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试析《红高粱家族》中女性形象的美国化

2014-09-16梁鑫

北方文学·下旬 2014年6期
关键词:红高粱家族女性形象

摘 要:莫言的《红高粱家族》是一部被翻译成多种语言,传播极为广泛的作品。特别是被美国汉学家葛浩文译介到英语世界以后,《红高粱家族》的影响更是不断增强。译者在译介的过程中,对女性形象给予了特殊的关照,赋予了其女性形象新的色彩,显示出美国性的特征,即女性形象的美国化。本文将具体分析译作中女性形象美国化的细节体现和美国化的原因。

关键词:红高粱家族;女性形象;美国化

一、《红高粱家族》的译者和译本

“翻译家对文学的影响是巨大的,如果没有翻译家,世界文学这个概念就是一句空话。”(莫言,2004:6)莫言的作品被大量译介到西方国家,使其影响力日益增强。2012年莫言成为中国大陆首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其幕后有一位功不可没的推手——葛浩文。学界普遍认为,莫言获得诺奖最大的功臣当数美国汉学家葛浩文。他目前翻译了莫言的十余部作品,包括《红高粱家族》(Red Sorghum: A Novel of China),《天堂蒜薹之歌》(The Garlic Ballads),《酒国》(The Republic of Wine),《师傅越来越幽默》(Shifu, you will do anything for a laugh),《丰乳肥臀》(Big Breats and Wide Hips),《生死疲劳》(Life and Death Are Wearing Me Out)等。这些作品被成功译介到英语世界,或者具体说是美国。对美国读者进一步了解莫言,以至于更好的把脉中国文学都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而《红高粱家族》是葛浩文翻译的首部莫言作品,是对莫言作品全面译介的开端。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在尽量忠实于原文的基础上,对原文也进行了部分的改写和删节。特别是在有关男女性爱,女性反叛传统的情节上,译者则是更多的体现出了他的创造性。

二、在传统观念和现实中挣扎的中国女性

从古至今,中国女性都背负着“三从四德”的传统道德枷锁。女人一生应该恪守诸如“相夫教子”“夫唱妇随”“贤良淑德”的行事准则。甚至,古代的中国还秉承“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在中国的文学作品中,大部分女性都是温文尔雅,待字闺中。如《红楼梦》中的林黛玉,《西厢记》里的崔莹莹,这些女性都是传统女性形象的标尺。正如莫言写道的那样“我奶奶当时年仅一十六岁,从小刺花绣草,精研女红,绣花的尖针,剪花的剪刀,裹脚的长布,梳头的桂花油等等,女孩儿的玩意儿陪她度日过年。”(莫言,2006:77)在父权制社会中,女性往往扮演着男性附属品角色。古希腊荷马史诗中女人与荣誉和财富等同。无论把女人归于荣誉还是财富,女人都不能成其为人,只是一种符号的存在。女人的命运始终掌握在男人的手里。女人婚前须听从父母的,更准确的说是听从父亲的;婚后听从丈夫的,丈夫死后听从儿子的。例如,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商人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的杜十娘,正是中国传统女性不幸命运的写照。波伏娃说“女性作为享乐对象,在人间有一个位置,无疑是卑微的但是有价值的位置:她在男性从中得到乐趣,并仅仅在这乐趣中找到生存的理由。”(波伏娃,2011:278)女性的存在价值就是为了取乐于男性。她还说道“理想的女人是完全愚蠢的和完全顺从的;她总是准备好接待男人,而对他一无所求。”(同上:278)由次可见,女人就像一件物品,可以被买卖,也可以被丢弃。中国的女性从身体到心灵都是不自由的。长长的裹脚布绊住了她们的脚,传统观念封锁了她们的心。中国女人就应该含蓄内敛,就应该处处得体。但是在莫言的作品中,对女性的描写不同于传统的写法。所有的女性都有一种叛逆精神。如《红高粱家族》中的“奶奶”戴凤莲,《檀香刑》中的孙媚娘,《丰乳肥臀》中的上官鲁氏。这些女性都是与传统做斗争的先驱,他们敢作敢当,敢爱敢恨。他们是中国女性崛起的一代,代表着传统与现实的决裂。莫言对众多女性的不同书写,表达出了他对女性的同情,敬重与难能可贵的人文关怀,同时也反映了中国女性自我意识的不断增强。

三、《红高粱家族》中女性形象的美国化

《红高粱家族》中的女人们在莫言的笔下栩栩如生。敢爱敢恨的戴凤莲,敢于抗日的母亲倩儿,为爱敢于同奶奶抗争的二奶奶恋儿。这些女性身上很少“贤良淑德”的品质,她们身上有一种挑战传统的斗士精神。她们也不再是柔弱娇羞的闺中女子,她们当上了酒庄掌柜,举起了抗日大旗。莫言笔下的女性充满“力感”,正因为这种“力感”才造就了她们野性的美感。葛浩文在原作的基础上对这种力感进行了更深一步的诠释,让文中的女子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再是一些附庸性的简单存在。她们的宣言变成了“I believe she could have done anything she desired, for she was a hero of resistance, a trailblazer for sexual libration, a model of womens independence”.(Read Sorghum,2003:15)

葛浩文笔下的“奶奶”经过改写变成了“美国式”女人。例如,文中有这样的一段话“Grandma laid her hands on Uncle Arhat,s scalp, then rubbed them on her face. Pulling her hair, she leaped to her feet like a madwoman, her mouth agape.”(同上:17)此处奶奶在日本士兵的淫威之下机智的反应,葛浩文用了lay, rub, pull, leap,agape(gape的形容词形式) 五个表示动作的词来诠释,凸显出奶奶动作的麻利,果决。突破了传统女性的那种阴柔和软弱的特性。表现出奶奶的镇定与勇敢。在接下来的文章中译者又如是表达的:and by the age of sixteen she had grown into a well-developed beauty. When she walked, swinging her arms freely, her body swayed like a willow in the wind.(同上:42)“sway”和“swing”两个动词描写出奶奶与众不同的美。她走路的姿势是不符合淑女典范的,却更自由洒脱。此处的奶奶的美是摇曳生姿的,是不做作的。体现了奶奶的大胆奔放和无所顾忌。endprint

文章写到母亲倩儿的时候,有这样的一句话“Taking advantage of her early morning energy level, she scraped off a layer of green moss and stuffed it into her mouth…the problem was her throat, which was so dry it would not function properly”.(同上:202)为躲避日本人的炮弹,母亲倩儿带着小舅舅藏在一口枯井中,在无水无粮的情况下,熬了数天。最后被我爷爷和父亲救出才幸免于难。抗战中的女性,从一定程度上已经不同于传统的家庭妇女。他们同男人一样肩负抗日的使命。传统的女子不宜抛头露面的观念被打破。女性也需要在战火中体现自身的价值。所以,女性也开始习枪练武,来对抗敌人的侵略。如文中的“Douguan, why can not I hit what I,m shooting at?” (同上:219)母亲在抗战中学会了射击,在与群狗的作战中,她想出的精妙方法使群狗的数量锐减。在葛浩文的译文中,“倩儿”被翻译成了“Beauty”,Beauty 是美人之意。文中的母亲长相是否美丽笔者无从可考,但是母亲在枯井中表现出来的坚韧,与群狗作战中表现出来的机智与勇敢,正是对美的另一种诠释。这也无形中契合了美式的审美观。

给读者印象最深刻的无疑是《奇死篇》中的第一段话“Her rich,youthful, resilient flesh, her plump bean pod face. Her deep-blue seemingly deathless eyes”(同上:323)二奶奶富有弹性的年轻丰满的肉体,如豆荚般饱满的脸庞,瓦蓝色的眼睛。如果说母亲是一种精神上的美,那么二奶奶就是纯粹的外在形体上的美。二奶奶的美是视觉效果的,它们体现在物理的身体构造上。这种审美方式更接近西方人。中国人的审美观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道德的绑架,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一种规范的道德的审美准则。而中西方对女性的审美存在很大的区别,西方人以线条感强,丰满为美,而东方人普遍认为内秀强于外在。中国古代的“仕女”图,都在体现女子的幽雅娴静。而在西方的绘画与雕塑中,女性多以半裸或者全裸示人,她们大都健康,丰满,匀称。西方人展示出来的美往往体现个性与需求,而非中国式的教导与劝诫。所以,葛浩文笔下的二奶奶颇具西方女性的雕塑之美。

四、女性形象美国化的原因

葛浩文在译介《红高粱家族》的过程中,通过文化过滤与文学误读,使文中的女性形象体现出美国化的特征。葛浩文在一次访谈中说他选择翻译的文本时都会考虑到书的销路,也就是从读者接受的层面来选择文本。如果读者不接受译本,那么翻译家的所有工作都会成为无用之功。所以,在经济效益的驱使下,葛浩文不得不有意识的对原文进行改写以迎合美国人的胃口。比如,他说美国人更喜欢幽默的风趣的中国作品,所以他选择译莫言和苏童。美国人更愿意看反面的而非正面的好的写中国的作品。这些因素驱使译者将译本变得更符合本国人的欣赏审美取向。所以,他国化难免会发生。随着中国经济的不断发展,中国文化软实力不断增强,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发生碰撞与融合。特别是美国女权运动兴起以后,美国女性开始争取自己的选举权,开始迈出家门走上工作岗位,她们争取与男性平等的社会地位和权利。这些都直接影响到中国的女性书写或者说现实中的女性。五四以来,以鲁迅,胡适为代表的《新青年》作家就发表了一系列刻画新时代女性的文章。而中国女性也渐渐的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和现实地位,不断争取自己的权利,这些都体现在诸多作品中。所以,葛浩文笔下的女性是具有美国女权运动后的女性特质的。西方的审美观念对女性形象的影响也很重要。葛浩文在译介《红高粱家族》中的女性形象时,无意识的注入许多西方人对女性的审美取向。从古希腊开始,西方的画家,雕塑家们就注重刻画女性丰满健康的形体,意在真实的表达出女性的形体美。这与中国人注重“意合”的审美情趣是不相同的,西方人更关注外形的美。他们力图创造出肉眼可见的真实性强的,同时还具有立体感的艺术品。这就是为何西方的绘画与雕塑中多全裸或者半裸体态丰腴的女子的原因所在。而现实中,中西方女人的体格也存在很大的差异,此处笔者不再赘述。葛浩文笔下的几个女子,也形象生动的展示出体态之美。文中对奶奶戴凤莲的胸部,腰身,手臂的描写,对二奶奶健壮丰腴的身体的刻画都体现出西式的审美特征。由此,不难发现,葛浩文在翻译中将他作为西方人的审美取向注入了他的人物形象之中进行一定程度的再创造。

结语:无论是文化过滤还是文学误读,在文化的交流中都不可避免。译者在对他国文学进行译介时,难免会将自身的文化理念移植到文中。这样就会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形象的变形,他国化。葛浩文在《红高粱家族》中对几个女性形象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写,再创造。从本质上来说,英译本中的戴凤莲,倩儿等人物已非莫言笔下纯粹的中国妇女形象。但是,正因为这样的有意无意的改写,使美国读者更易于接受葛氏笔下的人物。但是,葛浩文的再创造也仅是在莫言的基础上的延展,而非全盘改写。这就关系到变异学中如何把握度的问题。著名学者曹顺庆先生就一度提到过应该关注变异的度的问题。这对异国间文化文学的互补互偿,对比较文学学科理论的完善都是比较重要的。

参考文献:

[1] Howard Goldblatt. Red Sorghum [M]. London: Arrow Books, 2003.

[2] 波伏娃. 第二性I[M].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3] 莫言. 红高粱家族[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

[4] 杨莉馨. 异域性与本土化:女性主义诗学在中国的流变与影响[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5] 乐黛云. 比较文学与中国:乐黛云海外演讲录[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作者简介:梁鑫(1988-),女,四川仁寿人,西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endprint

猜你喜欢

红高粱家族女性形象
论《红高粱家族》的艺术特质
类型学视野下家族的“寻根”意义
目的论视角下的习语翻译
阿尔比作品《动物园的故事》“厌女”可能性分析
“看”与“凝视”中的美
西方女性摄影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恐慌与愤怒,焦虑与恐惧
浅析电影中的女性形象在商业化运作下的作用
文化视野下日本文学作品中女性形象探究
模糊的人性之《红高粱家族》
评莫言小说《红高粱家族》的艺术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