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年金缴费率和替代率测算——基于不同类型企业缴费能力的实证分析

翟永会

（河南师范大学 商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一、引言及文献综述

20世纪70年代以来，世界各国的人口均呈现日益严重的老龄化趋势，作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中国老龄化的速度较之其他国家更为迅猛。截止到2013年底，全国60周岁及以上人口为20 243万人，占总人口的14．9%，其中，65周岁及以上人口为13 161万人，占总人口的9．7%①。鉴于“银发浪潮”的冲击和养老基金缺口逐渐扩大，企业年金作为养老保险体系的第二支柱，应成为弥补基本养老保险替代率之不足、缓解养老金支付危机的重要途径。但当前，企业年金在中国的发展仍然滞后，截止到2013年6月，建立企业年金的企业不到6万个，覆盖职工人数只有1 957万人，仅占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覆盖人数的6．29%，这表明93%以上的参加基本养老保险的企业职工没有企业年金②。因此，应当采取必要的措施鼓励和扶持更多的企业建立企业年金计划。

现有对企业年金缴费率和目标替代率进行研究的文献多集中于两方面：一是缴费率精算模型的构建，代表研究有：Albrecht等［1］、Khorasanee［2］、Grerrard等［3］、王东杰等［4］、高建伟等［5］、张鹏等［6］等。二是目标替代率影响因素的分析，代表研究有：Levy［7］、Rehder［8］、刘昌平［9］、谢杰［10］等。而立足于企业供给能力（即缴费负担能力）研究企业年金缴费替代率的文献十分鲜见。

企业缴纳的社会养老保险费被视为劳动力成本，其本质来源是企业利润的再分配，而企业的缴费能力受企业劳动力成本与企业利润的共同制约，刘钧［11］、刘鑫宏［12］、王增文等［13］曾对企业缴纳社会保险的能力进行探析，但上述文献将所有企业放在一起统一考察，且皆是对社保负担能力而非结合精算模型对企业年金缴费最大负担能力的针对性研究。本文认为各个企业的劳动力成本和利润水平存在差异，将所有企业放在一起考察得到的结论并不精确，有鉴于此，本文按经济类型对企业进行分类，分别考察国有企业、私营企业、外资企业、股份制企业的缴费能力，并结合职工个人的缴费负担能力，从供给视角对企业和职工个人能够负担的企业年金缴费率和所能达到的目标替代率进行测算，以期根据测算及实证结果为企业建立企业年金制度提供合理建议。

二、企业缴费能力的实证测算

（一）测算思路

企业的利润水平和劳动力报酬支出水平直接影响企业的社保缴费能力。由于中国货币收入非工资化甚至“灰色收入”的存在，工资水平并不能完全代表劳动者所得报酬，因此，首先需要对劳动者报酬进行合理估算，进而测算企业的利润水平及最高缴费能力，测算思路分四步进行：

第一步，根据柯布－道格拉斯（Cobb－Douglas）生产函数模型估计劳动者报酬占企业产出的份额。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Y＝ALαKβ，其中Y表示产出值，L表示劳动要素的投入，K表示资本要素的投入，α、β分别表示劳动力和资本的产出系数，且α＋β＝1。设定每个劳动者报酬与劳动边际产出值相等，则可得劳动者报酬占企业产出的份额E为：

第二步，根据上步所得结论测算企业的利润水平，并计算其占企业产出的份额。用D代表固定资产折旧占产出的比重，T代表税金及管理费用占产出的比重。企业产出＝劳动者报酬＋税金及管理费用＋固定资产折旧＋企业利润，企业利润占产出的比重P可以由下式给出：

第三步，根据前两步所得结果计算企业对社会保险的最高缴费能力。本文测算的是企业的最高缴费能力，假设企业没有年度亏损，也不分配利润，只进行扩大再生产投资，剩余利润全部用来缴纳社会保险费。用I表示企业的扩大再生产投资占产出的比重。可知企业能够承担的社会保险最高费率c′max为：

第四步，根据前三步所得结果计算企业对企业年金的最高缴费率。目前，企业实际缴纳的各种社保费用包括基本养老保险费c′1、基本医疗保险费c′3、工伤保险费c′4、失业保险费c′5及生育保险费c′6，企业向企业年金的最高缴费率c′2max由下式给出：

（二）数据来源及回归分析

本研究的数据来源于《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2011）》，选取包含中国31个省份国有企业、私营企业、外资企业及股份制企业各项经济指标的年度数据，其中国有企业主要指国有及国有控股工业企业，私营企业指私营工业企业，外资企业指外商（包括港澳台）投资工业企业，股份制企业指股份有限公司工业企业。经济指标中企业产出值Y选取工业增加值指标，资本投入K选取固定资产净值指标，劳动投入L选取年从业人口平均人数指标，固定资产折旧选取本年度的固定资产折旧指标，税金及管理费用采取主营业务税金及附加、本年度应缴增值税与管理费用三个经济指标之和。下面运用SPSS18．0进行回归分析，以测算劳动者报酬占企业产出的比重E。首先对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模型进行线性化处理，即对式（1）两端取对数，可得：

以下分别依据国有企业、私营企业、外资企业及股份制企业四类企业的数据对模型（5）进行回归分析，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不同类型企业的回归结果

由回归结果可知，国有企业、私营企业、外资企业及股份制企业四类企业的数据对回归方程的拟合均好，方程调整后的可决系数分别为0．965、0．979、0．947、0．961，拟合优度很高，而自变量的回归系数均在5%的置信水平下通过显著性检验，可见回归方程的总体显著性较高。回归结果表明，国有企业、私营企业、外资企业及股份制企业四类企业的产出增加值分别有30．3%、51．3%、30．7%、23%用于劳动报酬支出。

（三）企业缴费能力测算分析

由前面的回归结果，可知劳动者报酬占产出增加值的比重E，下面计算企业利润占企业产出增加值的比重。根据《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2011）》中企业产出增加值、税金及管理费用及固定资产折旧的数据，结合前文测算出的E值，由式（2）可以计算企业利润占企业产出增加值的比重P，测算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不同类型企业的实证回归结果

中国在2011年的总资本形成率是42．2%，扣除国家投资的3．9%，可知企业投资的资本形成率是40．5%，再扣除6%的本年度存货增加，可知企业年度投资的固定资本形成率是37%，这意味着企业将拿出获取利润的37%进行固定资本投资，因此，企业最多拿出利润的63%缴纳社会保险费。由式（3）可得企业的最高缴费率，测算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不同类型企业可以负担的社会保险最高缴费率

目前，中国企业需要交纳的社会保险费包括基本养老保险费、基本医疗保险费、失业保险费、工伤保险费、生育保险费，用企业可以负担的最高社保缴费率扣除现有政策需缴纳的实际缴费率可得企业可负担的企业年金最高缴费率，由式（4）计算可得，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不同类型企业可以负担的企业年金最高缴费率

由表4测算结果可知，目前国有企业、外资企业、股份制企业能够负担企业年金的缴费，负担能力由强到弱依次是：股份制企业、外资企业、国有企业，可承担的企业年金最高缴费率分别为25．5%～27．2%、23．8%～25．5%，6%～7．7%。私营企业对强制性的社保缴费已经不堪重负，目前无力承担企业年金缴费。形成这一测算结果的原因是：首先，私营企业多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劳动力成本比较高，劳动者报酬占企业增加值的比重高达51%，这不仅直接降低企业利润，而且按同样的缴费率缴费时其缴费绝对额很大，这无疑造成了私营企业沉重的缴费负担，导致其较弱的缴费能力；其次，国有企业缴费能力居中，不能负担较高缴费的主要原因在于其为国家缴纳的税额较高，挤占了利润空间，降低了缴费能力；最后，外资企业和股份制企业缴费能力较强，最大原因是其劳动者报酬占企业增加值的比重较低，该类企业（尤其是股份制企业）多是技术含量较高的资本密集型企业，相同的生产增加值所需的劳动力人数较少，相同的缴费率需要缴纳的缴费绝对数额较低，故能承担较高的缴费率。

三、个人缴费能力测算分析

由于社保缴费需要个人缴纳一部分，因此，有必要对个人能够负担的最高缴费率进行测算。生命周期理论认为，职工为了追求生命周期效用最大化，会将其工作期的收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收入用于工作期消费，剩余部分进行储蓄，在退休后进行消费。假设工作期的收入除了即期消费外剩余部分全部用来缴纳社保费用，则可以求出缴费率上限，设定个人工作期收入为I，工作期消费为C，缴纳社保费用为P，个人边际消费倾向为c，不变消费为C0，则C＝C0＋c＊I，有：

下面利用《中国统计年鉴（2012）》中1990～2011年中国的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及人均消费性支出数据，对式（6）作回归分析，估算c与C0的值，确定个人缴费率上限，回归结果如下：

由回归结果可知，方程的可决系数R2＝0．999，调整后的可决系数＝0．998，回归模型的拟合优度很高，而由t统计值可知，自变量均在0．1%的置信水平下通过显著性检验，总体显著性较好。回归结果表明，不变消费C0＝572．109，边际消费倾向c＝0．688。

将回归结果以及历年人均可支配收入I的数据代入式（7），可得历年个人能够负担的社会保险最高缴费率，1993年为9%，之后逐年递增，2011年达27．8%。由式（4）可知2011年个人可承担的企业年金最高缴费率，如表5所示：

表5 个人可以负担的企业年金最高缴费率

四、综合缴费能力分析及目标替代率测算

（一）综合缴费能力测算

当企业和个人都按最高缴费率进行缴费时，可负担企业年金的最高缴费率，如表6所示：

表6 企业和个人的综合缴费率

表6表明，虽然私营企业无力承担企业年金缴费，但个人却有较大的负担能力，并且有逐年递增的趋势，国有企业和个人可承担的综合最高缴费率在22．8%～24．5%之间，外资企业及股份制企业和个人可承担的综合最高缴费率可达40%以上。

（二）缴费替代率精算模型构建

本文研究对象为缴费确定型（即DC型）企业年金计划，设定：企业年金缴费和领取均按年度进行；参保人员均按正常情况退休，没有出现中途出国、病退、伤亡等情况；不考虑交易和管理成本。分别根据性别、退休年龄、养老政策的差异将参加企业年金计划的职工细化为不同的群体进行研究：男职工（“中人”）、男职工（“新人”）、女干部（“中人”）、女干部（“新人”）、女职工（“中人”）、女职工（“新人”）③。企业年金缴费替代率精算平衡模型为：

其中，R2表示的是企业年金的目标替代率；AP表示的是职工退休时企业年金账户的积累额；c2表示的是企业和个人向企业年金账户共同缴纳的缴费率；r0代表的是贴现率，r2k代表的是企业年金基金在第k年的投资收益率；m代表退休年份，x表示的是职工的退休年龄表示的是x岁的退休职工每年年初领取一单位货币直到死亡（或极限年龄）的年金现值，而kpx代表的是x岁的退休职工活过k年的概率。

（三）最大目标替代率水平测算分析

考虑到2004年《企业年金实行办法》（劳动和社会保障部20号令）中规定，企业和个人的总缴费额不能超过本企业上年度工资总额的1／6，即总缴费率不能高于16．67%，因此，当综合最高缴费水平超过政策规定上限时取规定上限缴费，由精算模型可得，最高缴费率下企业年金可达到的目标替代率水平如表7所示：

表7 最高缴费下可达到的目标替代率水平

由表7可知，若企业和个人潜在的缴费能力全部转化为实际缴费，则除女职工“中人”及女干部“中人”以外，其他所有群体的目标替代率都可超过30%，其中男职工的替代率水平最高，这和男性预期寿命相对较短及男职工工作期较长是息息相关的。

五、结论及政策建议

通过对不同类型企业及个人的缴费负担能力做实证测算发现，如果可以将企业和个人的缴费潜力转化为实际缴费，则大部分群体企业年金目标替代率可达到30%（女职工和女干部“中人”群体除外）。但是研究的测算结果也表明：私营企业不具备为企业年金缴费的能力，如果私营企业建立企业年金计划，缴费须由个人完全承担，而个人的最高缴费率是在不考虑个人储蓄和投资的假设下得到的，可见私营企业能否建立企业年金计划还有待商榷，建立企业年金计划需在提高其盈利能力后才可能全面实施；就平均水平而言，外资和股份制企业完全有能力建立企业年金计划，国有企业能够负担较低的企业年金缴费率，但是国有企业中具有较强盈利能力的企业，应该完全可以负担企业年金缴费，这结论和现实中一些大中型国企（如电力、石油、石化、民航等）领先建立企业年金计划的实际情况也是吻合的。基于上述结论特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第一，从政策上鼓励缴费负担能力较强的企业建立企业年金计划。目前中国企业年金和商业养老保险的发展比较滞后，随着基本养老金目标替代率逐步下降的趋势，应该从政策上鼓励企业年金的发展，充分运用各种税惠政策，鼓励这三类企业尤其是外资和股份制企业尽快建立企业计划。

第二，鼓励各企业可以根据自身的实际情况设置缴费率，且费率可以针对不同的群体实行差别化管理。本文的研究结果表明，不同类型企业的缴费负担能力是不同的，鉴于各类型企业的不同缴费能力，各企业应该根据自身的情况建立缴费标准，同时性别、退休年龄等差异都会直接影响职工对企业年金目标替代率的需求，应鼓励提供多样化的方案。

最后，逐步延长女职工的法定退休年龄。本研究的测算结果表明，同样缴费率情况下，女职工达到的企业年金目标替代率最低，因此，需要较高的缴费率才能达到同样的替代率目标，而大多数的企业无法提供如此高的缴费率，解决这一问题，延长女职工的法定退休年龄是一条值得探索的重要途径。这既是国际上的普遍做法，同时对完善社会养老保障体系也具有重要的积极意义，有利于缓解当前我国人口老龄化压力。

注释：

①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中华人民共和国2013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

②数据来源于《中国企业年金发展报告2013》。

③本文中“中人”指1982年参加工作，2004年参加企业年金计划的职工；“新人”指2004年参加工作同年加入企业年金计划的职工。

④根据劳动保障部社会保险研究所在“中国养老社会保险基金测算与管理”课题研究中调研结果设定。

⑤根据《中国统计年鉴2012》中1978～2011年中国城镇职工年平均工资指数的统计数据计算而得。

⑥根据《中国统计年鉴2012》中2003～2011年中国一年期存款利率的数据计算而得。

⑦资料来源：《中国企业年金研究报告2013》显示2007至2012年企业年金基金进行投资的平均年收益率为8．87%，考虑到有可能会出现投资收益率较低的年份，故本研究中取8%。

⑧依据《中国生命表（男性），2004》及《中国生命表（女性），2004》计算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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