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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杆清台和一题惜败

2014-09-18

南方周末 2014-09-18
关键词:文言文同学老师

“别人的老师”苏哲伦和文言文少年陈铉玥

南方周末记者 朱晓佳 发自北京

白衬衫、帆布鞋、黑框眼镜。苏哲伦面貌清秀,身材修长。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你都没法把他跟记忆中那些吊着书袋、不事修饰的中学语文老师挂钩。

2014年9月13日,《我知道》第三期播出。作为“别人的语文老师”,苏哲伦和“世界记忆大师”胡庆文对战,一杆清台。接着他遇上同行景楠,拱手让出已经知道答案的题目。场内外的女观众开始尖叫,她们恨不得自己就是苏哲伦的女学生——也就是在这个时间点,这档纯粹益智的节目,达到了收视率的最高峰:1.014。

语文老师苏哲伦注册了一个微信公共账号,帮学生们拓展课外知识。这个账号推送过“衣冠禽兽其实是个褒义词”、“刘禹锡:完美阐释NO ZUO NO DIE”,最新的一次推送,是紧扣时局的文言文“史记·康帅傅列传”。

但在《我知道》,秀文言文的不是苏哲伦,而是14岁的男孩陈铉玥。这位少年看着大屏幕上的《小时代》,愣是把一段歇斯底里的戏用文言文当场翻译了一遍。

少年陈铉玥最终一题惜败。苏哲伦觉得有点可惜:“未成年选手和成年选手比,还是有一定劣势。一方面知识面可能不够宽,另一方面毕竟年轻,可能上场发挥也会有问题。”

我知道连老师也不知道的知识

“怎么说呢?我很想说‘是。”苏哲伦略作犹豫,回答南方周末记者。

这个问题是:“参加完节目,你觉得自己有想象的那么牛逼吗?”

参加《我知道》节目,苏哲伦说是因为“爱好”。爱好来自旺盛的求知欲,最早要追溯到中央电视台的《趣味物理》,这是在1990年代的一档节目,每天半小时,解释各种有趣的物理现象,还没上小学的苏哲伦,每天追看。

小学二年级,有一回,去广东出差的父亲给他带回来四本《百科全书》。他挺喜欢,翻看了一大半。后来,他在亲戚家发现一套很相似的书。那是当年非常流行的一套丛书《中国少儿百科全书》。他把那套书借回来,看完才想起来,“爸爸买回来的那四本应该是盗版。”

不管正版盗版,这四本书让他眼花缭乱,他和同学讨论,却发现同学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只好去问老师,发现老师也纷纷摇头。

“我知道连老师也不知道的知识。”这让苏哲伦极有成就感。读书也因此成了他的最大喜好。学生时代,《三国演义》、《老人与海》、《千年一叹》是苏哲伦的枕边书。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的时候,他手头正在看的,是《陈寅恪魏晋南北朝史讲演录》。

《我知道》节目会为最终的赢家提供百万教育基金。苏哲伦想到的还是买书,一百万,倒是能买上几万本。除了自己想要的,其中一大半,他想送给墨脱和萨迦的孩子。

苏哲伦在复旦读书时结识的一个师兄,一直招募志愿者赴墨脱支教。毕业工作后,他的一个同事又远赴萨迦支教一年。这两年公益机构信誉受损,苏哲伦能相信的,就是这两个朋友。但他还没敢把送书的想法告诉这两位朋友:“万一没走到最后呢?”

苏哲伦意识到自己还是有短板。比如,在和景楠的对战中,他没能答上“万芳”,这是一个台湾歌手的名字。尽管苏哲伦“更看重历史、社科、文学、科学”,但他还是没想通,怎么会错过这样的知识点。

学生似乎只是在上学,不是在读书

对苏哲伦影响最深的老师,是他的三个高中语文老师。高一的老师热情奔放、思维活跃,高二的老师是个老先生,底蕴深,声音也浑厚,高三的老师是个学术型人才,书生气浓,谈问题总能谈到底,透彻。

复旦大学毕业后,苏哲伦成了自己母校——百年老校上海南洋模范中学的语文老师,和自己的老师成了同事。

崔永元在节目里和景楠、苏哲伦谈“老师的任务”。苏哲伦回答:“一是教给学生很多知识,二是把学生送进好的大学。”这在网上引来批评:“现在的高中老师,都只讲知识不讲做人吗?”苏哲伦委屈:那段讨论是有语境的。

“事实上我跟他们的看法一样。”苏哲伦澄清,“人格教育当然是最重要的。给学生讲很多道理,可能社会上的几条负面新闻,就把这些全部击碎。在这方面,我们要言传身教。”

他希望培养自由的、有想法的学生,他觉得现在的高中生最缺的是自主能力。有学生想考托福,家长给苏哲伦打电话:“这和学校的安排冲不冲突呢?”“请您让他自己来问,这是他的事情。”苏哲伦往往这么回答。

“树人”之外,苏哲伦最想带给学生的不是知识,是求知欲。这一点让苏哲伦最感无奈:大部分学生似乎只是在上学,不是在读书。“他们上课、做作业、考试,但是并不很爱他们学的知识。”

现在,苏哲伦每周要上15节课。正课12节,班会课1节。另有2节拓展课。拓展课由有兴趣的老师开课,学生选修。苏哲伦开了两门,一门历史,一门文言文。每门课都有二十多个学生。“这两堂课没有考纲,难度也不大,目的就是引起学生的兴趣,将来到有闲、有条件时,学生自然会去学。不过这种上课方式不可能成为主流,因为不能太高估所有人的学习欲望。”苏哲伦也很无奈。

苏哲伦也会给学生荐书,荐书的原则是“广、浅、短、有趣”。他推荐过罗伯特·弗兰克的《牛奶可乐经济学》、《三国演义》,还有《易中天品三国》等等。从来没有学生主动跟他讨论过这些书,但偶尔,他发现有人在看他推荐的书,就能满足好一阵子。

我想做压哨绝杀的那个人

苏哲伦要是碰上陈铉玥这样的学生,也许会很满意——他们都是文言文和历史爱好者。

陈铉玥的父亲陈永跃是转业军人。在部队的时候,陈永跃就对历史感兴趣。2000年左右,在中国大陆被封禁多时的钱穆作品重见天日,陈永跃从那时开始潜心研究钱穆。他的书房里,除了《二十四史》、《资治通鉴》、《左传》、《十三经》这样的历史典籍,也有一些通俗的,比如《画说中国》。

小学三年级,陈铉玥偶尔走进父亲书房,拿起从春秋战国一直讲到民国的一套《画说中国》,看进去就没停下来。

不久,陈永跃建议儿子:“现代人转述的故事都讲得不全面。你要不要看看罗贯中的《三国演义》?”陈铉玥看完了白话文版的《三国演义》。

接着是《大学》、《论语》、《世说新语》……每天陈永跃送陈铉玥上学,就教他一段四书五经。读古文最多的时候,陈铉玥可以把古文翻译成英语,也能把英语翻译成文言文。“很轻松,没压力。”陈永跃描述。

当陈铉玥被节目组邀请参加《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读过古文典籍。这段时间,他时不时拿出来看的是《纪伯伦散文集》。陈铉玥的母亲曾经是英文老师,她希望儿子也能多读点外国文学。

对陈铉玥来说,西方文学作品更好看,“文言文本来就是我们不熟悉的语言,我能把字面看懂,已经不容易了。理解更是难上加难了。”

陈铉玥看纪伯伦散文,还有个目标是应对考试。在所有考试科目中,这位文言文少年最大的短板竟然是语文——他对于散文的阅读理解,却总是不得要领。

“我不太能够理解散文中要表达的那种美感、意境,或者隐藏在文字背后的信息。”这个少年一板一眼地解释,语气像个成年人。

陈永跃和妻子并不要求儿子成绩名列前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希望孩子有出息:“中国人讲究中庸之道,真正厉害的人都在中间,我们对孩子的要求,保持中上就可以。”

这让陈铉玥有一定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陈铉玥兴趣明确,他欣赏的东西和同学们不一样:同学们看动漫、玄幻、校园小说,他喜欢看《科幻世界》,喜欢看“漫威”系列的超级英雄电影;同学们喜欢“快男”出身的歌手张杰,他关注的是欧美乐坛。他和同学仅有的共同爱好,恐怕就是体育运动,和吐槽考试。

《我知道》录制节目那天,陈铉玥穿了一件意大利AC米兰俱乐部的队服。但他并没有答出题格上关于意大利的题目“亚平宁半岛”。

有两道题尤其让他遗憾。他猜出了“兵败山倒”,却没能想到“兵败如山倒”;他看到已知的一个“纳”字,猜想另一个字应该是“什”——“纳什”是湖人队控球后卫的名字,划开题面,却是“美国数学家,电影《美丽心灵》的原型”,他只好放弃。

他后来知道那个美国数学家恰恰也叫纳什,极度懊恼:“如果当时把纳什说出来,结果就不一样了。”

如果当时晋级,陈铉玥想选的导师是崔永元。他并不喜欢《小时代》,甚至在节目现场,暗暗抵触把它翻译成文言文。这一点,他也和他的大多数同学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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