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如树的姚晨
2014-08-22张襦心
张襦心
5年未拍电视剧的姚晨，回归“小屏幕”，选中的是年度话题大剧《离婚律师》。
她说：“我希望饰演那些更不一样的角色。即使站在人群中，你也会不由自主多看她两眼。”
其实她本人亦是如此。与众不同的长相，表达直率，富有主见，学习型人才。即使别人不知道眼前这位姑娘就是姚晨，人潮人海中，她一样会让人过目难忘。
很多人喜欢叫她“大姚”。一是源于相貌特征的“大”：媒体写专访，总不忘提及她有一张媲美朱莉亚·罗伯茨的大嘴；一是性格上的大大咧咧；再一个，就是人气居高不下：微博女王、一线女星、各大时尚封面以及时装秀场的常客、联合国难民署中国亲善大使、入选美国《时代》杂志2014最具影响力100位人物……
其实姚晨从小学舞蹈，接受的是闽南人的传统思想教育。促膝而谈的时候，即使她画着时尚明艳的都市丽人妆，依然流露出轻盈柔美、温婉贤淑的气息，虽然内心如树。
我想通过角色传递某种力量
《新民周刊》：一连5年没有拍电视剧，是想往电影转型，还是电视剧上没有遇到想拍的角色？
姚晨：我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那里的每一个学生，都会有自己的电影梦，电影也是每一个演员的终极目标，我也不例外，所以从小屏幕转战大银幕，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当然我本身并不排斥演电视剧，因为我本身就是演电视剧起来的，但是我确实在后来那几年中，没有遇到心动的角色、题材。
《新民周刊》：你想演的是哪种角色？
姚晨：我希望饰演那些更不一样的角色。她即使站在人群中，你也会不由自主多看她两眼。并不是因为她个头比别人高，或者她长得比别人漂亮，而是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富有光彩。我也希望去饰演一些有信念的人，这种人身上会滋生出一种力量，不管是郭芙蓉、翠萍还是罗鹂（《离婚律师》女主人公），她们都曾经给我传递过某种力量，我相信观众也能从她们身上汲取到力量。
《新民周刊》：是否可以具体说说这些力量？
姚晨：郭芙蓉给我最大的印象就是天真。翠萍，我最喜欢的就是她的那种忠贞、坚定、勇敢，不管是对她的信仰，还是她的爱情，我很钦佩。你会很希望她跟你成为朋友。罗鹂这个人物，我给她贴的标签是新时代的精英女性。我个人非常不喜欢女强人、剩女、女汉子这些词，本身带着一种浓浓的男权主义对女性的认知，相对比较轻视的口吻。其实新时代的女性，她的生活是很精彩的，整个人也是更为丰富的，你需要温良恭俭让的时候，她就很温良恭俭让，你需要她在工作当中果敢的时候，她也一点不逊于男性。虽然她在情感上很依赖，但她的人格是非常独立的。我身边有太多这样的女性，在给我们提供榜样，只是太少人关注到她们，因为这是一个男权社会。
《新民周刊》：你曾说越来越不敢乱接戏，怕破坏之前和观众建立的信任。是什么触动了你，接拍《离婚律师》？
姚晨：我床头一直有一大沓很厚的剧本，我会先看标题。第一眼看到《离婚律师》，心想这什么标题，翻过去了。再一想，不对，又拿回来看，一看就看进去了。这个剧本很像一个经典的好莱坞电影故事，你会很想看两个常年打离婚官司、看上去根本不相信爱情、自负又都有点自以为是的律师，他们俩怎么走到一起。他们要比正常人经历更多的心理障碍，才能够走进婚姻，相信彼此。
我们跟着角色一块儿成长
《新民周刊》：在这部片子中，你遇到的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姚晨：拍这部戏身心俱疲。突然进入一个高强度的拍摄状态，足足拍了半年，真的可以拍两部了，而且每一天都有我的戏，1000多场，几乎没有捞着休息。电影是慢工出细活，电视剧，往往一天拍摄下来，你都能忙得忘记上厕所这件事……更不要提在拍摄当中精神上的压力。这是继《潜伏》之后又一次很大的焦虑。《潜伏》的时候你最大的问题是：天哪这个角色我要怎么演。这个戏是觉得，如果演不好，你好像要对不起很多人，也很对不起自己。开拍之前这部戏就卖了几家卫视，探班的时候也会说到，这部戏一定会成为热播剧，这一切就靠你们啦，这种市场的压力是无形的，你作为主演，会有一种责任感。
拍完以后，我感觉自己被上足了发条，停不下来了，直到我去看中医，开了强迫让我睡觉的药，让我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拍完的一个月，我一点都不想和我们剧组的任何人有交流，不想听到关于这部戏的一点消息。我只要听了一个信息，就会在我脑袋里爆炸，浮想联翩，那个感觉太恐怖了。直到后来慢慢看到样片，舒了一口气，所有跟这部戏有关的美好的那一部分，又都唤醒了。
《新民周刊》：你和吴秀波演对手戏的感觉是怎样的？听说为了塑造角色，你们俩从戏里吵到戏外。
姚晨：我跟吴老师真的是痛并快乐着，戏里戏外都是神同步，每次都是为戏而吵。因为他代表着男性观点，我代表着女性观点，我们选择的案件，也是比较有争议性的。而婚姻和爱情又是一个说不尽、道不明的主题。我们每个人都坚信自己的立场是对的。当然在争执的过程中，有时是他认同了我，有时候是我认同了他，我们也让彼此的感情观，一点点变得更加成熟起来。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过程，我们跟着角色一块儿成长。
《新民周刊》：这部戏里，你感触比较深的片段是怎样的？
姚晨：人生有时候就是一部悲喜剧，在我们这个戏里，看似离婚这样一个挺残酷的事情，有时候会是以一个喜剧的方式来结尾。比如在戏里面，罗鹂策划了一场离婚典礼，让两个人好聚好散。事实上，我和我身边看过样片的朋友，都在看那场戏的时候被深深打动。它是以一个看似很荒诞的方式，让男女主人公，恰恰在离婚典礼上，各自表达了自己对这场婚姻的一个梳理、一个态度，最后反而促成这两人复合了。
《新民周刊》：刚开始结婚的时候，谁都不是奔着离婚去的，都是抱着诚意想要好好生活。但可能诸多的磨合与误解，最终会让两个相爱的人反目成仇。你们在戏里，是用什么方式，来重新唤醒他们曾经的爱意，和对彼此重新的认识？endprint
姚晨：在戏里面的方式，是“我”给他们做了一个幻灯片，叫“致我们终将逝去的婚姻”。从一开始两人如何住在破旧的小房子里，一点点打拼，男人成为富翁，他们一起第一次去做什么，一系列的细节，通过女方讲解这些图片，回忆他们整个婚姻的历程，包括在这场婚姻中，她对自己的总结和反省。我觉得比较好的是，在这场离婚典礼上，女方并没有不断去埋怨男人，只总结了自己的问题，我们该如何在婚姻中把握好自己的位置，到底以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和身份，经营好自己的婚姻。所以男方被深深打动了，毕竟这么多年，他们的情感基础是非常坚固的，也有孩子，最终他们还是重新走到了一起。但我们也不希望说，这就完全像一个童话般的完美大结局，其实等这个热劲过去，想离婚的男士还会有很多遗憾的，因为他差一点就可以奔向新生活。
《新民周刊》：离婚+轻喜剧，这两个元素放在一起，很容易让人担心会不会出现比较狗血的倾向，这部戏是怎么处理的？
姚晨：人性的丑恶，不是没有，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去向观众表达，用大家彼此都能接受的方式去展现。我们三个成年人，两位男士40来岁，我30多岁，要拍一部跟爱情有关的戏，我们怎么能让观众跟着我们一起来探讨这些东西，我觉得很重要。为什么我们每一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间去讨论，是因为我们认为，如果我们自己不相信，观众怎么能相信，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你可别想去骗这些跟我们年龄相当的人。一两下的艺术夸张大家可以接受，尤其在涉及情感部分，必须特别真实。如果这些是假的话，这部戏存在的意义就不大了。
《新民周刊》：一部戏只要真，就有看的基础。你为自己在这部戏里的表现打了80分，是说明还比较满意？
姚晨：80分是我比较保守的说法（笑）。我希望播出来的化学反应，能够给这部片子再加分。
《新民周刊》：在拍完这样一部戏后，你对婚姻关系有没有一些新的感悟？
姚晨：每一段婚姻和爱情，都是不可复制的，每一个人都会面临自己的情感问题，很难去替别人做情感导师。只能说到目前为止，我自己对婚姻的理解。婚姻是两个没有血缘的陌生人，要走在一起，互相选择对方，和自己相濡以沫、相偕到老。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真的要彼此感谢，因为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得感谢对方对自己的爱和照顾，我们要互相信任，彼此依赖。但是两个成熟的人在一起，又会有很多的差异点，这时候，我们必须要做一些取舍和包容。你不可能改变一个人，唯有包容，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容量更大一些。一段平静平凡的婚姻，在我看来，是最美好的。
对电影存有敬畏之心
《新民周刊》：冯小刚导演曾说：“姚晨极其喜欢表演。”但你在成名之前，也曾有过想转服装设计的念头。是因为当时看不到前景，不得已想转行，还是在那个时候，还没有那么爱表演？
姚晨：在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那么爱表演。爱，有时候是相互的，互相的一种付出、给予。在学表演、塑造角色的过程中，能感受到这些角色也给予了我很多的回馈。如果你塑造出一个成功的角色，给你带来的那种幸福感，是很多东西换不来的。所以“你们”彼此会越来越信任，情感越来越加深。
我觉得自己从出道到现在，一直都还挺幸运的，红的时候也是稀里糊涂。中间当然也有挫折，但我觉得这些挫折，都没有把我对电影行业本身的敬畏心给消磨掉。
有时候，挫折不一定能打倒人，过多的荣誉很容易把人击败，名利反而是三昧真火。你必须得是孙悟空，扛得住。所幸这些名利，没有让我不可一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不用在电影这个大门前去膜拜了。我始终还是觉得在电影艺术这个殿堂里，我永远都是学生，永远学不够。我老跟身边的人聊曾经饰演《无耻混蛋》男配的克里斯托弗·沃兹，他其实已经获得过两次奥斯卡最佳男配，那一次因为饰演《被解放的姜戈》再度获奖。在戏里面那么淡定从容的男演员，上台后拿到奖杯，依然是语无伦次。那种害羞、激动，真不是演出来的。我那一刻很感动，只有一个演员，在他心里头，对电影存有敬畏之心，才会在那一刻，觉得自己是渺小的，卑微的，始终觉得自己是不够的。
《新民周刊》：这也是对自己要求高、有追求的人才会如此。
姚晨：对，所以他饰演的每一个角色，都是光彩的，夺目的，不可复制的。
我觉得一个演员，你自身要足够丰富。你每饰演一个角色，一定会从你身体里挖一块出来，投射到角色中去放大。如果你只是小土坑，可能昙花一现就没了。如果你是一个很好的“矿”，有足够的宝藏可以挖掘，甚至取之不尽，你就可以饰演更多不一样的角色，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更加丰富的人。
《新民周刊》：期待饰演更多不一样的角色，你是不是喜欢这种挑战的感觉？
姚晨：肯定有一定的挑战性，确实会刺激你的肾上腺素，激发起你的创作欲望，你会想征服它，否则你就会慢待它。
成熟蜕变
《新民周刊》：从《武林外传》、《潜伏》到《离婚律师》，三部代表性的作品，对你带来怎样的提升？
姚晨：拍《武林外传》，更多的时候是凭着自己的本能去演戏。那时候谈不上塑造，只是根据剧本给我的角色，我把她还原出来，加上自己的一些性格特征而已。对我生活最大的改变就是让我成名了。当然拍这部戏，我也跟角色一起成长。那时候年龄小，才20多岁，还是个大学生，初入职场，在剧组学会怎么跟各个部门去沟通和配合，剧组里也有相对复杂的人际关系，这些都要从头开始学习。
《新民周刊》：演《潜伏》的时候，当时你说很痛苦，是源自孙红雷属于高要求的演员，给你的压力比较大，还是来自其他方面？
姚晨：还是因为戏，我以前从来没遇到过像他这么高要求的对手，但是我真的觉得在那部戏里面，他也锻炼了我。从此后，我真的不敢再怠慢自己的角色了（大笑）。
之前因为年轻，也不是那么的懂事，就像你说的，那个时候还没有真正爱上表演。我对它的付出，自己觉得已经可以了，但其实还是不太够。你只有去逼自己，再榨干自己，才可以，那部戏就是那个感觉。孙红雷教会了我一种创作态度。第一，他帮我确定了一种创作态度，第二，他教会了我一些创作方式。这些塑造人物的方法，当时在学校，老师也传授给我们过，但那个时候更多时候我们只是听，没有实践，不知道怎么用。在《潜伏》的时候，你突然发现老师的那套东西，是可以用上的，开始有意识地想去塑造人物了。我认为如果想成为成熟的演员，必须学会去塑造人物，而不是每次都偷工减料地只演自己。
《新民周刊》：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在演《潜伏》的时候，你稍显稚嫩，孙红雷给你的是职业态度和演技上的磨砺与提升。而到了《离婚律师》，你自己已经成熟了，所以你和吴秀波，两个成熟的人各有各的观点，才会碰撞得火花四溅。
姚晨：对，这一次是两个成年人之间的碰撞。在喜剧的分寸上，在对情感的读解上，我们都有各自的看法和观点，这两种人生观念的碰撞，是很有意思的。要说服对方都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新民周刊》：如今你的名气越来越大，但你也曾说，名利不会让人幸福。你如何面对名利带来的伤害？
姚晨：名利的伤害是不可避免的，我现在就是一个身处名利圈的人，我得直面这个问题。它会让你更看清自己，也看清你生活的这个环境。你是一个公众人物，就会受到很多很多人的监督、挑剔、不解，这些都会给你带来伤害。我其实也会生气，也会难过，但最后的办法，也还是接受它，随他去吧。你会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粗糙、强大。
母亲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角色和身份
《新民周刊》：你经常在微博上晒“小土豆”的照片，你希望他将来更多出现在聚光灯下吗？
姚晨：我不希望他将来过早地出现在镜头面前，如果命运要让他成为公众人物，那我没办法。
《新民周刊》：小土豆已经1岁了。他刚出生的时候，你曾说自己变得内心柔软、可容纳的事情更多。随着孩子的长大，现在有没有新的感触？
姚晨：母亲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角色和身份。他太小的时候，你很想很想保护他。
现在他慢慢大了，可以跟你交流了，然后你会发现当妈变得很可怜，天天向他索爱，渴望回应。人家高兴的时候搭理你，不高兴直接把你推开，我很受伤害。现在终于知道妈吃醋这种很变态的情感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大笑）。
《新民周刊》：如果将来有辣妈这种角色，你会想接吗？
姚晨：妈有很多种，有的生来就有母性，有的人要从一个女孩转变成母亲，这个心理过程是很复杂的，她要有一个认识自己、接受新身份的过程，这个过程还挺有意思的。如果将来要塑造母亲，我不会想要单纯塑造一个温良恭俭让的母亲。我想要塑造的是，一开始也许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到后面怎么合格的角色，孩子在这个过程中，也会教给你很多东西。endpri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