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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手札:“抗战老兵肖像采集计划”寻访手记

2014-09-10马金辉

摄影世界 2014年7期

抗战,曾是一段有些模糊的历史。即使在眼下,那段历史的亲历者——抗战老兵在公众视野中也未脱奇。

开始于2009年,由潇湘晨报口述历史工作室执行的“抗战老兵肖像采集计划”,最初的设想是为这些年岁已高,且长时间不被公众认知的卫国士兵(以原国民革命军士兵为主)留取“遗像”。372位,则是过去5年我和工作室同事一起在湖南寻访到的抗战老兵的数量。

面对图片库里,这些即将或已经逝去的老人,我首先想到的不是老人们在对日战场上的英勇与果决,甚至不是他们长时间不被认知、苦闷压抑的生活;而是,在家国破碎、无处偏安的情境中,老人们曾有过的激愤、纠结,抑或是胆怯……还有在他们残存记忆中至今尚存的感念。

他们曾经的慷慨赴义与悲戚现况间的强烈反差,人们多以激愤兼怜悯的神情以对,却缺失静心目对的勇气。唯有平心静气,我们才会注意到,他们的生命里,不只有抵抗者用羸弱青春守护家国河山的坚硬与勇敢,更有幸存者得以侥幸存活的利害相权、蹉跎反转。

他们既是我们——将抗战老兵复原为一个个完整的生命体相视之时,我才慢慢意识到。

有时计划进展得并不顺利。除去自身的惰性,我发现自己为老人们拍摄的照片,并不一定被所有老人认可。朱锡纯便是其中一位。2011年11月12日,我第2次走访这位居住在岳阳市平江县的中国远征军老兵。

看过我为其拍摄的照片,兴趣不大的朱锡纯转身,目光停留在墙上——他为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张“遗像”。2008年春天第一次走访时,老人曾执意手捧相框,让我给他和自己的遗像合影。画框中,朱锡纯光鲜整洁,目光如炬。这有异于我眼中的朱锡纯,却是老人眼中的自己。

真实的朱锡纯让我惶恐:自己是不是一直以一种既定的目光在看这些老人?本出于善意的作为和话语,是不是就是老人们想要的?“长时间精神苦闷”“晚景凄凉”真的就是老人们想要的定语吗?而敬仰或同情真的就是所有抗战老人所寻求的精神抚慰?

朱锡纯之后,将更多时间用在“听”上的我,发现老人们原本性格各具。即使在亡国灭种的危急时刻,被迫或自愿,最后同入行伍的他们,其实各有持守、保全之道。

在我看来,正是秉持有异的“求生”之道和生命惯性,让行至迟暮的生命依然饱满。而认知饱满,则是4年来,三百七十余位老人给我的最大的馈赠。按最新的健在老兵数量统计,湖南一省仍有1000多位抗战老兵存世。除去先前已走访的,剩余约700位老兵便是我和团队下一步计划走访的目标。辅之于同期采集的文字、视频等多介质内容,我们的目标是,搭建起一座有关省域抗战的数字化资料库。

设想中,这是一座对公众免费开放的查询平台,更是一座容纳近千人的个体生命史。

潇湘晨报口述历史工作室官网:http://shuo.xxcb.cn/index.html

口述历史工作室微信公众号:oral_history

能简单介绍一下这个项目的团队组成吗?每个成员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马金辉:潇湘晨报口述历史工作室是一个新近组建的团队,它采用的公众新闻的采访模式,成员由记者、签约作者、志愿者构成。按多介质信息采集、整理的需求,工作室对团队成员作了相应的分工。

拍摄这个项目的过程中,让你感触最深的一点是什么?

马金辉:就我个人而言,在近5年的走访中,感受其实是分阶段的。但有一点始终没有改变,那就是这些通常被我们理解为“历史”或“历史人物”的抗战老兵,其实离我们的距离没有想象得那么遥远。战场上,也并不全是坚硬的东西。他们和我们一样,有愤怒,有柔软,也有蹉跎。他们是真实、饱满的生命,就像我们。

在你心中,希望这个项目最后会以怎样的面貌呈现?

马金辉:涉及到项目的呈现效果,我们设想过很多种途径。这些途径都指向一个方位,那就是如何让大家能看到这些信息,能看到这些老人。老人感动我们,颠覆我们,相信也能让大家获益。

除借助包括潇湘晨报在内的全媒体系列推送外,我们想做一个有关省域抗战的数字化资料库。设计中,它是多介质的,也具备强大的检索功能,同时,它也是一个互动性的平台。希望借由这个平台,能缩短大家与抗战、与抗战老兵的距离。

可以说说你在做这个项目时的“初心”吗?

马金辉:2009年启动这个项目时,我想得很简单,就想着为这些老人拍摄“遗像”。但一经面对,我就发现自己的局限。首先,“抗战老兵”这个标签无法涵盖他们起伏跌宕的命运,而图片,记录的也仅仅是他们当下的容貌和状态。我想了解他们是如何成为他们的,他们面对际遇、面对自己又曾做过些什么。

唯一让我措手不及的是,原本以为两三个月就可以结束的事情,一直持续到现在。

2008年前后,我记得湖南发现的健在抗战老兵数量不到100位,而现在,这一数字已经超过1000位。

目前你收到了关于这个项目的反馈有哪些?有没有想过如何推广,让更多的人关注它?

马金辉:我听到的多是正面的评价。关于老兵项目有两个关键词我曾经提得比较多:责任和良心。其实这是一种书面表

达。对我们而言,“做与不做”的问题并不难。因为对你内心是否安稳的判断,并不取决于你的理性,而是直觉。

自己能做的事情不去做,没做好,才会让我不安。

至于项目如今有没有足够的关注度、参与度,我的感受是刚刚好,不多也不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