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酿苦酒，那一场“隐婚”的荒诞剧

李楠

已婚未育？难！

我和李允浩是大学同学，也是彼此的初恋。2011年夏天的时候，别人毕业即分手，我们却脱下学士服，成为毕婚族。

领证时没通知任何人，包括双方父母。他们肯定会反对，两个没房没车没积蓄的外地人，在一座毫无根基的繁华大都市，连工作都没落实结哪门子婚？但我们还年轻，有手有脚有学历，怕什么呢？工作会有的，房子车子票子也会有的，到时再风风光光补办婚礼。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得硌人。转眼几个月过去了，揣着名牌大学毕业证书的我们奔波于人才市场，应聘无数，屡屡受挫，连房租都快付不起了。

真是怪了，李允浩工作难找还可以理解，他所学专业冷门。而我，市场营销，有兼职经历，在数家公司实习过并屡获好评，怎么就没单位要呢？

某人事管理者无意中解开谜团，他看过我的简历后先是点头又是摇头：“不错，可惜，结婚了。”我连忙争取：“我是结婚了，但我没小孩，双方父母也不在身边，没有家庭负担，不会影响工作。”他迅速打断，“正因为这样公司才有顾虑，未婚未育好，已婚已育也好，最怕的就是你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生小孩。耽误工作不说，孕期还不能裁员，产后又要给带薪假，光这包袱就够大了。”

我茅塞顿开。都说爱是一个人的事，爱情是两个人的事，而婚姻则是一群人的事，果然不假，只是这涉及范围也忒广了吧！此后再去应聘，婚否一栏果断填上“未婚”两字，没过几天我就被一家跨国公司录用，月薪5000元。因为表现出色，三个月后转正，半年后晋升到主管，月薪涨到8000元。

日子安稳了，李允浩并不高兴，没找到工作的他现在又成了躲在老婆背后见不得光的男人，更郁闷了。我每次加班、应酬客户或和那帮未婚的同事聚餐，只要回家晚了，他都会阴阳怪气地说一些什么“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人妻就该有人妻的样子”等话。可我还不是想保住饭碗减轻他的负担？也许等他有了工作就能理解了吧。

我四处托人，可他一个学历史的，对口的岗位实在太少。偶然听部门经理沈天舒说起，亲戚开了家旅行社正招募导游，允浩博古通今，考张导游证不是难事。我特意请了顿饭，将李允浩带给沈天舒认识，介绍说是我老同学，才华出众拜托沈总去美言几句。

沈天舒笑着调侃：“你这么上心，看来关系不一般啊，是未婚夫吧？”

我当然要否认：“哪里，我男朋友都没呢！就是一谈得来的同学而已。”

沈天舒拨了通电话把事情敲定了，我一兴奋多敬了几杯酒。喝到高兴处，沈天舒搭住我的肩夸我漂亮气质好，工作能力强，还说有机会定要提拔我。

李允浩当即拉长了脸，回家后一通大吵，像真戴了绿帽子般抓狂。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再三解释，总算是过去了。

瞒婚史，夫妻同交桃花运

没多久，有一天下午我出去谈笔业务，回到公司已是下班时分。静悄悄的过道里，隐约听到李允浩的声音，我吓一跳，以为自己穿越了。走进营销部办公室，见他正和女同事安萍萍说笑呢。

安萍萍是前辈，资历深人脉广，我刚进公司那会儿多亏她提点，可她嘴巴厉害八卦堪比小S。

我拉李允浩到办公室，没好气地质问，你怎么来了？他拿出导游证，说我考上了，来向你报喜的。我一时性急，报喜？非得来公司吗？故意的吧！想我难堪？

他也生气，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不行啊，我可是你老……我连忙捂他的嘴，算我求你了，以后千万别来公司找我行吗？先回家吧，有事晚上再说。

我送他出门，安萍萍见了很是好奇：“小凡，你就这么把人家打发了？他可是等你大半天了，你也忒狠心了。”

我故作镇定：“就一老同学而已，我帮他介绍了份工作，他来感谢我的。”

安萍萍盯着李允浩的背影：“你这老同学长得挺帅，人也幽默，貌似对你有意思啊。”

我不置可否：“帅吗？没感觉。”

她格外兴奋：“是吗，你没感觉我有，介绍给我吧。”

我敷衍了几句，安萍萍快30了还剩着，恨嫁的心思全写在脸上，这怎么可能。哪知她却当了真，此后每天上班问三次，什么时候再安排他俩见面。我和允浩商量，他发了好大一通火：“什么？让我和你同事去相亲？亏你想得出来。为了工作连老公都肯共享了！”

我压根儿没觉得有啥大不了，不就是演场戏嘛，见个面喝个茶，再随便找个借口把安萍萍打发了。他一个大男人又不会有什么损失，而我，既不得罪同事也不会暴露婚史。一举几得，多好。

可李允浩偏偏要气我，茶馆里当着我的面跟安萍萍聊得格外热络，留了电话还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我不爽，他答得理直气壮：“喝一次茶哪够，要演戏索性把戏码做足，多吃两顿饭，看两场电影，不然哪对得起你这番安排。”

我懒得斗嘴，打心眼里不信他会对安萍萍动真心，何况有消息说沈天舒要调往分公司当副总，这个缺会在我们几人中选，若选上工资翻一番都不止，我得全力争取。

沈天舒有意提拔我，事事关照。其实，我早就发觉他对我超越了上下级的欣赏，过去还有所顾忌，现在因为马上要调走便表现得越发明显。正是关键时刻，我只有装傻继续敷衍了。除去工作时间，偶尔下了班也会赴他的约，喝茶吃饭谈点人事内幕。

有次碰巧被李允浩遇见，他和安萍萍买完单出来，正见我和沈天舒窃窃私语，甚是亲密。回家后免不了又是一通大吵，工作关系？谁信呢！脸都快贴到一起了！可他好得到哪里去，还不是和安萍萍在约会？他辩解是我推他出去的，他只是跟她谈得来当个知己而已，什么事都没有。莫名其妙，他们一清二白，怎知我和沈天舒就不是呢？

假戏唱成真，毁了婚姻

我和李允浩有了嫌隙，谁都不肯让步，接连几日冷战。加上安萍萍总怀疑他跟我有旧情，为了断他念想故意添油加醋、费尽心机说了不少沈天舒追我的事。

安萍萍生日那天邀请我们去度假村聚餐，席间还有沈天舒。我耐住性子不便发作，她倒好，饭桌上拉着李允浩大秀恩爱，且句句针对频频敬我酒。

李允浩未说话，沈天舒却急了，抢着要代劳。安萍萍起哄，沈天舒直接回应：“我喜欢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开始还有些别扭，可见安萍萍对李允浩献殷勤飞媚眼心里醋意翻飞，便故意装出很受用很领情的样子来气李允浩。

后半场，不知怎么提到了贞操和爱情的问题，我借着酒劲直言：女人该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和谁上了床自然就是谁的女人了。沈天舒连连点头。

那晚到底喝了多少酒早记不清了，好在安萍萍预先订了房，我和她一间，李允浩和沈天舒一间。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却见是沈天舒睡在我身旁。我当即大惊失色，拉过被子还未来得及尖叫出声，门铃叮咚作响。

冲进来的是李允浩，对着沈天舒就是一拳。沈天舒捂着脸：你这是干吗？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是真的喜欢她，会对她负责的！

仅存的一丝侥幸彻底破灭，难道确实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我的眼泪哗哗落下。

我和李允浩先离开度假村，坐在车上只觉得浑身冰凉。我问他：“昨夜你睡在哪儿了？”

他沉默片刻，不做正面回答：“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这事以后谁都别再提了。”

没几日我顺利晋升部门经理，沈天舒也正式去分公司就职，一个城东一个城西。走之前他几次约我，我都借故推掉了。李允浩也保证过了，以后不会再和安萍萍来往。生活貌似回归平静，但感觉再不似从前。我们每个人都很消沉，包括安萍萍。

一个多月后我好事没来，到医院一检查，怀孕40多天。我和李允浩长久沉默。

原来，有些事发生了就不可能抹去，即便不提，即便故意忽略，也会成为情感的障碍。

我们办了离婚，好合好散，悄悄地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肚里的孩子。我不能确定他到底是谁的，但，母性与生俱来。自己也觉得奇怪，以前事业心那么重的一个人，现在居然不怕隐婚的事暴露，心一横，大不了辞职。

可有人比我先行动了，是安萍萍，她一脸平静地递过辞职报告：“我准备跟李允浩回老家发展。你们的事他都跟我坦白了，我不怪他，好在都过去了。我和你不同，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事业和家庭我选一样就够了。”

我去机场送他们，这两人倒是动作神速，已经领了结婚证。我意有所指，对李允浩一声苦笑：“还是你时髦啊，这毕婚族、隐婚族、闪婚族都被你经历过了。”

他顾左右而言他，趁安萍萍上洗手间的空才叹了口气：“做毕婚族是想和你一起过一辈子的，看来还是缘分不够。你要隐婚，把我介绍给安萍萍，自己又和沈天舒暧昧，伤透了我的心。假作真时真亦假，很多事都回不去了……你好好保重吧。”

目的很单纯，结局很荒诞

沈天舒依然时常会来总公司，借着汇报工作之名。汇报完了却赖着不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见我态度有所缓和攻势又强烈起来，送花送礼物一日几十条短信嘘寒问暖。我没有拒绝，事实上我并不讨厌他，他人品不错长相不错对我也一向照顾，何况从日期上推算他极有可能是我肚里孩子的父亲。

我们是奔着结婚的目的交往的，他说喜欢我很久了，我就是他心目中的妻子，不过两个星期就向我求婚了。

我不想我们的关系中再有欺骗，坦白了自己的婚史。他愣了片刻，往我手里塞了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枚钻戒：“短婚未育，我就当你是多谈了一次恋爱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钻石太亮，闪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也打算送他一件礼物，孩子的事还没提过，是到了该告诉他的时候了。

这个惊喜确实是大，以至于他张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忽地从我手上夺过盒子：“你知道吗，那晚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是听你说和谁上了床就是谁的女人，所以想造成生米煮成熟饭的假象……我可以接受你的过去，但不能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当父亲！”

沈天舒走了，我没有去找他。他的意思很明确，除非我能把历史遗留问题处理好，否则不用再继续。我几乎没多考虑，散就散吧，即便真的把孩子打掉，我们之间的阴影也不可能抹去了。

肚子日益隆起，想瞒也瞒不住了。公司果然把我辞退了，说我隐瞒婚史，诚信有问题不能留用。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夜夜失眠。费尽心机，到头来却要喝下自己亲手酿的苦酒，这，又是何苦呢？

责编/樊婷

E-mail： fantingbl@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