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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出滋味 秀出风采——对《生活秀》中来双扬的女性主义解读

2014-09-03

山花 2014年12期
关键词:郝思嘉池莉小金

来双扬是池莉小说《生活秀》中的一位极有魅力的女性主人公,她既美丽、聪慧、勤劳,又泼辣、狠心、现实,是个如郝思嘉一样的拥有多重人格和多张面孔的优秀女性,池莉在来双扬的身上寄予了对当代女性生活姿态的一种美好期望,她在倡导女性个性独立意识的同时,也对以往操纵一切的“男子汉”形象进行了否定。

池莉是当代文坛一位关注底层市民生活,尤其是关注底层女性生活的武汉女作家。《生活秀》是池莉2000年发表于《十月》第5期的一篇中篇小说,也是池莉创作主题中“不屈不挠地活”这个主题下的代表作品之一。小说主要展示了来双扬这个生活在武汉底层的普通女性的多姿多彩的人生。小说一问世,便同时被改编成电影和电视剧,并获得多项大奖。《生活秀》的被改编以及影视表现的成功,与作品中来双扬这个女性人物的魅力有着密切的关系。

来双扬:中国的郝思嘉

池莉曾说过,之所以要塑造这样一位生活在底层的女性,就是要写出当代女性一种“不屈不挠地活”,写出中国的郝思嘉。郝思嘉是美国女作家米切尔十年磨一剑的经典爱情巨著《飘》中的女主人公。郝思嘉拥有绝色美貌,既勤于劳作又工于心计,且在男人云集的业界兴风作浪,是一个为一己之利而不择手段的女人。郝思嘉是个家族的复兴者和商界的女巨子,是个有着多重人格和多张面孔的优秀女性。池莉笔下的来双扬和郝思嘉在很多方面很相似,比如美貌、勤劳、聪慧、泼辣、狠心,等等。池莉就是想把生活在武汉吉庆街上的底层女性来双扬塑造成中国当代优秀女性的代表,既风情万种、泼辣、狠毒,又勤恳、坚强、独立。所以来双扬就是中国的郝思嘉。

1.来双扬美丽、高傲、极有女人的风韵

来双扬是整个吉庆街的偶像,吉庆街的市民一直以来都很自觉地维护着自己的偶像。所以首先从外貌和气质来说,来双扬在吉庆街的女人中是鹤立鸡群、出类拔萃的。

来双扬是美艳动人的。小说通过她的弟弟来双久的漂亮间接烘托出了来双扬的绝色美貌。小说中这样写:“来家的兄弟姐妹四个,大哥来双元和二妹来双媛相像,大妹来双扬和小弟来双久相像。久久是来家最漂亮的人物,脸庞那个周正,体态那个风流,眼睛那个妩媚,简直没有挑剔的。”[1]不言而喻来双扬的相貌也是无可挑剔的。

美丽的来双扬是高傲的。来双扬的鸭颈摊摆在吉庆街的正中,坐在摊位前的来双扬姿态优雅,自信坦然。她没有像一般的小摊贩那样不断地吆喝,或焦躁地在摊位前左顾右盼,而是安静地坐在小摊前,目光清淡如水。“有人来买鸭颈,她动作利索干脆,随便人挑选。”[1]甚至连钞票来双扬也不动手去点收,而是示意顾客自己把钞票扔在她小摊的抽屉里。尽管如此,来双扬的鸭颈生意仍然很火爆。生意的火爆,除了有利的客观条件之外,对走进吉庆街的客人来说,无法抵挡的诱惑还来自于来双扬浑身散发的成熟女人的风韵。吉庆街是三教九流经常出入的地方,杂乱无章,一般的女人,出门之前最多就是把头发梳光溜点儿,把脸洗干净点儿,但来双杨不是这样,她懂得打扮自己,也舍得钱打扮自己。用进口的蜜蜡八十元做一次手的美容,她也是毫不犹豫的。她的举手投足之间,传递着女人无限的风情。傍晚坐在摊位前的来双扬简直就是吉庆街最诱人的一道风景。她的“二郎腿跷得紧凑服帖,虽是短裙,也只见浑圆的膝盖头,不见双腿之间有丝毫的缝隙。来双扬腰收着,双肩平端着,胸脯便有了一个自然的起落,脖子直得像棵小白杨。”[1]如此优雅得体的坐姿,再配上她娇美的手指间一支缓缓燃烧的香烟,来双扬浑身撒播着一个成熟女人的风韵,足够勾起许多男人难言的情怀。所以但凡来吉庆街吃饭的客人,只要是经过一些风月的,有点阅历的男人,最后的目光总是落到来双扬身上。而吉庆街的男人也把来双扬视为偶像,总是埋怨自己的女人不会打扮,整天邋遢得像一个铁路上捡煤渣的婆子,吆喝她们学学来双扬的打扮。可是一个女人的风韵不是穿几件衣服,东施效颦就能学来的。

2.来双扬坚强、粗粝和泼辣

来双扬15岁时母亲去世,懦弱的父亲撇下四个孩子重组家庭,大哥来双元懦弱自私,结婚后搬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来双扬像个母亲一样靠在吉庆街做小生意艰辛地把自己的弟弟妹妹养大,她用自己的肩膀扛起了所有生活的重担。来双扬很坚强,也很勤劳。从在吉庆街卖油炸豆腐干儿开始,直到有了自己的“久久饭店”,一路走来,风风雨雨,来双扬靠得就是自己。但“挑大梁”的生活重担和“打江山”的工作重任,也让她变得粗粝和泼辣。小说在两件事上充分展示了来双扬的粗粝和泼辣。一件事就是父亲重组家庭后,来双扬堵在继母范沪芳家门口的叉腰骂街,她骂父亲来崇德的良心被狗吃了,为一个女人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女,骂范沪芳是老妖精骚婆娘,就知道天天缠着来崇德与她睡觉。“来双扬的叫骂,在上海街引起轰动,万人空巷地看热闹……硬是把范沪芳羞得多少年都低着头走路,不好意思与街坊邻居碰面。”[1]另一件事就是来双扬厮打越轨的嫂嫂。来双扬觉得自己的嫂子小金不管丈夫和孩子,整天不是炒股、打牌,就是和别的男人跳舞,还经常挑拨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所以来双扬决定替自己软弱的哥哥出头,教训小金以正来家门风。来双扬出门迎战嫂子之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她把自己装扮得像一个蜘蛛侠。她脱下了高跟鞋和短裙,穿一身廉价的紧身衣,手戴一双白色晴纶手套,戴手套是怕厮打过程中小金把她镶钻的手指抓挠坏了。来双扬在小金经常跳舞的琴断口广场上找到了正在与别人相拥而舞的小金。来双扬先礼后兵,先软后硬,数落小金的话如高山流水,势不可挡。她指责小金不仅没有尽到为人妻为人母的本分,还整天无事生非地挑拨来家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警告小金不要欺负自己的哥哥来双元,要感恩哥哥对她的爱护,更不要唆使哥哥与他们争夺房产,如果小金表现好,侄子多尔以后的教育费和生活费,她来双扬全包了,但如果臭不懂事,一切后果自负。来双扬的嫂子小金也不是等闲之辈,也是一个泼辣出名的女人。来双扬对小金的一番轰炸式数落彻底激怒了小金,她气急败坏地猛跳起来,就往来双扬脸上抓,而来双扬极速闪过,并给予小金一个凶猛的耳光。小金被扇得眼冒金花,脚跟踉跄了一下,一下子就跪倒在来双扬的面前。来双扬顺势一把揪住小金的头发,恶狠狠地警告说:“你要是再和那个律师眉来眼去,是卸胳膊还是卸腿,随便你挑。你知道我可是吉庆街长大的。”[1]泼辣的小金再也没有以往的嚣张劲,只像一摊烂泥样的,躺在地上胡乱地哭嚷叫骂着来双扬。也正是因为这股泼辣劲,才让来双扬能够稳稳扎根于吉庆街。

3.来双扬聪慧、狠心和现实

泼辣的来双杨还是一个极其聪慧的女人。她熟悉平民社会的生存法则,并善于处理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只要能达到目的,来双扬能屈能伸,是从来不计较方式和手段的。为了让来家老房子的产权归于自己名下,她先是主动上门与多年来互不往来的父亲和继母和好,一张巧嘴求得他们的谅解,让她的父亲高高兴兴地同意了房子的产权更名给自己。后又找房管所的张所长帮忙,面对张所长的虚以委蛇,她从来“不会用大话压人,不会查找各种政策作为依据。她常来坐坐,只谈家常,展示展示跑断腿的苦模样,同时小恩小惠不断。……用尽天下的软话哀求。”[1]并费尽心机请张所长到五星级饭店就餐。更重要是来双扬精通嗲道,说话做事让张所长倍感真诚。她体贴入微地解决了张所长最大的心病——花痴儿子的婚事。最后来家的老房子顺利更名在了来双扬的名下。来双扬的聪慧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聪明的女人善于攻心,比较狡猾和狠心,来双扬也不例外。来双扬哄骗自己的手下九妹嫁给张所长的花痴儿子就体现了这一点。她亲手埋葬了一个乡下女孩对爱情所有的憧憬。当九妹有所犹豫时,来双扬这样劝九妹:“花痴怕什么?你不就是一朵花吗?对你痴一点儿有什么不好。现在的女人,就是嫌自己的男人对自己不够痴情,恨不得他们成了花痴才好,关在家里,只看老婆一个人。”[1]同时她一再强调如果九妹不是“久久”饭店的副经理,不是她来双扬的人,张所长是不会看上她做儿媳妇的。在来双扬的一番巧言相劝之下,九妹成了花痴的新娘,来双杨解决了自己的老房子问题。

来双扬更是一个对生活看得很透彻的人,她活得很明白也很现实。鲁迅先生在小说《伤逝》中面对涓生与子君的爱情悲剧时说过这样一句话:“人必须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2]这句话肯定了物质基础在两性关系中的重要性。在吉庆街长大的来双扬,经历过一次失败婚姻的来双扬,从不相信爱情,她强调两性关系中的生存法则。比如:处理九妹、久久和张所长花痴儿子的关系。来双扬先让九妹亲眼目睹了久久吸食毒品后颓废的状态,彻底粉碎了九妹对久久的幻想,然后告诉九妹,对她这样一个乡下妹子,爱情是最不重要的,迷恋久久是没有结果的。但嫁给花痴,她会得到城市住房,城市户口。来双扬让九妹明白了她在城市的处境和艰难,让九妹在面包和爱情之间做出了取舍。而来双扬处理自己和卓雄洲的关系更是干脆利索。当来双扬发现卓雄洲的不断出现已影响到自己的情绪时,她就想把他们之间的结局找出来。来双扬认为恋爱中的女人,整天魂不守舍,坐立不安,是无法全心全意做生意的,可是她来双扬必须要做生意养活自己。来双扬把卓雄洲约到雨天湖度假村,约会之前,来双扬也假设过很多理想或不理想的结局,可当两人聊天时,“卓雄洲没有谈到离婚,也没有谈到结婚,更没有谈到情人。”[1]而是从两年前的某个夜晚谈起,说的全是对来双扬的感觉,当来双扬明白卓雄洲描绘的是她与许多女人的混合时,就已经明白,她和卓雄洲没有夫妻缘分了。因为卓雄洲描绘的“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女人:外表风韵十足,内心聪慧过人,性格温柔大方,品味高雅独特,而且遇事善解人意,对人体贴入微。”[1]来双扬太了解自己了,因为卓雄洲没有见识过她与嫂子小金的厮杀,没有听到过她对父亲和继母范沪芳的叫骂。既然已没有夫妻缘分,来双扬就很坦然了,她是一个很讲江湖义气的女人,她同意和卓雄洲在雨天湖睡一夜,圆了卓雄洲做了两年多的好梦。一夜过后,第二天早上两人很日常地微笑着,握了一个很随意的手,然后分手了,平静地各走各路了,卓雄洲不再出现在吉庆街,来双扬仍然在卖鸭脖子。但来双扬没有悲伤。来双扬的选择也是作家池莉的选择,在池莉看来,“生存是人生第一要义,爱情和理想之类只是虚幻的存在。”[3]

池莉的女性意识

池莉笔下的来双扬并不是一个卖鸭颈的单纯女人,她有着多副面孔和多样化的性格,她是吉庆街最有魅力的成功偶像,池莉在来双扬的身上寄予了自己对当代女性顽强生活姿态的一种美好期望,表现了她鲜明的女性意识。

1.对女性个性独立意识的倡导

“池莉小说竭力宣扬的是一种存在哲学。只要有能力,有勇气,在这个艰难的世界存在下去,就是强者。理想的生活,美好的情感,高雅的情趣,一切都以存在作为基础。”[4]来双扬不仅是池莉小说中的强者,更是当代底层女性一种“不屈不挠地活”的典范。她离异独居,美艳动人且气度不凡,靠自己的辛苦打拼不仅撑起了家,而且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同时能够妥善地处理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和个人情感关系。来双扬不仅是一个主动掌握自己命运的女人,也是一个在生活挫折中不断成长成熟的平民英雄,在她的身上体现了一位当代女性的独立精神和对自我命运的掌控意识。

2.对 “男子汉”形象的否定

来双扬是顽强拼搏的底层女性的精神象征。她的精明能干比照出她身边男性的孱弱和无力。她身边的男性都不是能够主宰一切、操纵一切的“男子汉”,而是在生理和精神上都有些病态的“丑陋”的男人。如哥哥来双元不仅有生殖器包皮的毛病,还自私、无能、蛮横和好色,管不住老婆,只会厚颜无耻地向妹妹索取,并且老骚扰九妹;弟弟来双久空有一副好皮囊,虽情场得意,但沉迷于毒品无法自拔,冷漠自私地挥霍着来双扬的血汗钱;父亲来崇德自私懦弱,没有担当,妻子去世后,撇下几个儿女自己重组家庭过小日子去了;西装革履的老板卓雄洲,外强中干,虽事业有成但生理虚弱;张所长的花痴儿子,徒有外表,情感脆弱,不是满大街追姑娘,就是夜里往他妈的床上爬。池莉无情颠覆了传统文化中理想的男性形象,撕下了笼罩在这些男性脸上自私虚伪的面纱,彻底暴露了他们脆弱丑陋的内底,把 “男子汉”所应具有的传统的优良品质,如坚毅、自信、独立、担当和果断等全部转嫁到来双扬的身上,让她既具有女性的妩媚、泼辣和包容,又具有男性的豪迈、洒脱和担当。

结 语

以现代女强人之誉崛起于台湾当代文坛的女作家廖辉英在她的作品《像花一样怒放》中这样说过:“每一个人虽不一定能战胜生命的有限性,但我们要放手一搏,尽力演出!在自己的舞台上,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像花一样怒放。”[5]来双扬在生活的大舞台上,她活得有滋有味,也秀出了自己独一无二的风采,她和郝思嘉一样,像一朵带刺的玫瑰会永远盛开在读者的心中。

[1]池莉.生活秀·池莉文集7[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0.

[2]鲁迅.鲁迅经典作品集[M].甘肃:兰州大学出版社,2000:221.

[3]许爱珠,刘芳.缺席的在场与在场的缺席[J].江西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2003(4):85.

[4]戈雪.非女性写作的两种范本[J].文艺评论,2000(3):48.

[5]廖辉英.台湾女性小说精品鉴赏[M].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199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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