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振邦的诗
2014-09-04季振邦
季振邦
炭
@ 不知是谁在取暖过后
@ 踩熄了篝火
@ 留下一缕袅袅的青烟
@ 一摊灰烬
@ 以及一截未燃尽的树枝
@ 而他却不知道
@ 已经进行了炭的创造
@ 炭不是煤
@ 虽然一样是树的儿子
@ 煤没经过火的洗礼
@ 炭在火中再生
@ 树曾栖留过凤凰
@ 现在自己也成了凤凰
@ 因此,它已经离不开火了
@ 正像树离不开大地
@ 它注定要投入火里
@ 它痛苦而欢乐地爆裂着
@ 让火苗幽幽地闪动着
@ 坚实的身体
@ 因燃烧而空虚下来
@ 终于成了薄薄的灰烬
@ 在风中扬弃、消失
@ 它的生命
@ 注定要作两次燃烧
雪中的最后一株菊花
@ 一株菊花开在雪地里。
@ 这是秋的最后一朵笑容吗?
@ 其实,她只是不小心
@ 迷失了季节。
@ 你可以想象她的冷
@ 比冷更冷的无助,
@ 以及比无助更无助的孤寂。
@ 她只能用一根根花瓣
@ 勉力抓握住冬季的阳光。
@ 但御寒恐怕不行
@ 那些裸露的光线低于体温。
@ 有时候,希望只是一个象征。
@ 但我们又怎能无望
@ 无望,连象征也没有——
@ 阳光的象征
@ 雪的象征
@ 包括菊的象征。
@ 于是,我踏雪而出。
@ 琐碎的雪追着我的脚步窃窃私议,
@ 以为我
@ 要把她移入暖房。
天空之后摇晃什么
@ 踏上乌篷船
@ 鉴湖便摇晃起来
@ 天空,也跟着摇晃起来
@ 而天空之后又将摇晃什么呢
@ 有人说是无涯
@ 有人说是无奈
@ 我是宁可相信第一种的
@ 人生,便是以有涯逐无涯
@ 如夸父脚上的茧
@ 因此而抽出了不尽的长路
@ 当然,也如身边这块报仇雪恨的土地
@ 因此而山高水长
@ 越王乘过这种船吗
@ 不乘,又如何从镜湖杀向太湖
@ 秋瑾酷爱骑马
@ 雕鞍是陆地上的乌篷
@ 而鲁迅,则肯定是乘着它离开故乡
@ 作那种无涯之逐的
@ 乌篷并不稀罕
@ 女人的发髻比它更加圆润
@ 与长夜的肋骨大致相近
@ 至多像半个竖起的旋涡
@ 稀罕的是,没有哪一种船
@ 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渡到彼岸
@ 这就叫胝手胼足
@ 至于我,在若干年后,在无涯之余
@ 终于也认识了些许无奈
@ 当一段多水的岁月
@ 也如鉴湖和天空一般摇晃过后
@ 回眸之间
@ 只见那乌篷船
@ 竟有点像小小的舴艋舟
臭冬瓜与历史
@ 酒过三巡
@ 就上了一道臭冬瓜
@ 于是,窗外雾塞苍冥
@ 座中臭气盘旋
@ 一桌子鼻子嗡动如缺氧的金鱼
@ 许多喷嚏欲打未打
@ 有无声的惊雷在鼻腔内滚动
@ 菜的色面如块状之夜
@ 青灰得十分怪异
@ 呈一种擦拭不去的病容
@ 伸出一双细细的筷子
@ 比豆腐西施的腿还瘦了三分
@ 探雷器一般
@ 迟疑着伸向碗内
@ 而这时,有人哇的吐了一声
@ 席间,多了一只啼血的杜鹃
@ 也有瘾君子
@ 抿着两片陶醉的嘴唇
@ 演绎着欲仙欲死
@ 吃,还是不吃
@ 当然是要尝一尝的
@ 听说,臭冬瓜的腌制过程
@ 像煞了一部几千年的历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