝敢于动员大量的北方灾民南迁谋生,这又将作何解释呢?如果不是一项规模性的稻作模式,司马迁和班固也断不会以规范的学术术语载入史册。事实上,在相关记载中已经明确提到了“饭稻羹鱼”,也明确提到了多种动物和植物都可以采食,但《史记》和《汉书》对此却没有相关的技术名称,后世作者也没有对其生产技术做出说明。这更足以证明,“火耕水耨”在当时当地肯定是一种规模性的水稻种植模式,它的生产生活价值和重要性肯定要超越其它生计方式,因而这一理解也难以令人信服。

鉴于以上讨论,我们有理由相信,“火耕水耨”是一项相当成熟、成套的农耕技术组合。这一耕作技术的发明者,肯定是生息在我国长江以南的古百越民族居民。自从他们发明这一套技术之后,他们的生产和生活才有了充分的保障,而且也正因为如此,才可以为当时北方灾民的度荒发挥积极作用。为此,结合文化对生态环境的适应,以及技术操作的起码要求,通过原型构拟,去复原这一稻作模式的技术原理,也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二、“火耕水耨”的民族学解读

在《史记》记载有欠完备的情况下,探讨古代农耕技术要领显然不能光就典籍的字面意义作解,而必须要借助相关学科的研究成果加以佐证,才能对典籍做出符合历史真实的解读,对“火耕水耨”也是如此。具体而言,如下四个方面的问题需要引起高度关注:生态背景、技术的整体水平、后世解读的可靠性和民族志资料的积累。以下仅就这四个方面,对典籍原文展开解读。

要实现水稻的规模种植,所处生态背景首先得满足水稻生物属性的基本要求。水稻是一种需要在高温、高湿的亚热带地区才能正常生长的作物,其生长期的关键时段,需要在湿地生态环境中完成,《史记》和《汉书》对“火耕水耨”的记载均能满足水稻的这一生长需求。但问题在于,适合水稻生长的亚热带生态系统同时又必然是多种泽生植物繁茂生长的环境。水稻要实现规模化种植,首先要解决的难题正在于,如何抑制泽生杂草的生长。如何抑制杂草当然有多重技术路线可供选择,但选择的结果却必然具有倾向性,那就是在当地的生态环境中,能够最大限度利用自然环境的区段,去开展水稻地种植。这样就可以大大降低技术难度,减少成本的投入,而且还能够收到成效。

考虑到《史记》和《汉书》所载“火耕水耨”的分布区主要集中在长江中下游,特别是长江中游的河网平原区。长江及其支流从山区下泄后进入平原区时,都会将携带的泥沙在洪泛区沉降,而这样的泥沙沉降最有利于地表土层的不断演化和更新,流水携带的杂草种子,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下迅速立地成活,而当地的本土物种又会在流水和泥沙的综合作用下,展示其生物优势。对类似区段的自然力的巧妙利用,就可以收到成果,抑制泽生杂草滋蔓的技术操作也会颇有成效。

在特定的时空场域内,一个民族的技术水平通常都是一个稳定的常数,不会有其中的某一项技术特别突出,而其它技术特别低下的情况。如果传统的生计方式在当地行之有效,相关民族一般不会轻易接受来自异民族的技术和方法,而会倾向于沿袭传统的技术操作,使整个技术水平保持整体上的协调。凭借《史记》和《汉书》所载资料可以知道,尽管当地的古百越民族的居民确实实现了水稻的规模种植,但与此同时,他们也要从事狩猎、捕鱼和采集。而从事这样的生产活动,两书均未提及他们所用的特殊工具和技术。就是水稻的规模种植,使用的术语也仅是“火耕水耨”。“火”与“水”都是自然力,其间并没有特种技术存在,足证他们不管是“耕”和“耨”都不需要特殊工具,而仅是利用“火”和“水”等自然力的操作去完成而已。这就充分表明,当地居民改变地表植被结构,改变水流结构,还没有发明特有的专用工具。实现水稻的规模种植,靠的是他们的双手,最多包含棍棒一类的简单工具。在这样的条件下,如果不巧妙的利用自然力,肯定无法实现水稻的规模化种植,而这一点正是本文需要探明的关键问题所在。

此前,有的学人正是注意到了古代汉族技术先进,能够兴修大型水利工程,能够大面积开辟旱作农田,因而轻率断言“火耕水耨”必然要从汉族中引入先进的技术。其实,这样的理解正好违反了文化的整体观和技术的整体观。在传统的操作能够丰衣足食的情况下,接受外来技术的必要性并不大,而要将技术运用娴熟,还需要社会文化的支撑,其间需要耗费的精力和才智极为浩繁,能够满足基本需求的人们一般不会轻易做这样的尝试。

《史记》和《汉书》成书之际,由于“火耕水耨”这样的水稻规模种植,当时的人们都可以亲身接触、亲眼目睹,因而理解有关记载原文毫无困难,也不需要对原文加以注释。纵观为《史记》和《汉书》做注的知名学者,我们都可以清晰的注意到,凡属于东汉以后的注释家,其所做注释大多是对特殊的生僻字注音、释意或补充另外的新材料。但到了唐代的注释家则不同,他们需要对特定的技术环节作解释性的说明,如张守节对《史记》所做的“正义”就是如此。面对后人的这一研究发展变化趋势,我们总可以发现,对“火耕水耨”的技术要领开始感到困惑不解并非古已有之,而是到了隋唐重新统一全国后,重新提出来的新问题。发生这一演化的基本原因可以大致细化如下:

《史记》和《汉书》成书之际,当时的学人显然对“火耕水耨”做了深入的调查,对其技术细节基本上可以做到了如指掌,仅仅是因为篇幅限制,相关技术细节无法获得记载而已。在南北朝时代,由于“火耕水耨”还处于延续状态,但随着朝廷的更迭、政治中心的迁移,官方用语的读音必然会发生巨变,因而汉代时习见的汉字,到了此时反而成了生僻字。裴駰所做的“注释”,集中力量给生僻字注音、释音,正是因为这一社会需要而来。至于如何领悟其间的技术要领,读者可以亲自到田间调查获知,而“做注”也就成了多余之举。等到隋唐统一全国后,由于南北朝时代,大量北方汉人南迁,将适用于中原地区的农耕技术带到了江南水乡。在这些技术推广的过程当中,必然要改变当地原有的生态结构,也要传进与当地不相适应的旱地农耕技术。这些变化都必然要打乱“火耕水耨”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在“火耕水耨”这一传统耕作技术处于衰亡之际,如果不对《史记》和《汉书》所载相关技术内涵做出说明,隋唐时代的人就不可能领悟《史记》和《汉书》所载的技术要领来。也正因为这是在“火耕水耨”发生变迁后才做的“补注”,因而张守节所做的“注释”肯定是对错参半,既不可轻信,也不可全部扬弃,需要遵循上述两种分析手段,去做出必不可少的甄别。总之,对不同时代不同人所做的“研究”和“注释”,需要区别对待,加强甄别。

民族志资料对失传技术的构拟和复原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大致而言,不仅是处于同一社会发展阶段,而且处于相同生态背景下的民族都可能独立发明相似的技术,这种仅适用于特种生态环境的技术,又符合社会发展水平的技术,不需要文化传播也可以掌握得极为娴熟和有效。具体到“火耕水耨”所必须的环境控制技术而言,如何借助自然力使地表土壤年年更新,确保储水深度不高于半米,也不会完全脱水,只需翻阅已有的民族学调查资料,就可以找到不胜枚举的例证。中国古代汉族修筑的都江堰和郑国渠,就完全凭借手工操作而实现。古代印度规划恒河下游河道,实现均匀分水,也完全是凭借人工堆坝而完成。墨西哥的古阿兹特克人控制海水倒灌的技术就和都江堰几乎完全一样,都是用箩筐装满了鹅卵石制成的沉箱去建坝的。而我国的彝族则是直接捡鹅卵石建堤坝,用储水很低的坝去改变水流,造成河流携带的泥沙在坝的背面沉淀,形成河滩牧场。面对这样的古代技术,由于他们与秦汉时代古百越民族的发展水平相似,需要实现的技术目标又十分相似,因而完全有理由将这样的材料借用于对《史记》和《汉书》的解读。

从上述四种探析办法的综合应用入手,重新解读《史记》和《汉书》的相关记载,那么其技术要领也就不难得到可信的复原了。

三、“火耕水耨”的技术特点分析

《史记》和《汉书》虽然将这种规模性的水稻种植称为“火耕水耨”,但却没有提及相关的专用工具,而“火”与“水”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是可以有限控制的自然物,其控制办法显然与古代汉族的控制方式极为相似,因而在典籍成书时,连进一步探讨的必要都没有,以至于仅仅留下了“火耕水耨”四字,但深入剖析这四个字,却有3个问题需要做深层次的揭示。

(一)如何实现对杂草的控制。能与水稻相伴生的杂草数量多得惊人,生活习性也千差万别,对水稻构成种间竞争的方式和影响程度也各不相同,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主要是在静水中形成稳定的群落,而不会在急流带形成稳定的生物群落。其原因在于,这些泽生植物的繁殖方式和适应对象主要是静水水域,它们有能力应对水位的涨落,但却无法应对强烈的流水冲刷。与此相反,旱生性的杂草可以在稳定的旱地繁茂生长,形成生物群落,但同样不能在急流中,也不能在水域环境中形成生物群落。秦汉时代的江南地区,由于尚未广泛推广固定稻田耕作,河床普遍较浅,而且经常改道。这就使得整个长江中下游平原在那样的特定时代,固定水域、急流、河道会处于频繁变动过程之中,以至于生态系统也会出现相互嵌合的状态。固定水域显然是稳定的泽生植物群落,洪水泛滥不能到达区域,肯定是稳定的草地或森林,只有在河口上溯一段距离后的区段,必然会形成相对的河水急流段。在这样的河段,只需要借鉴相关民族的技术操作,就完全可以领悟。他们只需要就地将鹅卵石堆成半米高,一两米宽,长度从岸边直抵河中央的半坝,就可以迫使洪水季节的水流绕坝子而行,将携带的泥沙沉降在半坝的背水面淤积起来。在这样的泥沙沉降带,由于不是静水区,一般与水稻构成竞争的典型泽生植物不可能稳定的在这里成活,流水携带而下的旱生植物种子,在这样的沉积带也不能够正常生长。百越民族的先民只需要在这样的区段播种稻谷,连续几年都不会遭逢杂草的入侵,即使稍有入侵,在收割后加以清除也就不难了。这是因为人工种植水稻,其萌发必然要早于其它野生植物,在密集播种水稻的情况下,野生植物要反超水稻的生长,在当年的可能性不大。又因为是每年都有泥沙沉积的地带,河水携带的旱生植物种子被埋在沉积土壤中,加上水的覆盖必然因窒息而死亡,也不会对水稻的生长构成威胁。

总而言之,虽然这种操作称之为“水耨”,但并不是水把杂草淹死,而是人为建构了一个让泽生植物和旱生植物都不能快速成活并旺盛生长的环境,给水稻的种植留下了一个时间差,确保在水稻生长期可以少受杂草的侵害,实现规模化的稳产和高产。

(二)“火耕”得以顺利实施的环境前提。“火耕水耨”的一大技术特色就是实施“火耕”。一提到“火耕”,有些学人就会很自然的联想到“刀耕火种”,误以为“火耕水耨”就是“刀耕火种”。然而,这样的理解与水稻种植的环境条件不相兼容,两者不是一回事儿[4]。一方面,水稻能够正常生长的环境又湿又热,植物即令是砍下或割倒后要晒干到容易焚烧的程度难度极大。加上凭借上文的已有分析,这样的环境由于连年遭逢洪水泛滥,高大乔木和灌木是很难长出来的,一旦树木长高必然会遭逢雷击。这将意味着,用刀砍伐树木,事实上找不到砍伐的对象,而生长在当地的稻杆和其它泽生植物的残株,即令是摆放几个月也不会脱水,肯定是烧不着的。《史记》和《汉书》原文没有提及“刀砍”,其原因也就正在于此。另一方面,从其他地区搬运燃料到这样的耕作带实施火焚,不仅经济上极不合算,关键还在于这样的火焚对清除杂草和酥松表土,达到“以火代耕”的目的也意义不大。由于这一地带地下水位很高,无论要再多的燃料,土壤的下层土都不可能达到加热。要靠火焚烧死混入土壤中的泽生植物或旱生植物的种子更是不可能,大量的火焚只能是增加土壤肥力,对水稻生长所必须的关键条件一项也得不到满足。面对这样的事实,我们要掌握“火耕”的技术要领,关键得找准火焚的对象是什么?如果单就植物而言,人们不免会脱口而出烧稻草。但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使是割下来的稻草也不可能干燥,反而会发生霉变,即使是能够燃烧也是烧不透的,对控制杂草和酥松表土也发挥不了作用。不过,如果考虑到当时当地必然伴生有其它食草动物,其技术操作的对象就可以豁然开朗了。原来在当时的江南各地,除了人定居外,还有大型的食草动物成群结队的存在。其中,影响力最大、数量最多的是野水牛和麋鹿,而这些动物的觅食和迁徙正好与水稻的生长相错位。洪水来临时,他们必然要迁徙到高地去觅食,正好给水稻的生长留下了空闲阶段。等到水稻收割后,洪水也就褪去了,种植水稻的区段也漏出了水面,那么留在稻田中的植物残株和杂草正好是它们的觅食对象。

经过它们采食后留下的粪便,其中富含大量的纤维素,而且已经失去了生命力,远古百越居民只需要翻动这些粪团或被昆虫采食所留下的残渣,就可以在相对干旱的冬季脱水,容易被火烧,因而“火耕”也就不成问题了。当然,这一点是《史记》和《汉书》都没有提及的,但却是当时自然环境必有的内容,而这样的内容正是使得对植物残株无法燃烧变成了可以燃烧的燃料,“火耕”也就可以操作了。通过“火耕”后,不仅为土壤提高了肥力,而且还因为这样的燃料不会形成很大的明火,而只能是缓慢的燃烧,可以贴近地表给土壤加热,提高土壤的通透性,也就是达到了“免耕”的目的。

(三)水稻播种的季节控制。要实现规模化的水稻种植,关键是要掌握好水稻的播种和收割季节,伴随着水稻生长的特殊要求正在于要有水淹。在温暖潮湿的南方,温度的升降基本能够满足水稻的生长,因而意义不大。为了使水稻播种后能获得与杂草竞争的有利条件,水稻的播种还得有其它特种技术。有鉴于此,在执行“火耕水耨”模式的情况下,“火耕”的时间肯定得选在春雨来临之前的干旱季节。但“火耕”完后还不能立即下种,下种的时间得等洪水来临,洪水来临时携带的泥沙在洪泛区沉积时,特别是等到水位缓慢下降时,才能播种水稻。因为在这样的条件下,水中的含泥量还很高,稻种落入水底后,泥沙还会不断的沉降使稻种就地固定下来,等到洪水大幅度褪去时也不会大幅度移位。为了确保水稻快速生根,撒播的稻种显然得经过人工催芽,一般要等到开始出芽时才撒播,这样更有利于与杂草竞争。

与播种要选择最佳时机相似,收割也得选择最佳的时机。因为在秦汉时代,对水稻有害和有利的动物总是同时并存。鸟类偷食谷子,野兽偷食稻谷都肯定会时常发生,好在当时的古百越民族长于狩猎,对付鸟类和兽类可以做到游刃有余。但问题在于,在整个技术水准相对低下的社会背景下,收获工具必然粗陋,要抢时机收割,光靠技术肯定做不到,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得动员社会的力量。到了收割季节,需要抢在大型动物下山和候鸟迁徙之前,组织大量的人力实施抢收。不言而喻的条件是,收获物大家集中分享。这在当时的条件下,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水稻的收割可以安全进行,不同人群间的协调也可以顺利解决。

稻谷收割后,理想状态当然是让水位自然褪去。鉴于两书均未提及“排水”,可以推知当时的水稻耕作几乎不需要改变地表。水位下降时,不需要人工辅助也可以自然褪去,把稻田让位给大型食草动物,当然这种让位也给人们留下了狩猎的机遇。

总之,“火耕水耨”的传世资料虽然十分贫乏,但只要借助其它学科的相关知识,其技术要领仍然可以做到基本复原,而且还能够从不同的学科,都一并获得可信的支持和帮助。

四、启示

今天,我们重温“火耕水耨”这一远古的稻作模式时,不仅是出于求知的考虑,更多的还是出于为今天的生态建设提供借鉴的需要。表面上看,这样的耕作技术极为粗疏,根本无法和现代的科学技术相比,但问题在于,正是因为技术水准总体低下,因而当时的远古居民才不得不更多的考虑如何巧妙的利用自然力,同时又要确保生态系统的稳定和可持续利用。将生产融入自然,将自然力变得为我所用,这才是漫长历史岁月中生态环境基本良好的社会文化原因所在。相比之下,今天的生态恶化则是人类对自然生态系统过分干预,对技术的依赖超过生态系统自我更新极限的产物。重温“火耕水耨”的技术要领,历史可以告诉我们,巧妙的利用自然力,在从事生产的同时,兼顾到生态系统的稳定是可以做得到的。做到这一点,不是单纯的依赖技术,而是要仰仗民族文化所提供的社会保障。目前生态建设的不足,也正在于这一点。看来,我们得多从古人那里学一学如何达成人与自然关系协调的思路与方法。

参考文献:

[1] 史记·平准书[M].北京:中华书局,1959:1437.

[2] 史记·货殖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1982:3270.

[3] 牟发松.江南“火耕水耨”再思考[J].中国农史,2013(6):37.

[4] 彭世奖.“火耕水褥”辨析[J].中国农史,1987(2):17.

[责任编辑: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