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的桥
2014-09-17刘永福
刘永福
河有万湾多碧水,田无一处不黄花。在水乡,无桥不成路。“驼背公公,力大无穷,爱驮什么?车水马龙。”是桥。“和尚头,尼姑脚。”(谐音“河上头,泥固脚”)也是桥。我喜欢水乡这么活泼的诗歌。
桥孔里插扁担——担当不起。独木桥上睡觉——翻不了身。我喜欢水乡人这种幽默的艺术。
过河拆桥是孬种,修桥补路是善举。我喜欢水乡人质朴的道德标准。
船到桥头自然直,是桥对船的引导和规范。路上不遇桥上遇,是在合适的地方遇上了合适的人。我更喜欢水乡人的智慧和通达。
家乡的水,贯通五湖,连接四海,却曾经阻断了乡亲走出水洼的心思和脚步。都说,手勤的人路宽,脚勤的人路长。没有桥的时候,整天在水边转悠,富裕的梦想只能随河水流淌。而桥,没有打断流水拥抱村庄的情谊,却让此岸与彼岸连接,像花生,似莲藕。
在水乡,没有桥就捆住了双脚,有了桥就像插上了翅膀。修建一座桥就是打开了另一个世界,从一种方言走进另一种方言,从一种风俗走进另一种风俗。有了桥,目力所及的地方都可以踩在脚下。桥,是村庄拥抱外部世界的臂膀。
縮千里为咫尺,联两地成一家。桥,是河流的第三个堤岸,它模糊了此岸与彼岸,弥合了楚河汉界,改变了世界的结构,扩大了生存空间。它让阻隔变得通畅,让闭塞变得开放,是此岸与彼岸的情愫。
我的胞衣之地,那个依偎在梓辛河中段叫做“大元”的村庄,绿树覆盖,碧水环绕,素朴中透着清新。从卫星地图上看,村庄恰似莲藕一样伸展,环绕的河水像盛开的荷花,周围的田地,经络分明,犹如一张巨大的荷叶。村庄也在像莲藕一样生长,经冬阅秋,历久弥新。
桥是平稳,岸是幸福。老的砖桥、新的闸桥、农用桥、公路桥,桥与桥相通,道与道相连,尤其是公路桥,彻底结束了我们村以船代步的“慢生活”时代。
我喜欢在没有喧嚣的宁静乡道上漫步,从这座桥到另一座桥,从中年走向老年。家乡的桥,抚慰了多少游子回家的脚步,它可知道,游子对家乡的感情,比桥下的流水还要深长!
舟驰人行通海宇,流清湍急映天然。桥东桥西好杨柳,人来人去唱歌行。村头的桥枕着码头,桥和码头代表着一个村庄的风度和气质。
水是眼波横,“桥”是眉峰聚。水代表着母亲,桥代表着父亲。小桥流水永远是诗歌中最质朴最生动的图画。
桥的这头是上学,桥的那头是放学。桥的这头是下田,桥的那头是收工。桥的这头是出行,桥的那头是归来。桥的这头是送行,桥的那头是盼望。
我们都是桥的过客,父辈们才是桥的守望者。桥装饰了村庄,我们装饰了父辈们的梦。
桥横跨在岁月的河流上,俯听流水淙淙,仰看日月星辰,承载着所有人的脚步,谦卑地迎来送往。任时光的流水,从脚下消逝,让胸膛里带着菜花香的习习河风,去抚慰岁月的苍凉。
桥下是潺潺流水,水中是参差荇菜,古代的月亮照着今人。谁是那窈窕淑女?谁是那在水一方的伊人?谁还在溯游从之,寤寐求之?谁还在水边寄托着相思?走进水乡,不经意,就走进古人为今人设计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