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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寂梧桐落飒飒秋雨寒

2014-08-26孙雅洁

剑南文学 2014年2期
关键词:唐明皇杨贵妃爱情

孙雅洁

摘要:元曲四大家之一白朴所著的《梧桐雨》千百年来以其浓郁的悲剧色彩打动了一代代人,剧中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悲剧深入人心。本文就《梧桐雨》全剧的主

题展开了初步的探究。

关键词:白朴梧桐雨主题李杨爱情悲剧

中图分类号:I207.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26X(2014)02-0000-02

《梧桐雨》全称《唐明皇秋夜梧桐雨》,其著者是位列于极富盛名的元曲四大家之中的杂剧作家白朴。一代国学大师王国维曾经称赞其曲词“高华雄浑,情深文明”、“不失为第一流”,对于他的代表

剧作《梧桐雨》主题的见解历来争议颇多,主要有“歌颂爱情”、“评判政治得失”、“表达沧桑之感”这几种看法。所谓“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莱特”,每个读者在阅读作品时都会形成自己独

特的心理感受。

首先,歌颂爱情说。吴乾浩《白朴评传》认为《梧桐雨》是“有血有肉的风流天子的爱情悲剧”。人人都说帝王之家薄情寡幸,像唐明皇、李后主、顺治帝这样的痴情故事便往往惹人们津津乐道。诚然

,《梧桐雨》中对于李杨爱情的幸福甜蜜也是毫不吝惜笔墨的:

[仙吕][八声甘州]朝纲倦整,寡人待痛饮昭阳,烂醉华清。却是吾当有幸,一个太真妃倾国倾城。珊瑚枕上两意足,翡翠帘前百媚生。夜同寝,昼同行,恰似鸾凤和鸣。

[赚煞尾]长如一双钿盒盛,休似两股金钗另,愿世世姻缘注定。在天呵做鸳鸯比并,在地呵做连理枝生。月澄澄银汉无声,说尽千秋万古情。咱各办着志诚,你道谁为显证,有今夜度天河相见女牛星。

“珊瑚枕上两意足,翡翠帘前百媚生”,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缠绵悱恻,竟日双宿双飞。在七夕节时、长生殿中,唐明皇以金钗和钿盒作为贺礼送给杨妃,把对宠妃的深情厚意都寄寓在这两件礼物之

中。只愿他们一生一世如同鸳鸯一样出入成双、像相思树般死生相依,此时此刻彼此的一片真情天上的牵牛织女星可以做个见证。

然而,隐藏在美好的外表和想象之下的是肮脏和罪恶。《梧桐雨》并没有像传统作品那样为尊者讳,而是通过杨妃之口叙述出强调杨贵妃原为唐玄宗的儿子寿王的妃子,后被选入宫的事实。虽然从表面

上看李杨二人琴瑟和鸣、如胶似漆,可是这种爱情并不是终遇良人的得偿所愿,而依旧充满着背叛与不满足。文中几次描写杨贵妃与安禄山的私情,安禄山起兵时也说:“抢了贵妃,夺了唐朝天下,才是

我平生愿足。”因此很多人说是杨贵妃引来了刀兵之灾,勾起了安禄山夺取江山、霸占美人的狼子野心。

吴新雷因此认为,“白朴是以否定态度来处理杨妃形象的,他只着眼于杨妃的‘淫乱这一点,把她当成了‘亡国祸根”。虽然剧中确实有将安史之乱的爆发归咎于杨妃的意思,但我认为历代将亡国

之祸归因于女人是有失偏颇的。在《鹿鼎记》中韦小宝遇见陈圆圆时说道:“‘红颜祸水这句话,我倒也曾听说书先生说过,什么妲己,什么杨贵妃,说这些美女害了国家。其实呢,天下倘若没这些

糟男人、糟皇帝,美女再美,也害不了国家。”明末清初诗人吴伟业的《圆圆曲》中有一句:“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单是区区一个女子,又怎么能改变一个王朝的兴衰,不过是因为男

人们追求美女的淫欲和得到之后的纵欲才导致了时代的曲折。《汉宫秋》作者通过昭君的爱国行为批判女人祸国论;《梧桐雨》作者通过杨贵妃的淫乱宣扬女人祸国论。其实细究历史变迁,女人何其无

辜。

其二,评判政治得失说。吴新雷在《白朴的名剧〈梧桐雨〉》一文中说:“他是通过李杨悲欢离合的故事,谴责统治集团的淫逸乱政,总结了历史兴亡和政治成败的教训”。白朴是由金入元的作家,他

经历了金朝丧权亡国和元朝民族压迫的痛苦,所以《梧桐雨》的这层寓意正体现了剧作的时代特征。白朴的幼年恰逢元兵攻陷汴京,孤苦无依的他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国破家亡、颠沛流离的生活。元统

治者为了巩固政权,又将人民分为四等: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当时汉人的生活地位是极其地下的,在蒙古族人看来,汉人的性命毫不值钱,汉人的尊严也可以供他们任意践踏。从小经历的战

乱生活以及元人残暴的统治使白朴对元王朝极为不满。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白朴意“国亡史作,己为当任”,“不可令一代之迹泯而不传,乃构亭于家,著述其上,因名曰‘野史”。所以白朴在

《梧桐雨》中其实是通过李、杨的悲剧爱情来谴责统治集团的淫逸乱政,总结历史兴亡成败的教训。自从杨玉环入宫之后,唐明皇与她朝歌暮宴,无有虚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痴

迷于杨贵妃让他忘记了朝政、忘记了天下,日复一日的歌舞升平让他渐渐迷失了自己一颗勤政爱民的仁君之心。可某日正当他们歌舞尽欢的时候,突然传来安禄山叛军已然冲破潼关的消息。出乎意料的

是此时唐明皇并不急于家国安危,反而责怪李林甫打扰了他的雅兴:

[剔银灯]止不过奏说边庭上造反,也合看空便,觑迟疾紧慢。等不的俺筵上笙歌散,可不气丕丕冒突天颜!那些个齐管仲郑子产,敢待做假忠孝龙逢比干?

当国家有危难的时候,他身为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想的不是如何去度过难关,却忙着责怪朝堂之上的文武众臣:

[满庭芳]你文武两班,空更些乌靴象简,金紫罗襕。内中没个英雄汉,扫荡尘寰。惯纵的个无徒禄山,没揣的撞过潼关,先败了哥舒翰。疑怪昨宵向晚,不见烽火报平安。

除了可以看出来唐明皇的昏庸之外,也可知他手下的一帮文臣武将不过是酒囊饭袋,由此可以想见当时政局腐朽动荡到了何等地步。所谓上行下效,上层统治者昏庸无道,往往有才能的人不能得以重用

,阿谀奉承的小人却奸臣当道,更有像杨国忠这种依靠裙带关系攀上政治高位的小人春风得意。即使有几个忠臣一心为国,却依旧难以力挽狂澜,毕竟最高的决策权永远掌握在帝王手里。虽然在最初安

禄山身为失律边将被押解入京时唐明皇有过机会将他斩首、以绝后患,却因为识人不明,被区区一句“惟有赤心耳”所迷惑、放虎归山,最终酿成大祸。

其三,表达沧桑之感说。么书仪《山川满目泪霑衣——〈梧桐雨〉的时代特征》认为《梧桐雨》“是要借李杨故事抒发他的一种在词作中反复表现过的‘沧桑之叹”。“沧桑之叹”是指对一种美好的

东西失去之后无法复得的哀伤与追忆,表现极盛之后的寂寞给人带来无可排解的悲哀。也是表达的一种对人生无法预料和掌握的幻灭。鲁迅先生曾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在极盛之

后的突然破碎才更能让人体会到世事无常的无奈。犹记得长生殿之盟的浓情厚意、红尘一骑荔枝来的倾城一笑、舞起霓裳羽衣的妩媚妖娆,却突然忽喇喇大厦将倾,匆匆忙忙舍弃了家居祖墓、祖宗基业

仓皇而逃,把大好河山交由胡人践踏。虽然挣得了性命,唐明皇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行致中途,六军不进。右龙武将军陈玄礼奏过,杀了国忠,祸连贵妃。主上无可奈何,只得从之,缢死马嵬驿中

。今日贼平无事,主上还国,太子做了皇帝。主上养老,退居西宫,昼夜只是想贵妃娘娘。”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一场动乱的狂风暴雨过后虽然大唐江山与玄宗都得以保全,但江山已经不是唐明皇

的江山,和他鸾凤和鸣的美人也玉殒香消。留给他的只有寂寂梧桐落、飒飒秋雨寒,鬓角的白发杂生,恍惚间,犹见香闺梦里人:

[芙蓉花]淡氤氲篆烟袅,昏惨剌银灯照。玉漏迢迢,才是初更报。暗觑清霄,盼梦里他来到。却不道口是心苗,不住的频频叫。

[黄钟煞]……斟量来这一宵,雨和人紧厮熬。伴铜壶点点敲,雨更多泪不少。雨湿寒梢,泪染龙袍。不肯相饶。共隔着一树梧桐直滴到晓。

俗话说盛极反衰,越是烈油烹火、鮮花着锦之时就更容易在刹那间破碎了所有的美梦。爬得越高往往摔得越惨,在坐拥了所能想象到的一切之后命运却与他开了个玩笑,顷刻之间他失去了所,当他张开双手却发现到头来两手空空。这种人生难以捉摸掌握的无力感是一代代人面临的最大的悲哀,世事无常、人在命运面前是那么的渺小可笑。可是怎样的命运都是由平时的一点一滴决定的,命运是手中的掌纹,握在自己手里,唐明皇的荒淫乱政,或者如剧本中所说的因女宠盛、谗夫昌,终于惹出了刀兵之祸,误国误民。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称赞“白仁甫《秋夜梧桐雨》剧,沉雄悲壮,为元曲冠冕”。《梧桐雨》确实足以位列于元曲首列,其强烈的悲剧性以及主题的多样性不断吸引着人们去感受它独有的美。

参考资料:

[1]中国戏曲研究院《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八)》、中国戏剧出版社、1960年版

[2]吴乾浩《白朴评传》、中国戏剧出版社、1987年版

[3]金庸《鹿鼎记》、广州出版社、2008年版

[4]吴新雷《白朴的名剧<梧桐雨>》、《名作欣赏》1981年02期

[5]白朴著,徐凌云校注《天籁集编年校注》、安徽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

[6]幺书仪《山川满目泪霑衣——白朴<梧桐雨>》的时代特征、《戏曲研究》第6辑

[7]王国维《人间词话》、中华书局、201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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