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佛爷”的“佛性”

方子

慈禧一生喜欢求神拜佛，她的住处总设有富丽堂皇的“佛堂”，平时也最喜欢别人叫她“老佛爷”。老者，资历也，慈禧能玩江山于指掌，靠的就是这个；佛者，慈悲也，普度众生，光照四海。慈禧确实有资历，但她有没有“佛性”呢？

秀女出身的慈禧粗通文墨，加上年纪轻轻死了老公，内心寂寞，特别喜欢附庸风雅，书法、绘画、唱戏等，她都玩了个遍。后来，她又想到了通过弹琴打发时光，于是派人找到京城著名的琴师张春圃，让他教自己。为了学好琴，慈禧将自己最好的琴交给张春圃弹。一天，张春圃正教慈禧练琴，数名穿着乳母服饰的妇女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来到他的面前。这个孩子来到琴面前就东拨西扯，张春圃吓坏了，连忙阻止：“‘此老佛爷物，动不得。”小孩用眼睛瞪着张春圃，旁边的妇人也怒目而视。一人说：“你知他是谁？老佛爷事事依他，你敢拦他？不要脑袋了吗？”张春圃怕得要死，从此慈禧再怎样宣召他，他都不敢进宫了。

甲午之战后，议事诸臣都将战败责任归之于李鸿章，弹劾他的奏章铺天盖地，李鸿章的职务差不多被撤完了。那时他住在贤良寺（位于北京東城区，临近皇宫。清代外省官吏进京述职时多居于此），日日为脑袋担心。某天深夜，忽有圣旨令其进宫，门前舆马如流，一巷子的人都被吵醒了。清廷有个惯例：最高统治者召见大臣都在早朝，深夜召见者，多遭不测。李鸿章吓得差点尿湿裤子，立即闭门，给家人留了遗嘱，告诫子孙世代不要再做官，然后才穿戴好出门。来到宫里，他正准备去叩见慈禧与光绪，恰好碰上恭亲王出来。恭亲王拱手说：“恭喜！恭喜！”李鸿章一听，更是吓得不得了——旧例，大臣被诛，多称“赐死”，行刑者也常道“恭喜”。他磨磨蹭蹭地走进去，才知道朝廷决定恢复他的官职，并任命他为全权议和大臣，算是虚惊一场。

表面上看，张春圃与李鸿章都有点神经过敏；真实的原因，则是他们洞察了慈禧的为人，知道她喜怒无常、常草菅人命。为了获得权力和维护权威，慈禧敢将宗室杀掉，敢派人将皇帝宠妃溺死，敢下令将批评时政的记者乱棍打死……慈禧做这一切，并不是依仗什么法规或制度，而是凭着自己的心情。张春圃阻止同治玩琴，慈禧后来并没找他的麻烦；李鸿章被众人弹劾，结果不仅没掉脑袋，还官复原职，并被委以重任，不过是当时慈禧刚好觉得他们还有利用价值而已。

“老佛爷”没有“佛性”，固然与其人品有关。慈禧为人阴鸷，喜欢树立假想敌，其报复心也强得不可思议，名言“谁叫我不痛快一阵子，我叫他不痛快一辈子”更是流传至今。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大清朝廷的皇权过于集中，皇太后、皇上等实权在握的人想杀谁比扯断根草还容易。他们凭着心情随意杀了人，不必负任何责任，有时被杀者还得高呼“皇太后圣明”“皇上圣明”，以保住家族不被满门抄斩。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见了老佛爷，不会产生张春圃与李鸿章式的恐惧呢？所以，那个时代的“老佛爷”其实也不需要有“佛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