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认为的美

毒舌奶奶

我喜爱一切可以称得上美的事物，尤其是美人。

美人是个统称，原本就不分男女，但相对美男来说，我更喜欢美女。很多男人不能理解，为什么女人也会喜欢美女，一般来说，女人对美女的态度难道不是羡慕嫉妒恨吗？

我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有人的气质似乎就是与生俱来，而我，只能暗自郁闷终身都和优雅高瘦无缘。我没有办法随便穿上一件外套，任意摆弄头发，然后立地就成风景。我好像随意就会被妆容和服饰改变，做不成形而上的自己。

可恨的是，这样明显的道理，我为什么没有更早明白？蹉跎了岁月，还白白糟蹋了那么多钱！满衣橱都是给愚蠢交的学费。

我仍喜欢寻找和观察美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美人们。

上个礼拜在蛋糕店里遇见一位阿姨，我在心里把她看作是本月最佳着装的路人。她大约五十上下，皮肤白皙，头发在脑后轻挽成髻，穿的是细条纹的棉布衣服和蓝灰色的阔腿棉麻长裤，挎着一个纯色的亚麻布包，脚上穿着黑色绣花便鞋。

酷暑未消的夏末，看到这样的人实在清爽，哪怕一身的色彩说起来不是那么和谐，偏偏她一穿就觉得舒适随性。美就是美，超越年纪。

她让我想起了印象深刻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合影，上面一共三个人，站中间的是杨振宁，左手边站着的是他当时的妻子杜致礼，右手边就是翁帆。翁帆那时年轻，穿什么都是青春朝气，让我惊讶的是杜致礼，她穿的那件衣服，看不出样式，且大红配深紫，换个人恐怕立刻就要悲剧，但她却穿得那么恰到好处，仿佛天造地设。

后来知道她的身世，父亲是名将杜聿明，才暗暗点头，难怪。再看年轻时候的样子，不出所料是个美人。

能让人见之忘俗，相貌究竟美还是不美，已经不再重要。若不是天生如此，这样的气度要用多少锦衣玉食饱读诗书来堆砌，又要有多少繁华落尽返璞归真的岁月才打磨得出。

时常在学校里遇见一位老师，四五十岁的年纪，相貌普通，却给我留下极好的印象。她很少穿颜色突兀或是样式时髦的衣服，总体以素淡简约为主，一眼略过的时候，你不会注意她穿了什么，但你如果仔细看它们的质地、剪裁，就会发现其中的好处。

这好处的来源不是价格不菲，也不是设计独特，而是一种精神，意味着不浮夸，不迁就，认真选择，并且懂得自己、享受生活的精神。

起初我不认识她，但我留意了她的衣服，觉得她的课应该也是很好的，后来有幸去听，验证了我的想法。

外表虽不能解释一切，但多少可以反映出一些内在来。

学校里时常看到一些穿得很着急的小姑娘，小身板都没发育完全就开始忙着穿上低胸吊带齐X短裙，还有豹纹仿真皮草和劣质的高跟鞋，走过身边只觉得妖气逼人。

我每次看到她们都觉得痛心疾首。十六七岁的年纪，无论是T恤牛仔裤帆布鞋，还是小粉红花裙子乃至造型夸张的大发卡，随便一个造型就足以让老女人们看出一把辛酸泪。

要知道你能瞎折腾的时间并不多，不知什么时候起你就必须开始注意保养注意穿着，能选择的衣服越来越有限。你有大把的时间穿真正的皮草真正的高跟鞋做真正的性感女人，姑娘，你着什么急呢！

我一直认为，年轻时候穿得不对，还有父母的一部分责任，三十而立之后仍然穿不得体，必须是自己出了问题。龚如心那样年过六十还常年扎着两根活泼可爱的辫子，只好说是富豪的心态独特，绝不能说那就是美。

在塔尔寺里我遇到过一个美人。

那时大殿里空空荡荡游人稀少，墙上满是奇异的壁画，看得惊心动魄又大惑不解，也无处可询问。一路茫然，脑袋发沉，直到走至门前。那时门内神秘幽深，门外是无限江山，那个女人就端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她一动不动，姿势极正，好像在迎接着摄像机一般。长发如瀑，不像丝绸那么光滑得夸张，却黑得惊人，很随意地绾着几缕，松松垮垮，却只见慵懒不见风尘。

眼前这样一个雍容的气氛，大门就像一个天然的镜框，门外就是她，还有整个光明的斑斓的世界。

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跟她搭讪，发现她说英文，是加拿大长大的中国人。我自认口语过得去，但在她云淡风轻的笑容面前，我竟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可即使语言不通，我也舍不得离开，我也许很失态，不停地发表各种仰慕的言辞，以至于同行的人不时提醒我成熟一点，不要丢人现眼。

后来回想，我压根没注意她穿的是什么，但如果可以，我还是愿意就那样呆坐在她身边，看上一整天。

我多希望三十岁以后的自己，可以如是优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