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窃书

刘会然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四本书终于都回来了，大卫却笑不起来。抚摸着书的封皮，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大卫的鼻尖。

还是数天前，业余爱好写作的大卫出版了第二本个人专著。单位同事听说大卫又出版新作了，纷纷前来祝贺并索求大卫的签名著作。但大卫一一拒绝，理由是出版社给的样书太少，实在抱歉。大卫为自己的借口心慌，但大卫也清楚，同事们嘴上虽然都说要拜读自己的大作，其实呢？

大卫还记得第一次出书时，兴奋过度的他见人就大方地赠送了一本。

几天后，大卫经过单位的会议室，他看到清洁工把大量的废弃报刊扔进了垃圾桶，大卫也看到了自己的新书混迹在垃圾之中痛苦挣扎。一天，大卫路过一旧书地摊，猛然间发现一本封面污浊不堪的书籍和自己的处女作相似。拿起一瞧，正是自己的书，扉页上还清晰地留着自己签名的墨宝，大卫羞愧不堪。

想不到自己的“孩子”会是这样的下场。大卫决定以后再也不赠送书给别人了……

“大卫，恭喜恭喜！”大卫经过单位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李主任高兴地祝贺道，“祝贺新作出版，送我本签名本让我拜读下，如何？”

大卫本想拒绝，但一想，办公室主任负责单位的考勤，得罪不起啊。大卫记得同事阿杜一次没有让李主任搭顺风车，李主任每次都趁阿杜上厕所的时候来查岗。结果，阿杜好几次都当旷工处理，这真是有口难言。

无奈，大卫只好回到办公室，把著作签好名后送到李主任手里。李主任高兴地说，我一定好好拜读，好好拜读。

大卫还没有回到办公室，王副厂长就迎面走来。王副厂长笑嘻嘻地说，大卫啊，新著出版了，送一本给我学习，如何？

大卫本想拒绝，但一想到王副厂长负责单位的财务审核，每次出差报销都要找王副厂长。大卫记得办公室的阿迪上次因为小事得罪了王副厂长，手中好有几张发票都还没有报销呢！

大卫赶紧回到办公室，马不停蹄地把书送到王副厂长手上。

大卫暗暗发誓，不能再送了，每送一本就像贩卖一个自己的亲生孩子，心痛啊。

不巧，张副厂长在过道里叫住了大卫，张副厂长说，王副厂长说你的新作送了一本给他，对吗？

大卫一想，张副厂长虽然不是自己的主管领导，但人家也是副厂长，再说，厂里就两个副厂长，你送了王副厂长，不送张副厂长，这不明摆着是轻视人吗？

大卫只好匆匆跑回办公室，亲自送上了一本签名本给张副厂长。

回办公室的路上，大卫又巧遇吴厂长。大卫赶紧笑脸相应，说，我的新著出版了，我马上给您送书过来，请吴厂长多指导。

吴厂长惊讶道，大卫又出版新著了？那真是我们厂的骄傲啊。你的新著我一定要好好拜读，好好学习。

送出四本新书后，大卫真是百感交集。夜里，大卫都挂念着这几本送出去的新著。大卫想，要是当初不把书送出去就好了，省得心里如此煎熬和难眠。可不送，行吗？

如何才能不煎熬难受呢？突然，大卫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把送出去的四本书窃回来。大卫想起孔乙己说过，窃书不算偷，再说，偷自己的书总不算犯法吧？

说干就干。第二天，大卫细细观察李主任、王副厂长、张副厂长和吴厂长的动静，只要他们离开办公室，自己就好溜进他们办公室。

很快，大卫乘机溜进了李主任的办公室，在沙发上窃回了自己的书。

很快，大卫乘机溜进了王副厂长和张副厂长的办公室，在茶几上窃回了自己的书。

很快，大卫乘机溜进了吴厂长的办公室，在报纸堆里窃回了自己的书。

虽然每次出没领导的办公室都胆战心惊，但能窃回自己的“孩子”，大卫还是十分满意。但让大卫恐惧的是，领导们发现书丢后咋办？

一周过去了，李主任看到大卫，说，大卫，你的书写得真好，我每天都会看上几页。

两周过去了，王副厂长和张副厂长遇到大卫，说，大卫，你的书写得真是太好了，我们都珍藏起来了。

三周过去了，吴厂长碰到大卫，说，大卫，你的书我昨天又翻读了一遍，每次都能给我新的启发，真是好书啊！

听到领导们的夸耀，大卫想大笑，但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大卫每次都是恭谦地站在领导面前，说，感谢领导的指正！

摘自《百花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