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落魄才子遇上传奇才女

王海龙

邵洵美是谁，很多人大概想不起来。可是我若说起《围城》中的赵辛楣，相信大家不陌生。这是民国时期上海文坛的一段公案——当年钱钟书先生《围城》发表时，就有人直指邵洵美就是书中人物赵辛楣的原型。

钱锺书跟邵洵美比较熟，将朋友的影子写入小说是钱锺书的惯伎。谁是谁非，时过境迁，笔者不愿再澄清。

邵洵美是何许人？他出身名门，游学欧美，酷爱文学，其交游者有徐志摩、郁达夫、林语堂、沈从文、刘海粟、梁宗岱、张道藩等，皆一时翘楚。这个风流倜傥的破落才子，中英文俱佳，有着骄人的旧家背景和文坛地位，除了写作，也是翻译家和出版家，当时的上海颇有这样一些文人。

项美丽的英文名字是艾米丽·哈恩（Emily？Hahn），她在上海文坛的传奇，自她跟邵洵美的恋情始。她是美国才女，知名作家，一生为最著名的美国文学杂志《纽约客》写作。项美丽正值妙龄，却已遍历北美、欧陆，并到非洲去探访土著人部落。在当时，一个少女能去非洲可不是闹着玩的，仅举这一例即可知项美丽性格的超前和不羁。她就这么风风火火地来到了上海，搅起了十里洋场满天风雨。

项美丽在上海最有传奇性的故事是这样的：一个绝妙的美国才女，甘愿为邵洵美之妾，居然还在律师处认真办过结婚手续，并跟与邵洵美一样出身贵胄之家的夫人盛佩玉一道，到乡下去过齐人之福的日子。

这个上海滩的八卦传奇，那时填充过不少落魄文人的白日梦和饭后谈资。项美丽自此在旧上海声名远播，后来她也写过宋美龄姐妹的传记。她在中美文坛通吃，着实火了一把。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她逃到香港，嫁给了一个英国人，后来被日军关进集中营，倒是靠着跟邵洵美做妾的一纸假婚书，救了她和孩子。

战后，项美丽回到纽约。1946年，邵洵美曾到纽约跟项美丽相会，可怜其时物是人非，倒是项美丽的英国籍后夫讲义气，声言：“邵先生，您这位太太我代为保管了几年，现在应当奉还了。”邵洵美瘦死的骆驼不倒架，潇洒地手一挥，转头走掉——虽然看着潦倒，却没有带走一片云彩。自此，他跟项美丽未再见面。

项美丽是多面手，她涉猎的写作题材非常广泛：从女权主义到非洲风情，从动物学到当年上海文坛；从传记文学、冒险小说到幽默小品、政论、散文、诗歌；甚至菜谱、儿童文学等等，无所不包。

晚年，项美丽写了很多关于中国的回忆文章，影响颇广。她笔下的中国充满诗意，但满是鲁殿灵光，像是一地拆碎的七宝楼台，到处闪烁异宝，却又无可收拾。无论是旧时还是今天的中国读者，读之都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值得附加介绍一笔的是《纽约客》杂志的特色：这本杂志之所以能够统领美国文坛，一是质量高，二是稿费肥。在其上发表文章，是成名的敲门砖。一般作者发篇短文后，就常被出版商盯上而约稿长篇。一篇短文的稿费，往往抵得上出本书。

项美丽是《纽约客》特聘作家，一生为它写作60余年，发文几百篇。她活着的时候，杂志的编辑部永远保留着她的工作室，这是一个了不得的荣誉。她1997年逝世于她心爱的纽约，离《纽约客》杂志社的办公楼不远，终年92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