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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迷不醒

2014-08-30雾声

桃之夭夭B 2014年8期
关键词:哥哥

雾声

一、凭空冒出的女神……经

周冬寅站在卧室门口,维持着门打开一半的姿势,手里握着金光锃亮的门把手,面无表情,眉角微微抽搐。

此时此刻,门外站着的身材火爆的美少女正一脸期待地望他,水汪汪的眸子简直要迸发出花痴的光芒,她伸出纤纤玉手一指,声音脆脆地道:

“我要嫁给你!”

不卑不亢,直截了当,趾高气扬,胸有成竹。

周冬寅:“……”

什么情况。

他只是打开卧室房门打算泡一杯咖啡罢了,怎么凭空出现了一个女人,难道是穿越进来的?

放眼望去,从三年前他第一次上财经杂志封面到现在,想爬上他床的女人不计其数。为了能勾搭上他,那些女人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上个月还有个女人抱着个孩子哭哭啼啼地找上门,说他这个负心汉发迹了就抛弃她们娘俩之类的,还说要去报社公开他的丑恶面孔。

拜托!那小孩是棕色皮肤好吗。

“我要嫁给你!”面前胸大腰细腿长的火爆美少女再次气势十足地宣布道。

周冬寅沉默了,昨晚他工作到凌晨三点,此时头痛得很,他转身拿起手机淡淡道:“是第六精神治疗医院吗?嗯,是的,这里有一位病人……”

“喂!”美少女一把抢过他的手机,瞪着他道,“寅哥哥,你干什么!”

周冬寅掐了掐眉心:“小姐,这里是我的私人住宅,楼下有五位保安,你到底是如何进来的?”

美少女嘿嘿一笑,挺起胸膛得意道:“他们早上换班时我溜进来的!”

周冬寅拿起门口的讲话机:“保安,有小偷,送派出所。”

“寅哥哥!”美少女跺脚了,“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抱歉小姐,拿这句话来见我的女人太多了。”周冬寅正准备关上门,美少女一步冲上去拦住夹在门缝之间,都快哭了,“寅哥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是——”

“小姐,请自重。”周冬寅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女人呆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恍惚了一会儿似乎反应过来,刚张开嘴就被保安拖走了。

周冬寅终觉清静,自己去泡了咖啡。

金融领域,无人不认识周冬寅,他的地位与实力几乎无须赘叙,但说起私生活方面,简直为无数女性津津乐道。“面瘫”“冷漠”“势利”“禁欲”这几个词虽然搁在小说男主角中萌点妥妥的,“哎呀忧郁气质多好呀”“傲娇别扭三无受多萌啊”……现实中,却足以招人厌,招女人厌。

可如果这个人英俊多金又有才呢,比如周冬寅呢?缺点也能变萌点不是吗?

此时此刻黄昏沉沉,话题男主角周冬寅正结束一天的工作走出大门,门口属下为他打开车门,他刚踏上去,衣角被扯住。

周冬寅转过头,见正是之前入室不轨的大美女,他眉角一抽。

许筝双手拉着他的衣角,姿势犹豫,神情微怯,却是攥得紧紧的,见男人一格一格转过头,清俊的面庞上皆是阴沉,她咬咬唇道:“寅哥哥,我、我在派出所被关了三天,然后放回来了……”

男人冷冰冰地看着她,许筝又抿抿唇,弱弱道:“寅哥哥,我好饿。”

看她一副泪汪汪的样子,周冬寅的眉角持续抽搐着。他面无表情地瞅向他的衣角,许筝一哆嗦,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呜呜呜……寅哥哥好凶。

周冬寅见她放手便满意地转身上车,许筝急着伸手一边拉住他,一边开口道:“寅哥哥……我是筝筝啊。”

男人上车的身体如石头一般静止了。

身后的女人似未发觉,她低下头扯扯自己裙子的下摆,有些踌躇地小声说:“我是许筝啊,寅哥哥不记得筝筝了吗……”

她话还没说完,肩膀便被大力摁住,整个人被翻转哐当摁在车身上,四周下属吓了一跳,全然噤声大气不敢出一个。

许筝被撞疼了身子蹙起小眉头,一抬首却撞上周冬寅寒凉的目光,那是她从没有没有见过的目光,简直可以将人火热的心冻成冰冷的石。

男人压低身子,呼吸扫过她精致柔美的五官,声音中仿佛含了刺:“小姐,无论你是谁,你背后的人是谁,也不知你从何挖来的消息……”

他顿了一下,在太近的注视下女人的瞳中仿佛呈现出干净纯粹的幻象,她睫毛长长,双眸如水,隐约熟悉,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心中冷笑,不知是哪位对手找来神似她的女孩。

可惜他不会上当,她已经再也醒不过来了。

念此周冬寅又沉下嗓音:“再提起那个名字,或拿其来蒙骗,后果自负。”

语毕,他放手上车,车门啪地关上,绝尘而去。

夜幕降临,傍晚橘红的光线一点点收于天际,浅黑如晕开的墨,淡淡沉淀在城市上方,灯火一盏盏亮起。许筝在车离开的方向望了好一会儿然后转头,属于周冬寅的大楼已经亮起璀璨的光芒,辉煌如银河。

“原来那个漂亮的证券交易市场,在五年前是寅哥哥的大楼啊。”许筝喃喃,低下头,嘴角漫开一抹涩涩笑容。

周冬寅的晚饭全然成了洽谈会议,真正到家已经夜里十一点半了,车行驶至大门口却停住了。

“周总,门口有人……”

周冬寅抬头,眉角开始跳,果不其然司机接着犹豫接话道:“是个女人。”

许筝杵在镂空雕花的大门口,车开不进去,周冬寅只好下车。两边的路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她就窝在门口坐着,脑袋埋在膝盖中,长长的黑发与夜色纠缠在一起。

周冬寅站了一会儿走上前,尚未开口,女人埋着脸开口了,一句话一颗雷,轰隆隆地炸开。

“寅哥哥讨厌大白菜,喜欢臭豆腐。”

“寅哥哥的女神是哆啦A梦里的静香。”

“寅哥哥屁股左边上面有两颗痣。”

周冬寅:“……”

他觉他被炸得耳朵痛,心中被难以描摹的思绪覆盖,宛如夜里的潮水。他站在路灯下低头直直注视女人,车灯照了她半边小小的身子,显得格外单薄。

夜尚凉,她抬起头露出巴掌大的一张小脸,露出了笑容。

“是我小时候偷看寅哥哥洗澡时看到的哦,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笑起来时眼睛弯起来,仿佛开放的桃花。周冬寅的眼睛如被刺了一般眯起来,沉默半晌后他蠕动嘴唇,压抑的字句在喉口滚了几番,才故作平静地说:“你不是她,你不可能是她,她还在——”

“我还在医院里躺着,对吗?”许筝慢慢地走到他面前,仰起毫无杂质的笑脸,“可是五年后的我,已经醒了好久呢。”

周冬寅站在原地,背有些僵硬却依旧笔直,一如在商场呼风唤雨的模样,手却慢慢握紧,嵌进肉里,他目光分毫不让地凝视女人美丽的脸,她的眼,她的笑,慢慢与记忆中的小女孩重叠。

他忽而忘记了任何言语,说不出话来。

“我来自五年后,寅哥哥。”许筝迎上他的目光,用初见时的语气干净利落地说,“我是来找你的。”

2 回忆是会呼吸的痛

五年前。

怀中的女人散发着芬芳,高级香水是恰如其分的诱惑。

“冬寅……”女友抬起头来,双唇娇艳,小脸微微扬起,连讨吻也是恰如其分,他喜欢这样的舒适,低下头去攫取那抹软嫩。

大学同学,门当户对,他觉得适合,这个年纪谈个女朋友也是必要的,平稳下来过几年结婚,十分自然,他更可以专注于事业。

本是要带她去见父母的,他却驻足于门前。女友娇羞,他本是去宽慰,二人吻得情到浓处,在楼梯口,一时间难舍难分。

“啪。”

有什么砸在地板上,声音不大,却荡起回声。

周冬寅反应过来侧首望去,十三岁的小姑娘站在楼梯拐弯处,身子圆圆胖胖,肥嘟嘟的小脸布满细汗,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黑得发亮的眼睛却是呆滞的,仿佛被雷打到一般,像个傻子一样背着开了拉链的书包杵着,眼神格外无助。

她的脚下是两个手缝布娃娃,缝得丑兮兮的。周冬寅看不清晰,却看得明白那是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和一个小个子的女孩,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圆圆的身子,男孩和女孩的手被一颗纽扣缝在了一起。

他的视线一点点上移,看到她摊开的手,手指贴满创可贴,微微有些发抖。

此刻小姑娘脸已经全白了,她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惊慌失措。她张了张嘴巴,又紧紧抿住,只是看了看他身边身材苗条纤细的女友,又低头看了看她自己圆圆的肚子和短小的四肢。

打断这沉默的是身旁温柔微笑的女友。

“哎呀!这不是冬寅的小妹妹吗?”她朝他靠了靠,自然而然地挽起他的手臂,姿势亲昵,“就是冬寅说的成天吵闹着要做冬寅新娘子的小妹妹?”

女友的话如一道雷,打得许筝晃了晃,最后她张开嘴巴,挤出一个笑来。

“原来寅哥哥不喜欢筝筝啊……”她低头看着脚尖,“原来筝筝……不是寅哥哥的新娘子啊……”

再抬起脸时,豆大晶莹的眼泪从许筝脸上滚落,她哭得稀里哗啦。周冬寅脸色微变,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过去的种种一瞬间从他眼前呼啸而过。

她几乎未在他眼前哭过,她一直笑,笑得傻乎乎。

她叫许筝,周许两家是世交,她出生时,他十岁。

十年太远,他们连青梅竹马都算不上。她随着他的足迹长大,他一直扮演着她除父母外另一个家长的角色。

十年的记忆里,他的小跟屁虫便甜甜地笑着扯着他的衣角,软糯糯地说“寅哥哥我要做你的新娘子”。

他总一笑了之,摸摸她的头说:“那筝筝要多吃点快快长大哦。”身边的父辈们也在笑,谁都认为这是一个玩笑。

许筝乖巧地点点头,努力吃饭,听他的话最后吃成了小胖墩。

如今她在楼梯口有点站不稳,抬头望着面前一对璧人,那仿佛是一条巨大的沟壑横亘于她和他们之间,她身子太矮小,怎么也迈不过去。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因为我小吗?”

许筝低头说完这句话后用手搓搓脏兮兮的校裤,擦擦脸转身跑掉,一晃眼就不见。

“筝筝!”周冬寅刚叫了一声,便听见了声音。日后五年萦绕在他梦中的声音,一连串的声音,一直响到楼梯底层。

他冲下去时她已经滚到了长长的最底层,书本铅笔散落一地,她身子微微蜷曲,小脸惨白,泪痕未干,如被狼咬断咽喉的羊,头刚好撞到了墙壁镶嵌的水管道上。

那天她没有流血,她的血全部积在脑内。

医生让他们做好她一生是植物人的打算,许母当场哭出声音跪在地上。他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眼前晃动的是这个胖胖的小女孩最后红了眼眶的模样。

他忽而想起很久以前,她还在上小学,他过生日时父母皆在国外,她一个人跑到他家里将他拉到楼顶天台,从粉红色的小书包里抱出大大一捆烟花。

他脸的立马黑了,她却嘿嘿傻笑,那晚小区彻夜烟火,流光溢彩,美不胜收。第二天小区保安找他算账,她躲在他身后,紧紧拉着他的手小声说:寅哥哥,生日快乐呀。

那是他最辉煌的一个生日。

如今她十三,他二十三,她初一,他大学刚刚毕业。

她说的话,他从来没有当真过。

至此,之后五年,他没有去看过她,他不知为何,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懦弱吧。许筝出事后许家搬走了,两家渐渐疏远。

他工作后承担了她所有的医疗费用。一年后,他走到了病床前,整间房布满令人窒息的药水味,她躺在床上,黑发长长的,瘦得厉害,面容白净而静谧,已经是少女了。

她其实很漂亮,他至今才发觉。

他忽而想起她出生时安静沉睡的模样,她被抱出产房时他在一旁看着,那样的睡颜仿佛一生都不愿醒来。出事后,他总觉得她会睁开眼睛,对他笑,眼睛亮亮的,就像十多年来一样。

可是她再也没有睁开。

3.个字长了心智没长?

房内寂静,两盏落地灯散发出朦胧昏黄的光,模糊了黑暗的界线,牛奶与咖啡的香气交织飘散在空中。

“一周前是我二十三岁生日,我许愿说想见到你。”许筝双手捧牛奶杯慢慢地啜,眨着长长的睫毛,用轻松的语气在周冬寅耳边丢地雷,“然后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我回到了五年前。”

许筝看不清他的表情,摸摸自己脑袋声音里多了别扭:“是真的啊,寅哥哥!这个时代,十八岁的许筝还躺在病床上呢,不信你去看看,我真的、真的是从五年后过来的,刚到的时候我吓得要命,后来想想,也许是老天爷真的听到了我的愿望,于是把我带回来了,我没有骗你。”

周冬寅抬起头,面前的女孩气鼓鼓地望着他,艳红的小嘴巴噘起来,的确是他熟悉的神情。他目光渐渐下挪,扫过她精致的锁骨与丰盈的胸,下面是细细的腰肢与纤长的腿。

这丫头长大后怎么是这么个祸害模样。

他挪开目光。

如果她是五年后的许筝,如果她已经醒来,那些所谓的负罪感与愧疚是不是会少一些呢。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他低声开口。

许筝愣住了:“什么做什么?”

“你说你想看到我,”周冬寅吸了一口气重新望向她,摊开双手,恢复了以往淡漠的神情,“那你现在看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她肯定是得回去的。

那么,不如早些回去更好,起码他知道她在未来会醒来,这便够了。周冬寅下意识地觉得,不要和她扯上关系。

因为他,这个时代的许筝在医院躺了五年了。他与她已经瓜葛渐少,唯一的维系只是一笔一笔医疗费。

许筝气急,站起来瞪他:“寅哥哥你真过分,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你看老天爷都帮我!”她咽了咽喉咙,“我、我好不容易才……”

“你不是这个时代的,回去。”周冬寅揉揉眉心站起来,这是梦,一定是梦,穿越神马的太玄幻了,他又不是小孩子。

许筝嘴巴张了半天,低下头绞住手指嗫嚅道:“可、可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啊……”

周冬寅脚步顿住,只觉一道雷轰隆劈过。

身后的女人无辜地说:“寅哥哥,我觉得……我……可能……回不去了……”

轰隆隆。

周冬寅脑门欲裂,他一格一格地转头,脸色阴沉得吓人,许筝被吓坏了,缩起脑袋眼眶红了一圈:“寅哥哥,你、你别生气啊,我找找回去的法子好不好?你先收留我……好不好?”

“……”

“寅哥哥……你别瞪我啊……”

女人祈求期盼的眼神中似水中的月光荡漾着,周冬寅怔了一下,扭过头去不再看她:“楼上第二间房是空的。”

许筝欢呼。

“寅哥哥最好了!哎!对了对了,五年后我家楼下我最喜欢去的牛肉饭店关了。明天你带我去吃好不好?”

他恨不得掐死她算了。

是个三观正常的人都知道,未来人神马的绝对不靠谱。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说,抛开相对论她也必须回去,这里不是她的世界。

周冬寅怀着无比沉重复杂的心情入睡,指望梦境能够安抚他斯巴达般的内心。

结果又是那个梦。

出事前她无助失措的眼神,从长长的楼梯滚下去后的惨白的脸,面颊的泪以及之后病房中永不停歇的滴滴声。

为什么他当时没有叫住她,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正面答复过她,她说她喜欢他,他永远将她当小孩子敷衍。

她的确是小孩子,所以他从未思考过那是否是玩笑。父母当时就说不是他的错,那么是命运伸出手将她推下楼梯的吗?

醒来时他的大脑是空的,天边的微光透过了窗帘,周冬寅默默地望了一会儿天花板便揉揉额头下意识地将手伸向床头柜,他需要阿司匹林。

结果他摸到的是女人柔软的肌肤。

他眉角微微抽搐着慢慢扭过头后,便看见了许筝的脸,她偎在他身边,怀里抱着枕头,睡颜恬美,呼吸匀和,嘴角带笑。

他注视着她长长的睫毛,女人温软的体香萦绕在身边,她甚至将他的衬衣当睡衣穿!他只觉眉角抽搐得越发张狂了。

许筝自然不知道此时周冬寅先生心中天人交战群魔乱舞。她只觉一觉安稳,醒来时看见他又在身边,即便对方的脸黑得像锅底她也幸福得要命了,一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这样晚上偷偷跑到他床上睡,于是她一边怀念一边嘿嘿嘿地笑起来。

她一笑他便发作不能,面色僵了好一会儿他才坐起来,将被单朝她身上拉了拉遮住春光,低声冷冷道:“你在五年后也是这样和其他男人睡的吗?”

许筝还没睡醒,朝被窝里蹭了蹭,含糊道:“才没有,要睡也只和寅哥哥睡……”

坐在床上的男人舌头打结,一时间心绪很是复杂。她生命中的很长一段时间是沉睡空白,心绪单纯也是自然,他酝酿好一阵子才开口:“你年纪不小已经长大了,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嗯?”她似懂非懂,又在被窝里磨蹭了一会儿,朝他伸出双手撒娇,“寅哥哥,抱我起来……”

“……”

“咦?寅哥哥你怎么脸红了……”

4.把她吃掉

倘若世上真有神明,那她究竟是来完成谁的愿望?她自己的,还是他的?

养个女人在屋子里并不是件惬意的事。比如,你得给她做饭,带她出去玩,挡开一切男性的有色目光,哄她睡觉,还得受她的蹭。她来自五年后这件事对他一分钱好处也没有,她也不知道下个月福利彩票中奖号码是多少。

再比如,她还会时不时勾引你一下,有意无意。

此时此刻,周冬寅坐在电脑桌前,将将捏碎手中的咖啡纸杯。

女人一头潮湿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沐浴后肌肤上的水珠将她身上的宽大男性白衬衣浸得微微透明,描摹出淡粉的肌肤与隐约的曲线。

她露出一双如玉的长腿,精致小巧的足,衣角如裙摆微扬,赤着脚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要多诱惑有多诱惑,结果人家还不晓得自己有多诱惑,靠着墙壁,眼神迷茫而无辜。

“嗯……寅哥哥……”

她打了个嗝,吸了吸发红的鼻子,凑到面色略僵硬的男人身前,醇厚的酒香扑面而来。

周冬寅清俊的眉宇一皱:“你喝酒了?”

他刚一说完,她就栽进他怀里,哼哼唧唧。温香软玉,周冬寅的脸色更是难看,这丫头如此没防备,五年后被其他男人看了那还了得。

念此他的声音冷下几分,铁青着脸握住她软软的肩膀:“你一个人在家里,谁叫你喝酒的,你之前也跟别人一起喝酒吗?”

“冰箱里的嘛……”许筝含混不清地在他怀里哼唧,小脸酡红,惊艳得他眯起了眼,她嫣红的唇在他眼前撅起,“寅哥哥……自己偷藏葡萄汁……还不许筝筝喝……”

天晓得这丫头喝了多少,周冬寅的脸色变了好几番,才无奈地将她打横抱起往她的卧室走。

哪晓得许筝醉酒后颇不安分,在他怀里乱蹬,挣扎间胸前的扣子开了几颗,柔软的沟壑简直如火上浇油,男人觉得脑门都要裂了。

一只柔软发烫的小手抚上他的脸。

怀中的筝筝突然露出傻笑,傻气里透着甜蜜,就像她小时候跟在他后面扯着他的衣角时的笑容,她说:“寅哥哥好可爱,脸又红了……”

周冬寅压着血气上涌,将她抱上床,闷声道:“乖,睡。”

他刚一转身,衣角便被拉住。

许筝坐在床榻上,双手攥着他的衣角,头低低地埋着。他忽然觉得她有些反常,正想开口叫她睡觉,她却突然仰起脸,两条泪痕挂在脸上,亮晶晶的。

他如被钟撞醒般一震,瞳孔收缩。许筝小脸依旧醉醺醺的,绯红一片,眼神却仿佛穿越了许久的时光,仿佛看到了他所不知的过去,无助而悲伤。

她的过去,他的未来。

“十年……不远,对不对?”她慢慢地抱住他的腰,脸埋进去,含着哭腔,“寅哥哥,筝筝已经长大了啊。”

他沉默着,她等了又等,声音里多出了慵懒的睡意:“你知不知道,还能见到你,我有多开心。”

周冬寅微微俯下身捧起许筝的脸,许筝闭着眸子,双睫微颤,他本想开口说些宽慰的话,却魔怔一般凑近,她的香气,她嫣红的唇,清亮的泪痕,仿佛扎进他心肺,昭示某种难以言喻潜伏多年的心绪。

“寅哥哥……”

他将将吻上那抹娇红时,一声呓语溢出许筝嘴间:“你已经……”

男人的身子又是一震,然后寂寂地沉静下去,许筝的声音宛如坠湖的石,他缓了缓,继续方才的动作,女人的双唇娇嫩绵软,他不舍放开,手滑进她的衬衣里。

女人溢出一声低吟,迷茫地睁开睡眼,周冬寅抱着她坐在他身上,然后自己坐在床边,他一点一点地吻,她迷迷糊糊地回应,隐隐觉得,这是寅哥哥的味道,她喜欢的味道。

意识越来越恍惚,身子却越来越滚烫,许筝羞答答地喘着气,脸涨得通红。

直到唇舌间的缠绵火热到难以纾解,他翻身将她扣在床上。

5.消失不见

周冬寅一夜未眠,心里异常平静,仿佛暴风雨呼啸而过,没有什么能够再掀起波澜。

翌日许筝醒来时头微微作痛,第一眼便见周冬寅坐在床边的长椅上,穿着干净的衬衣和长裤,身材修长。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投下光影,他的睫毛缀满光粒。许筝有点呆了,梦里她的寅哥哥亲吻了她,薄薄的唇瓣间有着她喜欢的依恋的味道,她欢喜得整个人都微微颤抖。

此时周冬寅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筝筝,”他声音很轻,“我是怎么死的?”

她想见他,却只能从五年后回来,原因简单。

他在五年后早已死去。

他看着床上的女人的脸迅速灰白,静静地重复道:“我是怎么死的?”

许筝仿佛极冷,微微战栗地抱紧自己,低下头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车祸。”

周冬寅身体震了一下,宛如绷紧将断的弦,即便经过一夜,此刻他的脸色依旧苍白。

须臾,他吐出一字:“好。”

如果他的未来是不期而遇的死亡,那么他有许多事需要打理,庞大的产业和公司是他首当解决的大问题。

他需要冷静,周冬寅可笑地想着,至少他还幸运,知道自己何时会死,早做准备。

他起身时,许筝突然扑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腰。

“寅哥哥!”她叫一声,含上哭腔了,却又像在笑似的,“寅哥哥,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周冬寅一震,一缕光芒从她柔软长发间飘出,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宛如春风吹过的蒲公英,飘散在空气中。

她的身体渐渐透明,周冬寅一时间如被雷击,僵在原地。

“我的生日愿望,只对寅哥哥说了一半哦。”许筝扬起小脸,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眼眶粉红,“我许愿能够见到寅哥哥,能够让寅哥哥喜欢上我……哪怕一刻也好。”

看着眼前女人如同泡沫幻象的笑容,周冬寅说不出一个字。

“寅哥哥其实是喜欢上筝筝了吧,哪怕只有一小会儿,所以筝筝的愿望完成了哦。”许筝的笑容越来越大,她埋头在他胸前,他感觉胸前一片濡湿,“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这样很好了……所以,我大概是要回去了……”

他感觉怀中的身子渐渐轻盈,不禁反手抱住她的腰,许筝开始断断续续地低泣,她不断地说喜欢他,说见到他好开心,说自己真的太幸福了。

直到她消失,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周冬寅站在空荡荡的房内,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恍若隔世。

周冬寅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

工作、应酬、睡觉、喝咖啡以及拒绝各种女人的勾引。上次同学会上老哥们笑说,他再这样下去,就只能找男人了。

他逃避一般再也没有去过医院,梦里再也没有她小时候滚下楼梯的模样,只有她消失时的脸,在眼前摇摇晃晃,全部都是她,满满的都是她。

周冬寅感到烦闷,无边的烦闷,他屏蔽了一切有关医院的消息。

三个月后,工作刚结束,已经下班的秘书欲言又止地敲开他办公室的玻璃门。

“周总,”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医院那边来消息了……”

他正闭目养神,想用手势打断她,秘书已经一个箭步跨到桌前,将文件搁在他桌上。

“许筝小姐醒了。”

6.车祸

她醒了。

这个时代十八岁的许筝醒了,从长达五年的睡眠中睁开了眼睛。

二十八岁的周冬寅开着飞车冲去医院,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去过的医院,立于郊外宛若一座静谧的花园。据说她的家人已经来接她,他想都没想就去了。

他是车开到医院门前,正看见许家夫妇,他们的头发已经花白了,搀着一个纤瘦的女孩慢慢地走出门,女孩很白很白,跟瓷娃娃似的,黑发长长,她极为缓慢地走动着。

他跳下车朝她奔去。

如若历史可以改变——

他至少不能让五年后的许筝为了见他回到这时候,受他气,遭他白眼,被他当小偷扔进派出所,一个人在他家门前孤零零地蹲到深夜。

他至少应该将她离别时他心里的话告诉她。

他已奔至大门前,许家夫妇见他露出极为惊讶的神情,他张开嘴,刚要呼唤她的名字。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女孩低垂的小脸,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侧横冲而来的轿车。

它如呼啸的黑色死神,举起了长长的刀刃。

周冬寅躺在地上,血慢慢地从身体里淌出来。

在他最后的视线里,他看见她抬了头,尖尖的下巴,一双大眼微微迷茫着,与他的视线交会。

他笑了笑。

7.幸福还是找到了

许筝睁开眼时,身上还穿着周冬寅给她买的卡通熊猫睡衣,保守得不得了。

但她已身处光阴流转的五年后的家中,在她自己狭小的公寓里,闹钟还是指着那个方向,阳台外是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缩成小小的景。

她一阵发呆,回想起她五年前出院的时候,刚刚苏醒的她还没认出躺在地上的男子是谁,她只记得他似乎笑了。

一切都仿佛不存在。

许筝吸吸鼻子,努力咽下汹涌欲出的眼泪,将将哭出声来时,门铃响了。

她擦着眼泪下床去开门,打开门时却怔住了。

男人站在门前,眉眼深沉,他用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露出一个微笑来,英俊得不得了。

“傻丫头,我找你找了好久。”他无奈地叹息着,“你怎么连父母都不打招呼就住这儿?”

许筝整个呆住了,眼泪不断地往下掉,这一定是梦。

“你那时根本没有确定我究竟有没有死吧?”他瞪她,“我只是被撞而已,就在医院门口,谁说出个车祸就会死的?”

“可、可你当时……”她喉咙里挤出溃不成声的字句,“寅哥哥,你流了好多血……我发觉那是你后也去了医院啊……可是我没有得到你的任何消息……”

她以为他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周冬寅叹了口气,究竟是命运中的哪位神仙伸出了手,叫他们兜兜转转,不得相遇啊!当时,家中另有私人医院,急救之后便被转移,他是周冬寅,怎么可能在一般医院里被记者拍到,周许两家疏远,无谁说与她。

他在病床上躺了一年,然后,找了她四年。

幸好终是找到了。

二十三岁的许筝没有再说话,呜呜地哭了,三十三岁的周冬寅将她抱进怀里,如小时候那般轻声哄着。

“乖,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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