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多淇:成就自己想要的经典
2014-09-10汪琼
汪琼
来自重庆的女摄影师桔多淇2005年定居北京,她是个喜欢体验新意的女孩,因为想把更多的心血投入到倾心的事情上,干脆辞职开始了她的自由创作之路。2006年初夏,剃了光头的她买了十几斤豌豆,一个人安安静静坐着剥了两天的豌豆壳,豆蔻年华少女般鲜嫩的豌豆,几乎让人产生难以释怀的心绪。她用铁丝把新鲜豌豆穿成串儿做了一条裙子,一圈项链,一个头饰,一个魔术棒,自拍了一张照片,起名为《豌豆选美》,那是她用蔬菜创作的第一幅作品。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张自拍照,开启了桔多淇以蔬菜为模特的创作之路。第一件蔬菜作品的成功,使桔多淇深深地沉浸在创意的乐趣中。随后,《金针菇的婚纱》、《白萝卜美人鱼长裙》、《紫苷魔法》等充满奇思异想的作品一一出炉,因此有了她用蔬菜创作的第一个系列《如果》。2007年,她创作了《花鸟》系列,接着这个思路,桔多淇开始去掉模特,让瓜果蔬菜作为主角模仿世界名画,因而有了《蔬菜博物馆》。
在《蔬菜博物馆》系列中,桔多淇创造出一种独特的语言,模糊了现实与虚幻的界线。她的作品看似是对经典艺术的临摹游戏,实则是自己在一段特定时期的思考方式。
醉心蔬菜的女生
艺术可不是一笑而过的,创作过程也并不简单。创作《蔬菜博物馆》这一年,桔多淇经常像家庭妇女似的在菜市场溜达,悠闲的神态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正在思考着很严肃的艺术主题。“我常常在卖菜的各个摊位前徘徊,把菜拿起来看看,琢磨琢磨又放下去,考虑把它们移接偷换到哪个位置上更有趣。品种繁多的蔬菜形状颜色各异,把他们排列组合就能得到很多图像资源。新鲜的、蔫了的、烂了的、枯干的、腌过的、煮过的、炸过的,样子都不一样。”蔬菜带给桔多淇无限的灵感,比起找人当模特,显然蔬菜令她感觉有更强的控制力。在她的眼中,蔬菜们全是最棒的演员兼道具,而桔多淇就是导演,将它们搬上舞台重新演绎多彩的戏剧。
然而,导演的工作并不轻松,精彩的戏剧需要长时间编排。由于蔬菜特别脆弱,容易蔫,也不好固定,因此桔多淇每天只能做一小部分,拍下来,再做另一个部分,完成一幅作品需要半个月到三个月不等的时间。
当你看到一幅幅逼真的世界名画尽现眼前会是什么感受?当你看到在美术史上举足轻重的画作由蔬菜构成时,你又感觉如何?欧仁·德拉克罗瓦的《自由引导人民》变成了《自由引导蔬菜》、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变成了《姜人之最后的晚餐》、《蒙娜丽莎》变成了《蒙娜豆腐丽莎》、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变成了《萝纳斯的诞生》……桔多淇拍摄的《蔬菜博物馆》系列,用我们在饭桌上司空见惯的蔬菜品种,将它们精心组合,拼绘出一幅幅幽默的“世界名画”。在这里,蔬菜颠覆了它们以往平凡、廉价、不起眼、易腐坏的形象,摇身成为举世瞩目的经典之作。桔多淇以艺术的形式表达着蔬菜的平庸与不凡,赋予其新的生命和美感,使蔬菜获得了另一种存在感。
桔多淇曾说过,“选择蔬菜作为道具,是因为拍完还可以吃。”而当我们再一次面对面交谈时,桔多淇却说:“我想同时道出生活的悲惨和美丽。”她觉得蔬菜是有生命的,又特别脆弱,没有哪时哪刻是一样的,如果把蔬菜比喻为人生,那这也是生命体验的过程,而摄影正好能呈现当时的状态。也许随着时间的变化,人们对事物、对生命的感悟也有不同的理解。
至于为什么模仿名画,桔多淇也讲到了她内心最真切的感受,作为普通的中国人,我们很少有机会见到经典作品的原作,西方经典名画更是如此,因此她对经典也没有什么理解,而西方经典名画在艺术史上的地位决定了它们在人们心目中的高度。正因为得不到,桔多淇才更想以蔬菜为媒介,感受创作的过程。交谈中,桔多淇说她最喜欢的一位摄影师是荷兰的埃尔文·奥拉夫(Erwin Olaf 1959~),奥拉夫的作品里总是烙印着强烈的个人风格,而桔多淇也同样喜欢创造属于自我独特的作品。
成就自己想要的经典
桔多淇是一位崇尚自由,坚信真理、真诚和爱情的女孩,因此为了表现女性自由,她选了《自由引导人民》;为了表现爱与美,她选了《维纳斯的诞生》;为了表现生死与挣扎,她选了《马拉之死》;为了表现男女之间崇高的爱,她选了古斯塔夫·克林姆特的《吻》……桔多淇觉得,这也都是人们普遍关注的话题。
艺术创作总是受到环境和时代的影响,艺术家也不会止步于追求“相似”。原作中记录的环境、时代以及故事总是会被以现代的思维解读和重构,被更多地注入作者对当下环境和时代新的理解。
《自由引导人民》是法国浪漫主义画家欧仁·德拉克洛瓦(Eugène Delacroix,1798~1863)的作品,描绘的是法国“七月革命”时硝烟弥漫的场面,画面中有受伤的、死去的人,却依然无法掩饰人们为自由而战的渴望。这也是桔多淇《蔬菜博物馆》系列中第一个被“恶作剧”的对象。原作中以一名手持现代步枪的自由女神形象为主体,造就了这样一位袒胸露怀的女子形象,她也代表了不平则鸣的法兰西共和国。这一次,当“自由”引导“蔬菜”的时候,在煎鸡蛋般滋滋作响的炮火硝烟背景下,裸露着洁白冬瓜胸部、散发着洋葱味道乳房的女神,左手抓过一把大葱枪,右手高举木耳旗帜,身披豆腐皮裙,正召唤众菜民前进。
俄罗斯画家马克·夏加尔(Marc Chagall,1887~1985)的《生日》是作者对他和妻子贝拉婚后幸福生活的描绘,而桔多淇则成就了《茄子的生日》,描绘了茄子生日那天与它的贝拉相吻的场面;俄罗斯画家伊里亚·叶菲莫维奇·列宾(Ilya Yafimovich Repin,1844~1930)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中画了11位饱经风霜的劳动者,表现了当时俄罗斯劳动人民的悲惨生活,记录了当时社会的真实面貌,桔多淇则通过《伏尔加河上的酱黄瓜》来戏虐那个时代,她觉得纤夫们在烈日下会出很多汗,那个汗馊味儿就跟北京人爱吃的酱黄瓜给她的感觉类似,而玉米碴也有沙滩的感觉,虽然有点滑稽,但也有楚楚可人的一面;奥地利画家古斯塔夫·克林姆特(Gustav Klimt,1862~1918)的《吻》是一幅代表了男女情色之爱巅峰的性感画作。一对热恋情侣站在悬崖边缘的花海中,背后是一片金色虚无。桔多淇的《心灵美萝卜之吻》即使没有了昂贵的金箔,也仍是一幅色彩华丽的作品。切成碎丁的土豆、胡萝卜构成虚空的背景,鲜嫩的芹菜叶、萝卜条和花瓣形状的土豆块同样可以变成一片摇曳的花海。
跨界模仿是一种生命体验
在古代,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被他的臣民们所羡慕,而对于这个时代的我们来说,虽不会奢望黄袍加身,但大家都渴望自由、渴望权力和被尊重。《我要做皇帝》这幅作品,是桔多淇2012年春节期间在重庆老家完成的,在家总是比较舒坦的,也会令人有种“皇帝的感觉”。说到为什么要模仿这幅画时,桔多淇的理由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位果敢的女生,“当时有个人说她想做皇帝,我对这个人比较讨厌,听到这句话更加反感,于是便想做这个。” 难道花两个月时间来做一幅画只为了发泄对一个人的讨厌吗?说完后,她也被自己的理由逗笑了。两年过去了,再谈起这幅画时,除了对理想主义的热情和现实的悲哀之外,桔多淇感到最温馨的还是皇帝的蛋糕帽,它不是在菜市场买来的商品,而是妈妈刚烤出来放在碟子里的面包。
谈到用蔬菜做画这几年的生活,桔多淇说:“痛并快乐着,但困难肯定多于快乐。”这么说是因为整个操作过程中会遇到很多困难,有些画面看起来特别阴森恐怖,做到一些卡壳的地方,就要面临说服自己的困难,如,如何选择材料、如何选择光线、如何组合材料等,对桔多淇来说这个是最困难的事。翻到《青菜头之死》这张图片时,桔多淇表现得激动了一些,“这个死人头看着特别恐怖,我自己一个人在暗暗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思前想后,实在不知道材料该如何选择和摆放。”终于,还是女人的直觉战胜了一切,她以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和独特的表达方式完成了。也许有人认为她将世界名画变得很荒诞,但桔多淇说:“我只相信世界是我所理解的世界。”
桔多淇喜欢跳拉丁舞,也曾两次以光头示人,在生活中被很多人认为新潮、另类。而“另类”也许对于这个爽利的四川女子而言是一种最表层的解读。她沉溺于蔬菜世界的狂想曲,用蔬菜重塑经典、诠释生活、体验人生,而她的创作源于她最忠实自我的内心和对生活的无限遐想。桔多淇说:“其实每个人都是一颗蔬菜。”而你觉得她是什么蔬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