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克明引导他们投身革命

朱岩

年过六旬的王东哈是中纪委原专职委员王直哲同志之子。近日，他向笔者讲述了他的前辈走上革命道路的珍贵史实。

“铁脚板书记”

我老家在宣汉县老君塘乡后溪湾，以租种地主牟绪生的田地为生。地主牟绪生是个开明的文化人，他的一个儿子和一个侄子参加了革命。牟绪生的儿子叫牟永恪，1912年生，约1928年考入宣汉中学读书，因带头组织闹学潮被开除。1930年，牟永恪在成都成诚中学读书时加入中国共产党。牟绪生的侄儿叫牟慈帆（又名牟永恺），1906年生，1931年在王家场担任当地民团团总，以此身份作掩护，积极为党工作。

1932年夏季，牟永恪从成都弃学归来，常邀约一些学生模样的青年在我家进进出出。他们就是中共梁达中心县委的成员及其领导下的同志。当他们来到我家时，祖母及伯母们总是热情相待，倾囊相助，并为他们严守秘密。

1932年年底，红四方面军进军川北，与王维舟、杨克明指挥的川东游击军会师。此后，杨克明深入到宣汉县与达县交界处的10多个乡镇，动员群众参军，被群众誉为“铁脚板书记”。

红军进攻刚接触宣、达地区，部队还未到达老君塘时，老君塘即召开了以农民协会会员、赤卫军战士、游击队队员为中坚的大会。在会上，牟永恪、牟慈帆将自己家的地契和房契全部烧毁，宣布彻底背叛地主阶级利益，为无产阶级、工农大众，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奋斗终身。梁达中心县委书记杨克明主持了这个大会。

在以杨克明为书记的中共梁达中心县委中，刘胡子、牟永恪任委员，我父亲王直哲于1933年初入党后，任中心县委特别支部书记。梁达中心县委直接领导宣汉县以学生为中心的反帝拥苏大同盟会，以及老君塘、明月场、达县罗江口等数十个农民协会（乡农协）。每个乡农协都有赤卫军、游击军的武装组织。梁达中心县委把他们组织起来，进行初步的马列主义教育，提高阶级觉悟，拥护红军，并直接进行抗租抗捐和抵制国民党征兵的斗争。

当时，县委组织机构中的马列主义读物仅有《共产党宣言》《共产主义ABC》《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等几本。以群众当时的文化水平，很少有人能看懂。党组织的宣传工具也只有一部油印机和一块钢板。杨克明等同志为了通俗易懂地进行马列主义宣传教育，便自编自刻，印出党的方针、政策、任务和要求，以标语口号、传单的形式，秘密散发和张贴。经过一段时间的宣传和组织，宣汉县各地普遍出现了武装袭击土豪劣绅、收款委员、区长和团总的斗争。

1933年秋，红四方面军攻下伪川陕督办、军阀刘存厚的老巢——绥定（达县）。成千上万的宣、达人民自发组织起来，自带干粮奔赴达县，将红军缴获的枪炮、弹药军械和其他物资搬运到通南巴后方根据地。一批批人群马队在由达县至通南巴的道路上涌动。

满门忠烈

在杨克明为书记的梁达中心县委的领导和培育下，我家成了革命领导人的集会、往来之地，尔后我们全家人都成了红色革命者：

二伯王德哲，1933年秋在老君塘苏维埃工作，后在红33军政治部工作。1935年，部队合编于红五军，仍在政治部工作。随部队长征后参加了西路军，与国民党马匪军进行了严酷的战斗。历经极度困难，辗转数千里，才回到八路军三八五旅，并在该旅政治部工作。经过八年抗日战争、三年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后，在空军卫生部任副政委。1953年转业到一机部。于1954年病逝于南京，时任南京机械学校校长，卒年48岁。

三伯王性哲，先在地方游击队，后转入红四军10师任排长，1934年在反击军阀刘湘的战斗中壮烈牺牲，时年25岁。

四伯王资哲，曾担任老君塘苏维埃主席，于1934年随红军反攻南下，回老君塘探母未遇，不幸遭敌逮捕，死在狱中，时年22岁。

祖母王李氏，1933年在老君塘工作，1934年偕儿媳刘氏、于氏等，随红军部队离家北上，途中被敌截断去路，生活无着，于1935年初回到明月场二女儿家。后被地主豪绅视为“匪属”“侦探”，受尽欺凌，贫困交加，惨死于老君塘家中，终年59岁。

我保存着一份老君塘乡伪乡长张潮海于1935年4月向上司呈报的材料。材料中说：“今2月23日，王资（直）哲之母王李氏、嫂刘氏，借以孺妇无关，同少元先后陆续归家，暗为侦探。”又说：“李氏、刘氏，子少元均无人敢负连坐保结。”材料中的“少元”，是我早逝的大伯王俊哲之子王绍志。由此可见，我家每位亲人，包括与我同代的堂兄，都投身了革命，被敌人列入了“黑名单”。

父亲的革命征程

1933年10月，父亲王直哲参加了杨克明领导的地方游击队。在配合红三十军进攻达县的战役中，父亲由蒲家场前往豆城寨胡家坪组织队伍，因为试枪时发生爆炸，手指被炸伤，连夜赶到罗江口264团医务所就医。杨克明曾来看望他，并赠送了一个银元以示慰问。

大约在1933年冬，父亲手伤还未痊愈，即接到梁达中心县委通知，参加在双河场召开的绥定道党的代表大会。会议成立了绥定道委员会，选举杨克明同志兼任书记，刘子才同志为副书记（河南人，当时的红军干部），委员有李中权（解放后任南京空军副司令员、第二政委，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父亲王直哲（当时为少共委员）等人。会议还讨论了道委成立后的主要任务：分田地，建立健全苏维埃政权，进一步动员群众参加红军，扩大红军队伍，鼓舞士气，增强战斗力。但是，这次会议也表现出张国焘先“左”后右的机会主义路线，把肃反扩大化，搞唯成分论，对知识分子实行关门主义。这是王明的“左”倾机会主义在张国焘“家长制”作风中的必然反映。达县的黎时中、开江的林鲁，还有与父亲熟识的牟永恪、牟慈帆等同志，先后成为肃反扩大化的牺牲者。

道委代表大会一闭幕，父亲就随部队反击四川军阀刘湘等对川陕苏区根据地的六路进攻。1934年，父亲从地方党组织转入红四方面军第四军。1935年，父亲随部队参加长征，任第四军政治部秘书等职。新中国成立后，父亲曾担任铁道部党委监委副书记等职，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专职委员、第五届全国政协委员。1990年，父亲与世长辞。

杨克明牺牲记

1936年10月，时任西路军军政委员会委员、第五军政治部主任的杨克明与军长董振堂等率领部队西渡黄河，转战河西走廊。1937年1月20日晨，马家军匪徒在飞机、大炮配合下，用人海战术从四面八方向高台县城发起猛烈进攻。红五军坚守高台七天七夜，与敌人英勇搏杀。马匪凭借人数优势冲进城内后，杨克明命令警卫排掩护董振堂向城东方向突围，自己带战士迎敌拼杀。在敌人的重兵围攻下，战友们相继牺牲，杨克明也倒在了马匪的屠刀下，年仅32岁。军长董振堂和守城的大部分红五军将士，也在激战中壮烈牺牲。战斗结束后，惨无人道的马家军匪徒将杨克明、董振堂的头割下，悬首示众，不准收尸。“三过草地心犹壮，一死高台志未移”，这是今天的西路军烈士纪念馆里，杨克明烈士纪念碑上的对联。

“文化大革命”后，我父亲到中央组织部查阅了杨克明烈士的档案，百感交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把杨克明同志的档案一笔一划抄下来，转给了家乡的党史部门。近几年，我参加了很多次革命老区聚会，听王定烈老将军、王定国老妈妈多次提到杨克明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