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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文学刊物《文聚》形式考述*①

2014-08-22李光荣

李光荣

( 西南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四川 成都,610041 )

大型文学刊物《文聚》形式考述*①

李光荣

( 西南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四川 成都,610041 )

抗战时期昆明的文学刊物《文聚》是西南联大学生林元主创的。《文聚》有着自己的形式特征,刊名、开本、刊期、目录、编后、出版时间和版权页等“版形”同少异多,不可“举一反三”;稿约和广告等“附载”有同有异,反映出文聚社的外部关系,不能“知一而足”;目录与正文的排列显示出《文聚》高超的编辑艺术,值得研究学习。在研究者很难见全《文聚》杂志的情况下,文后还附录了《文聚》各期的目录。

文聚;西南联大;编排;版形

今天来看《文聚》杂志,怎么也算不上“大型”:开本不够大,页码不够多,出版期数较少,发行量有限而且覆盖面不广;但如果把它放在当时当地的环境中来考察,就会认同“大型”之说了。《文聚》是战火纷飞的抗日战争年代诞生于西南边疆昆明的一份文学杂志。在战争环境中,作家四散,物价高昂,纸墨金贵,印刷困难,发行仅能到达国统区;云南与内地重山阻隔,交通不便,运力不足,信息不灵,杂志销量受限。在这种情况下,抗战时期的昆明没有产生几份能够坚持数年,发行省内外的纯文学刊物;《文聚》是其中办得较好的一份。因此,许多学者都把《文聚》看成“大型刊物”。在这里,“大型”是指有气度、追求和地位。《文聚》虽然是一份学生创办的刊物,但一开始编辑就把创刊目标定为立足昆明、面对全省、走向全国,并且联系著名作者,刊登最佳作品,努力办成具有影响力和历史地位的刊物。事实证明,《文聚》实现了这一追求:不仅发表了昆明优秀作家的作品,还刊登了重庆、桂林、延安等地作家的作品,推出的《赞美》、《诗八首》、《十四行六首》、《滇缅公路》、《长河》(章节)、《花园》等已经是学界公认的中国现代文学代表作品,是可以流传后世的名篇。这大概也就是有多人曾经对《文聚》进行研究的原因。但是,《文聚》存世不多,收全的图书馆更是寥寥,一些人的研究多抄录他人的文章,这就难免出错。鉴于研究者多重内容而轻形式,尚未对《文聚》杂志进行全面介绍的情况,本文以考察《文聚》的形式为主要目标,以资研究者了解该刊的外观。

一、《文聚》杂志的创办

要弄清《文聚》杂志的创办情况,需从林元说起。而要说清林元,又得从群社和冬青社说起。

林元1938年考入西南联大中文系。他具有强烈的爱国思想和过人的组织能力,且能言善写,希望通过语言文字传达出自己的思想和志趣让更多的人了解,便与同级的吴宏聪、方龄贵、卢静、何燕晖等同学策划以“边风文艺社”的名义编辑出版壁报《边风》。这些同学不在一个系,但都认识。因为西南联大大学一年级的课程为全院通识课,他们在一起上课,又都住在昆中北院学生宿舍(即文林街文化巷52号),且都有写作的愿望和才能。由于志趣相投,很快便出版了《边风》,发表文学作品。

林元性格活跃,不久又参与成立了“群社”,并在社里主持壁报股的工作,负责《群声》壁报的编辑和出版,在同学中树立了良好的形象。群社多做服务性的工作,很快得到同学的拥护,要求加入的同学越来越多,以至队伍庞大,难以协调工作,负责人更是忙不过来。于是,人数较多的工作股便谋求独立开展工作,群社也给予热情支持。文艺股是群社中较大的一个股,便首先独立出来,成立“冬青文艺社”。富有文艺才能的林元,原先是群社文艺股的骨干,独立后便成了冬青文艺社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大股独立为社团后,仍与群社保持着联系,群社也关心它们的工作,而群社那些小股的工作照常开展。林元利用业余时间负责边风、群社和冬青三个社团的工作,显然忙不过来。于是,他与边风文艺社社员商量后,停止了边风文艺社的活动及《边风》壁报的出版,社员全体以个人名义加入冬青文艺社。

在冬青文艺社里,林元还具体负责《冬青小说抄》的编辑出版工作,也参与《冬青》壁报的出版工作。这时,他仍然是《群声》壁报的主编。《群声》壁报作为群社的“机关刊物”,介绍国际国内大事,宣传抗战救国,报道现实真相,揭露社会黑暗,表现出积极进步的思想,在同学中影响巨大。《冬青》壁报则以社会批评、现实揭露、生活讥讽为主,形成了浓烈的杂文风格,被称为“冬青杂文壁报”。1941年初,“皖南事变”发生后,西南联大很快受到了政治高压影响,共产党员撤退乡下,思想一贯进步的群社被迫解散,《群声》停止刊出。冬青文艺社等进步社团停止活动,冬青社的刊物和壁报也不再出版了。

林元是这样回忆《群声》最后一期出版的:“在二月间的一天,金逊匆匆告诉我说:‘形势相当紧张,出完最后一期《群声》,你利用你的社会关系撤退隐蔽吧!’”“又是一个星期一的清晨,校门一打开,《群声》面前便挤满了人,比什么时候的人都多。我也挤在人群中看了一下……。下午,我便遵照党的指示离开了学校,到昆明郊区海源寺一个广东同乡的家里躲藏起来了。”*林元:《记<群声>壁报》,西南联大校友会编:《笳吹弦诵在春城——回忆西南联大》,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等,1986年,第322页。

由于断绝了与学校的联系,林元对西南联大的情况一无所知。转眼到了秋天,林元化了装,在一个晚上回到昆明,悄悄进了陈序经教授家了解情况,才知道紧张空气已经暂时散去,一些同学已经返校复课。原来,国民党三青团负责人康泽受命来昆明追查逮捕共产党人,遭到云南省政府和西南联大的抵制,未能得逞,只好把西南联大的学生集中起来训一通话了事。秋季开学后,疏散出去的学生便陆续回校复课了。林元听从陈教授的劝告,很快回到学校复课。

这时的校园文化气息已非往日,大家各自为政,互不闻问,很是沉闷。只有戏剧团体继续排练节目向社会公演,而整个校园如假期一般,死气沉沉的。向来活跃的林元难以忍受这种气氛,便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使“皖南事变”前的生气重现校园。可是,恢复群社与冬青文艺社已不可能,重组其他社团在校园公开活动也难以实现。于是,他便想到向外发展,如同戏剧团体那样,办一份刊物向社会发行。

战争时期,纸缺墨贵,刊物稀少,年轻作者发表作品相当困难。昆明更是没有几份专发文学作品的刊物。1941年下半年的情形是,1937年创刊的《文艺季刊》停了,1938年创刊的《文化岗位》和《战歌》也停了,只有1940年创刊的《诗与散文》仍断断续续地坚持出版;本来较为活跃的报纸副刊,这时也相继停刊,《民国日报》副刊《驼铃》已经停刊,《云南日报》副刊《南风》停刊*《云南日报·南风》1935年5月创刊,一直出到1947年10月。但其间曾断断续续,未能按期刊出。1940年7月22日曾登文宣告停止出版,至1944年5月7日又出新一号至终。此处的“停刊”即指1940年宣告的停刊。,《中央日报》副刊《平明》也停了刊*昆明《中央日报》副刊《平明》1939年5月创刊,1940年10月停止,16日改出《中央副刊》,1941年虽设副刊《文艺》,但只是几个副刊中的一个,刊期较少,作品质量也不如从前。;其他的只有几份综合性刊物和小报还登一些文学作品。如此冷清寂寞的文坛景象,与一个省会城市极不相称。难怪1941年1月,惠之要作《一年来的昆明文化界》一文感叹:1940年昆明文坛“表现的是一幅冷清的景象”*惠之:《一年来的昆明文化界》,《朝报》1941年1月2日。。因此,创办一份文学刊物不仅是西南联大青年作者的需要,也是昆明文坛的需要。

可是,白手起家办刊物,谈何容易。林元想到了自己的广东老乡马尔俄。马尔俄是经济学系的学生,喜欢文艺,时常写作,社会关系也较广。他听林元说想创办一份文学刊物,立刻表示同意,并说经费问题他帮助想办法。当时在昆明金碧路一带开金店的多半是广东人,马尔俄就在一家名为“昌生园”的店里兼会计,认识许多广东老板,所以他说了帮助解决经费问题的话。很快,经费问题得以解决。

经费问题解决后,就是作品问题了。林元首先想起群社和冬青社的作家们,他接着找李典、马蹄、刘北汜、杜运燮、穆旦、田堃、汪曾祺、辛代、罗寄一、陈时等同学商量。大家听说办一份刊物,立即热烈响应。李典和马蹄承诺负责刊物的美术与装饰设计,其他同学都深感自己的作品发表无门,有一份自己的刊物,就有一份发表自己作品的保障了,因此纷纷表示积极写稿支持。林元大受鼓舞,立即与马尔俄去金碧路找广东金店老板拉赞助,以刊物登载广告的方式作为交换。老乡们都给予帮助,提供了足够的办刊资金。

有了经费,有了作者和作品,还得请著名作家给予支持。中文系的林元当然知道自己的老师闻一多、朱自清、沈从文、李广田等是享誉文坛的大家。闻一多老师这时埋头古籍研究,不再写诗,而朱自清、沈从文、李广田老师仍在发表作品。林元便找朱自清、沈从文、李广田老师请求扶植。这些大家同样深感昆明文坛的寂寞,表示赞许并答应提供作品。资深编辑沈从文老师还传授了办刊经验,并为刊物起名“文聚”。*李光荣访方龄贵先生记录,2004年5月21日,昆明方龄贵寓所。林元兴致勃勃地组织稿件,联系印刷厂,与大家研究商定刊物宗旨、装帧设计、编辑印刷等。

次年2月16日*《文聚》创刊号封面上的日期是1942年2月15 日,而目录页和版权页上的出版日期是16日。考虑到版权页的法规性质,本文采用16日,认定《文聚》杂志的出版时间是1942年2月16日。,一份具有历史价值的文学刊物《文聚》于昆明问世。

《文聚》创办人林元对这一过程是这样回忆的:

我是读中文系的,平日爱学习写点散文、小说,不甘寂寞,便在十月间和马尔俄(蔡汉荣)、李典(李流丹)、马蹄(马杏垣)等商量办一个文学刊物。穆旦(查良铮)、杜运燮、刘北汜、田堃(王铁臣、王凝)、汪曾祺、辛代(方龄贵)、罗寄一(江瑞熙)、陈时(陈良时)等同学不但自己积极写稿支持,还出主意和帮助组织稿件,这就也成为文聚社的一分子了。这些人中,多数是群社社员,或参加过群社的活动,有的是冬青文艺社社员。马杏垣、王铁臣是地下党员。冬青社是群社的一个文学小组扩展成的,原属于群社。马杏垣、王铁臣都是地下党员在群社或冬青社里的积极分子。文聚社与冬青社、群社,可以说是一脉相通的。李流丹和马杏垣喜爱美术,学习版画,创刊号上就有他们的木刻创作。封面也是他们参加设计的,马尔俄是我的广东同乡,读的是经济系,但爱文学、音乐,写些散文,英文也不错,对西方文艺很感兴趣。他不问政治,但有是非感。办刊物要钱,当时有很多广东人在昆明做生意,有些我们认识,马尔俄还在昌生园当会计,他认识的生意人就更多,我们就通过这些人的关系,为《文聚》杂志拉广告。有广告费,刊物才得以办成。

经费问题解决后,我们便向一些搞文学的老师请求支持。他们满口答应,都说昆明文坛太沉寂了,应该有一个刊物。《文聚》便以“昆明西南联大文聚社”的名义出版,于1942年2月16日问世。*林元:《一枝四十年代的文艺之花——回忆昆明〈文聚〉杂志》,《新文学史料》1986年第3期。

林元的回忆文章名为《一枝四十年代的文学之花——回忆昆明〈文聚〉杂志》,是迄今唯一的一篇“当事人”叙述文聚社的资料文章。作为创办人的回忆,可信度极高。但毕竟是“孤证”,难以确信。为此,笔者采访《文聚》杂志的另一位“元老”方龄贵先生。方龄贵和林元一同考进西南联大,一同住在昆中北院,一同组织边风文艺社出版《边风》壁报,一同加入冬青社,又一同发起创办《文聚》杂志,大学毕业后仍保持联系。林元逝世后,方龄贵还写过怀念文章,可见两人交往很深。后来方龄贵专攻历史,是著名的蒙元史专家。他的回忆也是可靠的。关于文聚社的创办过程,方龄贵是这样介绍的:

文聚社,主要负责人是林元,我也是发起人之一。当时西南联大写文章的人都跟沈从文先生熟悉。我记得“文聚”之名就是沈从文先生起的。当时以“文”为名的刊物较多,如《文学》、《文丛》、《文海》、《文心》、《文林》、《文艺》、《文笔》、《文苑》等,沈先生仿照这些名称,为我们的刊物起名《文聚》,社团相应叫“文聚社”。大力帮助林元的是他的广东老乡蔡汉荣(马尔俄)。办刊物很不容易。当时昆明金碧路的商人,十之八九是广东人。他们向广东的生意人请求赞助,经费靠广东生意人支持。这样,《文聚》才能出版。*李光荣访方龄贵记录,2004年5月21日,昆明方龄贵寓所。

方龄贵的介绍和林元的文章相互参照,不仅证明林元文章的正确,还补充了一些林元文章没有述及的内容。再加上本文前面的描述,便可知道林元创办《文聚》杂志的背景与过程,《文聚》的发起人和主要成员,《文聚》最初的也是主要的撰稿人和支持者,以及《文聚》的经费来源等情况了。

二、《文聚》杂志的版面形式

本部分旨在考察《文聚》的封面、封二、封三、封底及版权页的内容等版面形式,同时也介绍《文聚》的开本、刊期、卷期号、页码数、出版时间等。

《文聚》创刊号于1942年2月16日出版,标示为“第一卷第一期”,土纸印,切边,24开本,共30页。封面为黄色,纸质较好,文字和图画印在一个红线条的长方形框内。方框的上方是刊名“文聚”,特大号宋体字,黑色。刊名正下方为“半月刊”三字,红色;再下一行为“第一卷 第一期”几字,也是红色。方框下半部印有李典创作的木刻画《忆马来亚》。方框下端分两行印着出版日期和“文聚社出版”字样,黑色。封面十分朴素、淡雅。

图1:《文聚》创刊号封面

封二和扉页是商品广告,称“广告页”。

广告第四页即扉页三背面是“目录页”兼“版权页”。目录页顶端在一条通栏装饰线上边印着特大号刊名“文聚”,“文聚”左侧分三行错位排列着“第一卷 第一期 民国三十一年二月十六日版出”字样。“版出”二字也许是“出版”之误,但要说“版出”也是可以理解的,意与“出版”同。中部在两条装饰线之间为目录。目录的内容为作品题目、作者和页码。(目录见文后“附录”)目录下方是一个黑线条的方框,方框内印着编辑、发行、出版者等,相当于“版权页”。其内容是:“文聚半月刊,(第一卷第一期);中华民国三十一年二月十六日出版;编辑人:林元、马尔俄;发行人:李典、赵汝其;发行者:昆明金马书店;出版者:昆明联大文聚社;代售处:全国各大书店;印刷者:昆明开智印刷公司;云南省图书杂志审查处审查证,滇审字第七十九号。本刊文字非经允许不得转载。”*引文的字号、格式等为引者改动,标点符号为引者所加。封面上标示的出版日期是“15日”,“目录页”和“版权页”上标示的日期则是“16日”,故《文聚》的出版日期素来有两说。大多数研究者都采用“目录页”和“版权页”上所标示的日期。考虑到“版权页”的法规性地位,更兼有“目录页”佐证,本文采用“16日”之说。

图2:《文聚》第一期“广告第五页”

《文聚》“目录页”兼“版权页”的下一页开始登载正文。正文之后即本刊最后一页为“广告第五页”。页面分上、中、下三段,上段为《稿约》,中段为价目表,下段为商品广告。《稿约》共九条,为《文聚》杂志条款最多的一份稿约,全文见下文所引。价目表有《本刊价目表》和《广告价目表》两份。右边的《本刊价目表》里填写着:“每半月一册,每卷六册,全年二十四册”;规定价格为:“零售一册,一元;预定半年,十二册,十一元;预定全年,二十四册,二十二元”。左边的《广告价目表》规定:“第一二页:全页三百元,半页一百五十元,三分一页一百元;二色底面:全页三百元,半页一百五十元,三分一页一百元;其余各页:全页二百元,半页一百元,四分一页六十元,六分一页四十元。”*《文聚》1942年第1卷1期,广告第5页。引文的格式为引者改动,标点符号为引者所加。

本期封三是影剧和商品广告,封底登载商品广告。

其实,“半月刊”只是林元和文聚社同仁的一种设想,表现出他们的雄心壮志,但没有实现。其原因恐怕不是稿源缺乏或编辑难度的问题,而是经费。以稿源来说,《文聚》第一期第21页已登出过《第二期目录预告》,可见第二期的稿子在编辑第一期时已经具备。林元有很强的组稿能力,在编辑方面,他既舍得投入时间和精力,水平也是出类拔萃的。那么,问题就出在经费上了。战争时期,物价上涨,纸张因紧缺而昂贵,如果没有数倍于战前的经费,很难出版一份刊物。这一点,从战争时期国内许多刊物的昙花一现可以知道,更何况《文聚》是一份学生创办的刊物呢。林元和马尔俄先前并没有办刊与发行的经验,他俩在办《文聚》之前可能对所需经费数额估计不足,以为募集到的经费可以支撑几期《文聚》的出版,至少顺利出版一期,然后用销售所得的经费支持下一期《文聚》的出版,如此循环往复,便能够把一份刊物长期办下去了。直到办理第一期的出版事宜,才知道手里的经费捉襟见肘。其实,这一层意思编辑在第一期的《编后》中已经透露出来了。本来,“编后”一般是记述本期杂志编辑过程中的一些事情或者评述刊中所载作品的质量等,创刊号的“编后”还会讲述刊物的筹办过程等,可《文聚》创刊号《编后》写的却是创办的“困难”,而主要的困难则是经费。文中有言:“印刷条件太困难。譬如这么样薄薄的一册本刊,光是印刷费也需要二元二角。稿费还在外。”*编者:《编后》,《文聚》1942年第1卷第1期,第29页。而《文聚》的定价为每册一元,卖价不及成本的一半,入不敷出,怎么收回成本,怎么支撑后续各期的出版呢?正是由于经费短缺,第二期的出版不得不推迟。第二个原因则是印刷的“困难”。《编后》说:“差不多找遍了全市的印刷馆都不愿承印。‘开智’现在总算跟我们承印了,据说还是‘人情’的。且须附带一个令人最不满意的条件,——一次过交足稿后四十天才能起货。装订还须自己动手。”*编者:《编后》,《文聚》第1卷第1期,第29页。所引文字原文如此。“过交”疑为“交过”之误,“起货”疑为“取货”之误。交稿四十天后才能印出来,显然超出了“半月”。这还不算装订的时间。因此,“半月刊”的出版愿望无法实现了。但是,如果有足够的经费,“四十天”及“装订”时间都可以改变。可是,文聚社没有足够让承印者改变做法的经费,只好听其安排。由于经费不足的原因,《文聚》创刊号一出版就不能履行“半月刊”的出版计划,也是违背了给予读者的承诺。

由于经费短缺的原因,《文聚》第一卷第二期直到4月20日才出版,由“半月刊”变成了“双月刊”。不过,杂志并未标“双月刊”,标示的是“月刊”,而实际的出版时间距上一期已两个月有余了。本期封面改为灰蓝色,刊名“文聚”仍是宋体字,红色。刊名下面是本期卷期号“第一卷·第二期”,卷期号下面是本期目录,均为黑色。目录下面的出版时间“中华民国三十一年四月二十日”为红色。最末一行是“文聚社出版”几字,字号比目录的大而与卷期号的相同,黑色。

图3:《文聚》第一卷第二期封面

封二和扉页正面是商品广告,标明“广告第一页”、“广告第二页”,扉页背面即开始登载正文,页码标示为“1”。

这一期《文聚》与上一期有一些不同:首先是增多了页码。本期的页码由第一期的30页增加至35页。页码增多,文字容量必然增多,刊载的作品就多了。其次,目录由封二移到封面。这显然是出于节省经费的考虑,却也带来醒目的效果,读者不用开卷就能了解刊中的内容,较为便利。第三,正文中插有图书广告。《<创作月刊>第二期目录预告》就刊登在第12页上。《创作月刊》是抗战时期桂林的一本大型文艺刊物。《文聚》刊登《创作月刊》的目录,一方面说明《创作月刊》重视《文聚》,另一方面说明《文聚》的影响力到达了云南省外,而这时《文聚》仅出刊一期。可见,《文聚》创刊号的影响力是很大的。第四,《稿约》变为《投稿简约》,内容由九条减缩为三条,极为简约。第五,“版权页”位于正文最后一页的末端,内容也有所改动。内容与第一期上所登的相比,除必要的改动外,“半月刊”变成了“月刊”;印刷者由“昆明开智印刷公司”变成了“崇文印书馆”;在原来的出版者“联大文聚社”前增加了“昆明”二字;审查证号做了改变。“版权页”的全部内容为:“文聚月刊,(第一卷第二期);中华民国三十一年四月二十日出版;编辑人:林元、马尔俄;发行人:李典、赵汝其;发行者:昆明金马书店;出版者:昆明联大文聚社;代售处:全国各大书店;印刷者:崇文印书馆;云南省图书杂志审查处审查证,滇审字第八十六号;本刊文字非经允许不得转载。”*《文聚》1945年第2卷第2期,第35页。引文的格式为引者改动,标点符号为引者所加。值得注意的是,由于与原来的印刷厂合作不顺利,这一期的印刷者改为崇文印书馆了。而让人不解的是,分明已经隔了两个月才出本期,还在版权页上标明“月刊”。难道这也是文聚社同仁的一种计划吗?只有让下一期来验证了。

封三和封底均登商品广告。

《文聚》第一卷第三期1942年6月10日出版,共33页。封面底色仍为灰蓝色,刊名“文聚”的颜色变成了橙红色。格式与第二期大致相同,刊名之下是卷期号,卷期号下面是目录。目录下面是出版时间“中华民国三十一年六月十日”。出版时间下面为最后一行,标示着出版者“联大文聚社”。出版时间与目录的颜色与上一期一样,没有套红,是黑色。出版者也是黑色。

封二是李典的一幅木刻画《石林》,画面精美。正文从第1页开始。

“版权页”置于正文末尾的第33页最后。“版权页”之上有价目表和《投稿简约》。《投稿简约》由第二期的三条增加至五条,说明《文聚》在编辑出版中遇到了新问题,需要加以申明,所以有所增加。价目表仍然是两份。右边的《本刊价目表》写明:“每月一册,每卷六册,全年十二册”,规定价格为:“零售一册,三元;预定半年,六册,十七元;预定全年,十二册,卅四元”。分明是两月才出一期,却要说“每月一册”,不知编辑是怎么考虑的,也许这是个错误。左边的《广告价目表》规定:“正文前:全页六百元,半页三百元;正文内:全页五百元,半页二百五十元,三分一页二百元;正文后:全页四百元,半页二百元,四分一页一百元;封底:全页七百元,半页三百五十元,三分一页二百五十元。”与上一期所列的价格相比,本期所登的价格做了大幅度提高。在两份表下面,还用通栏文字宣称:“上列本刊价目表为暂定的,将来若因物价变动,本刊必须改价时,长期定户得依改价计算。”*《文聚》1942年第1卷第3期,第33页。引文的格式为引者改动,标点符号为引者所加。这两行文字的下面是一个通栏方框,方框内所列为“版权”各项。“版权页”的内容与上一期刊登的无太大变化,只是出版时间标示为“民国三十一年六月十日出版”,出版者删去了“昆明”二字,为“联大文聚社”,审查证号变为“第一零二号”。本期不但没能解决何以称“月刊”的疑问,而且在双月出版的情况下再一次标识为“月刊”,更让人加深了对“月刊”的不解。

图4:《文聚》第一卷第三期封面

图5:《文聚》第一卷第三期版权页

本期封三和封底是商品和戏剧广告。封底左侧有一长列字:“本刊已依法呈请立案;云南省图书杂志审查处审查证滇审字第一零二号;本刊每册定价三元。”

之后,文聚社转为出版《文聚丛刊》,32开本,毛边土纸。“丛刊”的版本、封面设计和纸质都与《文聚》杂志不同。第一本名曰《子午桥》,署名“李广田等著”,书名之上标有“文聚第一卷第四期”字样。第二本名曰《一棵老树》,署名“冯至等著”,书名之上标有“文聚第一卷第五六期合刊”字样,署名之下的封面底端分两行标示“文聚社出版”,“1943”。这里有一个问题:把《文聚丛刊》看成文聚社的另一种刊物,还是算作《文聚》杂志的续期呢?林元在《一枝四十年代的文学之花——回忆昆明<文聚>杂志》中既把它们算作《文聚》中的期数,又点明它们是“文聚丛刊”,实际上没有表态。为什么要出为“丛刊”,而不是原来的杂志呢?他没有说。笔者访问方龄贵时,他甚至没有谈到《文聚丛刊》。如果重视封面上所标的卷期号,把它们看作《文聚》的续刊,那么为什么要称之为“文聚丛刊”,且版本、装帧设计、纸质等均与《文聚》有异?这个问题目前尚不得而知,只好存疑。

《文聚》第二卷第一期直至1943年12月8日才出版,相距《文聚》第一卷第三期已一年半,相距《一棵老树》也已半年。此期《文聚》16开本,共32页,另行做了装帧设计。封面为淡黄色,上下各一条套色花纹装饰带,上一条宽,下一条窄,再配上颜色,美观醒目。此期装饰带为红色,以后每期换一种颜色。宋体特大号镂空的“文聚”二字嵌入上一条装饰带中,突出醒目。两条装饰带之间,从右到左排列着卷期号和本期作品目录。目录下面是出版日期:“中华民国三十二年十二月八日出版”。下方装饰带上印有“金马书店发行 崇文印书馆印”字样,字体黑色。

图6:《文聚》第二卷第一期版权页

本期封二的内容较多。上方右侧是文聚社“即将出版文聚丛书”几字。其下是一条装饰线。装饰线之下是:“沈从文近著《长河》”及其介绍。《长河》介绍之下是“穆旦诗集《探险队》”及其介绍。上方左侧是即将出版的《文联周刊》的广告。广告下面是“已出版之《文聚丛书》福尔与里尔克原著,《亨利第三与旗手》,卞之琳译”,接着是对该书的介绍,介绍左边印有广告词:“第一流作品,第一流翻译”。封二下方是“版权页”和《投稿简约》。右边“版权页”的第一列照样标着“文聚月刊”几字,其余内容除必要的改动外,与第一卷第三期所登基本相同,只是发行人由李典、赵汝其变成了“庄重”,没有图书杂志审查号。庄重是一个华侨,国籍西班牙,时任昆明南屏街金马书店的经理,经售一些进步书刊。他与巴金是朋友,巴金到昆明小住时,他曾去看望,因而也认识一些西南联大师生。他为人思想开明,富有正义感和同情心,曾帮助学生解决过一些困难,这时担任发行人也包含了乐于助人的因素。“版权页”左边的《投稿简约》也与第一卷第三期所载相同。

本期第1页开始正文。

封三和封底是商品广告。封底广告左侧竖列印有“云南省图书杂志审查处审查证滇字第二五四号,中华邮政特准挂号认为新闻纸类,云南省邮政管理局执照第三四号,本刊每册 元”几句话。*原文如此。“本刊每册定价”数目为空缺。

《文聚》第二卷第二期出版于1945年1月1日,共30页,开本与上期相同,16开。其封面底色仍为浅黄色或曰灰白色,形式也与上一期相同。但上端装饰带的颜色由红色变为橘黄色,特大号“文聚”仍镂空嵌入其中。刊名之下是卷期号。卷期号下面是目录。目录只有篇名和作者,未标页码。目录下面标明“中华民国三十四年一月一日复刊”。“复刊”二字表明《文聚》编辑曾有过停刊的打算,从出刊日期也可以看出这一点。这一期的出版,距1943年12月8日出版的上一期已经一年有余。封面下端的装饰带上未印发行和印刷单位。

封二顶端第一行是“文聚丛书”四字。其下一条装饰线。装饰线下面排列着拟出《文聚丛书》的目录,一共十本,其中小说五本,散文三本,诗歌二本。书名和作者见下文。丛书目录下面是一条通栏黑线条。黑线条下面是已出版的《文聚丛书·亨利第三与旗手》的广告,文字与上期所载相同。广告下面又是一条通栏黑线条,与上一条黑线相对。封二下端是一条医疗广告。医疗广告与“文聚丛书”广告出现在同一页,显得不伦不类。这大约与《文聚》的广告业务不景气有关:刊中有两页可以刊登广告的空白处,却没有关于其他刊物的广告,刊中也没有商品广告和广告专页。这一点还可以再次证实“复刊”二字:《文聚》出版不正常或打算停刊,影响了客户刊登广告的积极性,因而没那么多广告可登了。

图7:《文聚》第二卷第二期封面

本期封三登载的内容较多。顶端是新出版的《文聚丛书》广告。首行为通栏标题《最近出版文聚丛书》。标题的下一行是副标题“崇文印书馆发行,金马书店总经售”。标题下面是通栏装饰线。装饰线下面,右侧是《穆旦诗集<探险队>》,广告词与预告的文字相同;中、左侧是设计了装饰线的书名《长河》。在书名《长河》的下面是副题“沈从文近著”。其下是该书的广告文字。广告文字在上期预告文字的基础上增加了一百字(引录见下文)。《长河》广告正下方、《探险队》广告左侧是《<自由论坛月刊>第三卷四期目录》,后附《<自由论坛周刊>征求直接定户》,承诺:“本市专差送达,市郊及外埠邮寄。每十个定价一百。”*《文聚》1945年第2卷第2期封三。引文格式为引者变动,标点符号为引者所加。本页下端是通栏长方形花边框,花框内是“版权页”和《投稿简约》。右边“版权页”的文字与上期所登有所变化,抄录于此:“文聚,第二卷·第二期;民国三十四年一月一日复刊;社长:余国安;编辑人:林元、马尔俄;发行人:庄重;发行者:昆明金马书店;出版者:昆明青云街二二八号,文聚社;代售处:全国各大书店;印刷者:崇文印书馆;本刊文字非经许可不得转载。”*《文聚》1945年第2卷第2期封三。引文格式为引者变动,标点符号为引者所加。文聚社从未设过社长,突然出现一个余国安社长,这是出于何种考虑?是编辑工作的需要,还是出版刊物的需要?社长对刊物起了什么作用?现在还无从得知。左边的《投稿简约》共五条,文字与上期相同。

本期封底照例为商品广告。

《文聚》第二卷第三期出版于1945年6月,仍是16开,共32页,封面灰白色。可知,《文聚》第二卷的外形基本固定。本期封面与上两期相比,不同点有二:一是装饰带变为灰蓝色;二是目录下方印有“昆明崇文印书馆发行”几字。“文聚”二字仍镂空嵌在上一条装饰带之中。中间部位仍是卷期号和目录。发行者由原来的“金马书店”变成“崇文印书馆”,原因不得而知。现在,崇文印书馆既是《文聚》的印刷者,又是发行者,一身二任,可见与文聚社的关系非同一般。在昆明的印刷厂大多不愿承接的情况下,《文聚》从第二期开始就一直由崇文印书馆印刷,这都缘于其经理祁仲安思想开明,有社会责任感和公德心,由他经营的印书馆来兼发行不难理解。祁仲安就是下面“版权页”上标为发行人的那位,他经营的崇文印书馆曾出版过很多进步书刊。

本期封二为商品广告。

封三为广告和“版权页”。顶端是《文聚丛书》广告,通栏标题《最近出版文聚丛书》,第二行为“崇文印书馆发行,金马书店总经售”。标题下面是通栏装饰线。装饰线下面,右侧是穆旦诗集《探险队》,中、左侧是《长河——沈从文近著》。此广告的版面设计和广告词都与上期所载相同,实际上是上期广告的再刊。《长河》广告下方是《<诗文学>第二辑目录》,目录左侧印有:“(正排印中,请注意出版日期!)诗文学社发行,重庆临江顺城街二十二号”。位于《穆旦诗集<探险队>》广告和《诗文学目录》广告之下的是一个长方形的通栏花边线条框,框中是“版权页”和刊物广告。长方形花边线条框内,右半部是“版权页”,其文字内容与以前所登的多有不同,抄录于此:“文聚,第二卷·第三期;民国三十四年六月出版;社长,余国安;编辑人:林元、马尔俄;发行人:祁仲安;发行者:昆明崇文印书馆;出版者:昆明文聚社,地址昆明鼎新街金马书店;总经售:昆明金马书店;印刷者:崇文印书馆;本刊文字非经许可不得转载。”*《文聚》1945年第2卷第3期封三。引文格式为引者变动,标点符号为引者所加。长方形花边线条框的左半部是《自由论坛月刊》和《自由论坛周刊》广告。广告词为:“立论严正,态度肃穆,编排新颖,历史悠久。”接着是:“征求直接定户:本市专差送达,市郊及外埠邮寄。全国各大书店均有待售。”*《文聚》1945年第2卷第3期封三。引文格式为引者变动,标点符号为引者所加。

图8:《文聚》第二卷第三期封面

本期封底照旧为商品广告。

《文聚》只出了以上六期。抗战结束,人心思归,《文聚》停刊了。

三、《文聚》杂志的附载

所谓“附载”,是指上一节所谈刊名、开本、目录、正文、页码、编后和版权等必不可少的“版面形式”以外的文字内容,这里主要指稿约和广告两类文字。

《文聚》前五期分别刊登了“稿约”,所登稿约为九条款、三条款、五条款三类。

“九条款稿约”为《文聚》第一卷第一期所载,兹录于下:

稿约

一、本刊欢迎各部门之文艺作品,如小说,戏剧,诗歌,散文,木刻,翻译……。

二、译稿请附原作,或示原作之书名、著名*“著名”疑为“署名”之误。、出版年月。木刻请附木版。

三、来稿请注明姓名地址。至登载时如何署名由作者自便。

四、来稿收到后概不答复。如不登载,除附足邮票之长稿外,亦概不退稿。请作者自留底稿。

五、来稿本刊登载后,其版权仍归作者保留;惟将来收集单行本时,应尽先由本文聚社出版。至本刊编辑各门汇刊或选刊时亦得自由采入。

六、来稿本刊有增删权,预先声明者例外。

七、来稿一经登载,略奉稿酬。

八、来稿以未在他处发表者为限。如遇于本刊在印刷期间发现该稿在他处发表而不及抽回时,该稿恕不奉酬。

九、来稿请寄昆明西南联大文聚社。*《文聚》1942年第1卷第1期“广告第5页”。

这份《稿约》条款较多,值得注意的是以下几点:一、本刊仅限于发表文学创作和翻译;二、本刊对来稿有增删权和优先选用权;三、刊发稿的版权归作者所有但不得预先在他处发表;四、本刊付稿酬;五、作者地址和编辑部地址。这些内容既是编辑部的必要声明,又是投稿者需要了解的。这份《稿约》透露出文聚社编辑出版《文聚》半月刊的气魄和决心。

“三条款稿约”刊载于《文聚》第一卷第二期,全文如下:

投稿简约

(一)本刊欢迎各种纯文艺稿件。

(二)来稿一经刊载,敬奉薄酬——每页稿费十五元。

(三)如附足邮票声明退稿者,不用时自遵命退还。*《文聚》1942年第1卷第2期第35页。

这是上期所载《稿约》的核心内容,既揭示了刊物的性质,规约了稿件的种类,又申说了作者享有的权益,还说明稿件的最终处理。由于极为简要,该标题为《投稿简约》。如此“简约”,一方面是以上期《稿约》为基础,另一方面是为了节约篇幅。在今天看来,最为重要的是第一条。40多年后,林元回忆说:“《文聚》创刊,我们就宣称是一个‘纯文学’的刊物”。*林元:《一枝四十年代的文艺之花——回忆昆明〈文聚〉杂志》,《新文学史料》1986年第3期。“纯文学”性质是《文聚》保持到底的特点。而“纯文学”(纯文艺)一词在《文聚》中首次出现即在这里。

“五条款稿约”刊登在《文聚》第一卷第三期上,也录于下以便对照:

投稿简约

(一)本刊欢迎各种纯文艺稿件。

(二)来稿一经刊载,敬奉薄酬——每页稿费十五元。

(三)来稿本刊有增删权,预先声明者例外。

(四)来稿若在印刷期间发现已在他处发表而不及抽回者,恕不奉酬。

(五)来稿收到后概不答复,如附足邮资声明退稿者,不用时自当退还。*《文聚》1942年第1卷第3期第33页。

这份“稿约”第一、二条与第二期所载《投稿简约》完全一样,第三条与第一期所载《稿约》第六条完全一样。第四条曾在第一期所载《稿约》第八条中表述过,第五条在第二期第三条之前加了“来稿收到后概不答复”一句。这份稿约说明《文聚》杂志在编辑实践中遇到了新问题,即稿子的增删和一稿两投问题,以及作者要求告知处理意见等,所以再次发表了声明。这份“简约”包括了该刊所要申说的基本内容,作为最后的改定稿后来连续登载于第二卷第一、第二期。

正是有这样的“稿约”做宣传,再加上编辑林元和马尔俄的组稿功夫,《文聚》能够得到西南联大以外、昆明以外暨国统区以外作者的稿件支持,显示了《文聚》杂志的开放胸怀,实现了《文聚》走向全国的目标。

广告是《文聚》的经济来源,亦即《文聚》的“生存”依靠,所以,《文聚》很重视广告的设计与刊登。但《文聚》却不为登广告获利而损害了杂志的美观与阅读。大体上说,《文聚》所登的广告都是设计精美,品味较高的。《文聚》杂志所载的广告,可以分为商品广告、影戏广告和书刊广告三类。前两类广告一般都有固定的位置,通常在封页或专页上,不夹在正文之中。后一类则较为灵活,有的在封页,有的在专页,有的与“版权”同页,有的则在正文某篇作品之后。这里专谈《文聚》的书刊类广告。

《文聚》的书刊广告,可以分为专书、杂志、丛书三类,还可以分为外来的和内部的两类。“外来的”属于专书和杂志,“内部的”则为丛书。

《文聚》所载专书广告只有一则,就是《人的花朵》。《文聚》第二卷第三期第26页文末刊载一长方形线条边框广告,方框内印着:“《七月文丛》新书,《人的花朵》,吕荧著。”*《文聚》1945年第2卷第3期,第26页。这则广告仅仅是一新书消息,如实客观,不着一字评介,毫无推销之意。这是值得注意的。为什么登这则消息式广告呢?大约只是一种祝贺,而又持公允谨慎的态度,故不作评价夸赞。吕荧是西南联大历史系学生,毕业后去重庆工作,参加了胡风主持的七月文学社,研究文艺理论,故《七月文丛》收入了他的《人的花朵》。出于同学感情,《文聚》杂志登载了他的新书出版信息。

《文聚》刊载的杂志广告全是“外来的”。第一则广告是第一卷第二期第12页文末插入的《<创作月刊>第二期目录预告》,分小说、散文、诗辑、连载、研究五类,刊登了目录和作者,无一字评介推荐虚夸语。《创作月刊》是当时桂林的一本大型文艺刊物,主编张煌,1942年3月创刊,1943年1月被政府勒令停刊,虽然出刊不到一年,但发表了许多著名作家的作品,在文艺界有重大影响。这一期目录上就有著名作家碧野、孙陵、肖军、吴伯萧、臧克家、冀汸、曾卓、张煌、陈占元、曹葆华等的著译作品。《文聚》刊登《创作月刊》的目录,一方面说明《创作月刊》重视《文聚》,另一方面说明《文聚》的影响力到达了云南省外,而这时《文聚》仅出刊一期。可见《文聚》创刊号的影响力是很大的。

第二则外来的杂志广告是刊登在第二卷第一期末页上的《文联周刊》广告。广告位于该页顶端左侧。第一行文字为“即将刊出!高尚趣味,最新型之周刊”*《文聚》1943年第2卷第1期末页。;第二行为“文联周刊”四个美术大字,在长方形黑底上镂空以突出,十分醒目;第三行为“崇文印书馆发行”字样。这则广告不仅告诉读者出版时间和发行者,还标明了“品味”,这是前所未有的。“高尚趣味,最新型”虽然是《文联周刊》所用的宣传语,却也表露了《文聚》的态度。

第三则广告是刊登于第二卷第二期封三上的《自由论坛月刊》及附载《自由论坛周刊》征订消息。广告说:《自由论坛月刊》第三卷第四期,十二月一日出版;左列篇名和作者。作者之中有张印堂、费孝通、潘光旦、陈友松、吴达元等西南联大教授。“目录”左边印有“每册售价三十元,国内各大书店均有代售”字样。该杂志广告后面的附载说:“《自由论坛周刊》征求直接定户:本市专差送达,市郊及外埠邮寄;每十个定价一百。”*《文聚》1945年第2卷第3期封三。“自由论坛社”主要是由西南联大和云南大学教授组成的政治性团体,杂志多谈论政治。广告《自由论坛月刊》第三卷第四期所载目录《所望于当今政府者》、《国是前途》、《不受干涉的内政》、《我国战时生活建设检讨》等就昭示出强烈的政治色彩。这与《文聚》杂志的“纯文艺”或者不谈政治并不相谐,刊登它不能不说与西南联大教授所办杂志有关。

图9:《文聚》第二卷第二期“最近出版文聚丛书”广告页

第四则是《<诗文学>第二辑目录》,刊登于第二卷第三期封三上。广告右侧是“《诗文学》第二辑目录”字样,接着是篇名和作者,末尾印有:“(正排印中,请注意出版日期!)诗文学社发行,重庆临江顺城街二十二号。”“诗文学社”是当时重庆的一个较有影响的诗社,社里有一些著名诗人。本期目录中就有彭燕郊、袁水拍、黎央、臧克家、何其芳、金克木等人的诗文,李广田和穆旦的名字也列于其中。《文聚》刊登诗文学社所编刊物的目录,又一次证明《文聚》在重庆的影响力。

第五则是同样刊登在第二卷第三期封三上的《自由论坛月刊》和《自由论坛周刊》征订广告。两份杂志均由自由论坛社主办,故共同征求订户。广告词为:“立论严正,态度肃穆,编排新颖,历史悠久。”其后印着:“征求直接定户:本市专差送达,市郊及外埠邮寄;全国各大书店均有代售。”值得注意的是,这则广告与《文聚》“版权”放在同一长方形花线框内,位于“版权项”左边。这或许由于《文聚》和《自由论坛月刊》及《自由论坛周刊》都是西南联大师生主办的缘故。文聚社与自由论坛社平日多有交往,故两个社团不分彼此,将所办杂志并列一处,而且与之并列的是版权项。

《文聚》的丛书广告是《文聚丛书》。第二卷第一期封二登有三则广告。该页右侧首行字为“即将出版文聚丛书”。其下有二则《文聚丛书》广告:

沈从文近著

长河

沈从文先生在题记里说:个人所能作的,十年前是一个平常故事,过了将近十年,还依然只是一个平常故事。过去写的也许还能给他们一点启示或认识,目下,什么全说不上了。想起我的读者在沉默中所忍受的困难,以及为战胜困难所表现的坚韧和勇敢,我觉得我应当沉默,一切话都是多余的了。

穆旦诗集

探险队

最大的悲哀在于无悲哀。以今视昔,我倒要庆幸那一点虚妄的自信。使我写下过去的这些东西,使我能保留一点过去生命的痕迹的,还不是那颗不甘变冷的心么?所以,当我翻阅这本书时,我仿佛看见了那尚未成灰的火焰,斑斑点点的灼炭,闪闪地、散播在吞噬一切的黑暗中。我不能不感到一点喜。*《文聚》1943年第2卷第1期封二。《长河》介绍里的“题记”原文为“显记”,“个人所能作的”,原文为“个人作所能的”,“坚韧”原文为“坚勒”,均为明显错误,据《文聚》的后续广告并参考《沈从文全集》改。《探险队》介绍里的“灼炭”,原文为“约炭”,据文意改。

另一则是已出版的《文聚丛书》广告,位于《探险队》广告之左、《文联周刊》广告之下:

已出版之文聚丛书福尔与里尔克原著

亨利第三与旗手

卞之琳译

《亨利第三》的作者在第一次欧战前在法国曾被选为“诗王”,《旗手》德文单行本在两次欧战之间曾销行五十万册以上;卞之琳先生的译笔忠于原作的风格,原作的音节,而长序又是一篇有独立价值的文章。*《文聚》1943年第2卷第1期封二。

其后有“第一流的作品,第一流的翻译”两句话。如果说前面的文字还是介绍与评骘的话,“第一流的作品,第一流的翻译”便是纯粹的广告词了。

以上三则广告是对文聚社已经出版或即将出版的三本作品的推广,其作者或译者都是西南联大的老师,穆旦还是文聚社最初的成员。他们的作品代表了文聚社的水平,又是《文聚丛书》的排头兵,《文聚》杂志当然要推广了。不过,对于每一本书的介绍语都写得比较客观平实,不太像广告词那样富有煽动性与蛊惑力,毕竟是出自知识分子之手。《长河》的介绍还流露出卑谦,《探险队》的介绍以诗一般的语言谈感想,《〈亨利第三〉与〈旗手〉》的介绍确有宣传性,具有推行的力量。

《文聚丛书》的结构怎样,包括哪些书呢?《一棵老树》曾刊登过书目,《文聚》第二卷第二期又一次刊登了全套丛书目录,一共十本,有小说、散文、诗歌三类:

文聚丛书

小说

长河(长篇) 沈从文

楚国的亡臣(中篇) 冯至

阴湿(短篇)刘北汜

大牛(短篇)林元

飓风(短篇)马尔俄

散文

日边集 李广田

象牙的故事 赵萝蕤

记忆的弦 方敬

探险队 穆旦

亨利第三与旗手(叙事散文译诗) 卞之琳*《文聚》1945年第2卷第2期封二。

图10:《文聚》“文聚丛书”广告页

这套丛书是文聚社创作实力的集中展示,虽然作者未能包括文聚社创作实力雄厚的全部社员和支持文聚社活动的全体文学教师,但所列作者的确可以作为文聚社的代表作家。况且,这只是丛书第一套,如果历史能假以条件,很有可能会出第二套、第三套,囊括文聚社的主要实力作家和教师的作品。可是,历史走到了抗战的尽头:中国胜利了!这是中国人民八年奋战的结果,大家欢欣鼓舞,但这一事件却造成了《文聚丛书》的夭折。《丛书》仅出了《〈亨利第三〉与〈旗手〉》、《长河》、《探险队》三本,《楚国的亡臣》即将付梓,因为《丛书》的作家与编辑和撤退大后方的人们一样,准备返回故乡,便没能继续出下去。这套丛书也体现了编辑林元和马尔俄的能力与气魄。他们能够集中那么多作家,组织那么多稿件,在那个战争环境中实在是不容易的。这套丛书不仅代表了文聚社的水平,而且能够代表昆明和云南现代文学创作的水平,一些作品甚至进入了中国现代文学代表作的行列。对于这样的高质量作品,《文聚》杂志当然要重点宣传了。《文聚》杂志除刊登《文聚丛书》书目外,还多次刊登过已经出版的丛书作品的广告。

就在第二卷第二期的封三上,再次刊登了已出《探险队》和《长河》的广告。广告的位置与排版颇能吸引眼球:首行通栏大字标题《最近出版文聚丛书》,其下是“崇文印书馆发行,金马书店总经售”,相当于副标题。下面用醒目的长条花线贯穿左右,既突出了标题又提示了下面的广告。广告分左右两边,右边长条位置为穆旦诗集《探险队》,广告词与第二卷第一期所载相同;中左部位为《长河》——沈从文近著,广告词在第二卷第一期所载文字的前面增加了一百余字:

沈从文先生在题记里说:作品设计注重在将常与变错综,写出“过去”“当前”与那个发展中的“未来”……。然而就我所想到的看来,一个有良心的读者,是会承认这个作品不失其为庄严与认真的。虽然这只是湘西一隅的事情,说不定它正和西南好些地方差不多……。*《文聚》1945年第2卷第2期封三。

这些话提示读者准确地理解与认识写成以后屡屡遭受出版挫折的《长河》。也许沈从文正是感到此前《长河》不被人理解和接受而难以出版,才写上这几句话的。的确,这几句话对于《长河》的理解十分重要。事实上,数十年来,学界正是按照“常”与“变”,“过去”、“当前”、“未来”这些“关键词”阐释《长河》的。由此可知,《文聚丛书》的广告词之准确、深刻,远非那些浮面虚夸的广告词所能达到。

《文聚》第二卷第三期封三再次登载《探险队》和《长河》出版的广告,其版面设计与文字及其格式都与上期所登相同,无什么变化。

四、《文聚》杂志的编排

《文聚》杂志的编排指刊中所登作品即正文的顺序安排,而非版面的设计,也不包括其他内容如广告、稿约、编后、版权页等的布置安排。

林元和马尔俄具有很高的编辑才能,在《文聚》所登稿件的编排中足显其心机。所以,在此专谈《文聚》所刊作品的编排问题。

《文聚》第一卷第一期刊登了十题十二篇作品。它们依次是:穆旦的《赞美》;佩弦的《新诗杂话》;李广田的《青城枝叶》;陈时的《悲剧的金座·地球仪》;杜运燮的《滇缅公路》;汪曾祺的《待车》;马尔俄的《怀远三章》;上官碧的《新废邮存底》;罗寄一的《一月一日·角度》;林元的《王孙》。

这十二篇作品中,小说二篇:《待车》和《王孙》;散文三篇:《青城枝叶》,《怀远三章》,《新废邮存底》;诗歌六首:《赞美》、《悲剧的金座·地球仪》*《悲剧的金座·地球仪》为散文诗,可以放在散文里面,也可以放在诗歌里面。因《文聚》把散文诗《〈亨利第三〉与〈旗手〉》当作诗歌,故在此把《悲剧的金座·地球仪》放在诗歌里面。,《滇缅公路》,《一月一日·角度》;理论文章一篇:《新诗杂话》。对于这些作品,哪篇在前,哪篇在后,怎么排列呢?如果按文体编排,大致可以按上列顺序。再看作者,学生作者有陈时、杜运燮、汪曾祺、马尔俄、罗寄一、林元,其中汪曾祺、杜运燮等在同学中被推重,其余尚不著名;教师作家有朱自清(佩弦)、沈从文(上官碧)、李广田、穆旦,朱自清是著名作家、教授兼中文系主任,沈从文是著名作家、副教授,李广田也是著名作家、讲师,穆旦小有诗名、助教。若按名气编排,这是参考背景。但林元和马尔俄却未采用按文体的简单排列方法,也打破了按名望排列的陈规,而采用按作品质量排列的方法。这是需要文学判断力和胆气的。如果缺乏文学判断力,则不知道哪篇作品更好;如果缺少胆气,则不敢“得罪”名家。结果,他们把穆旦的《赞美》排在“头条”,压住了所有著名作家和同学。历史证明,林元和马尔俄的判断力是独到的。《赞美》不仅成为描写老农的绝唱,而且作为穆旦确定不移的代表作品,进入了20世纪中国诗歌的代表作之列。林元后来说:“他的有些诗是不容易读懂的,但《赞美》却是一首不难读懂的诗篇。诗人对祖国和人民倾泻了海一样深沉的感情,用无数象征性的事物诉说一个民族走过的贫穷、灾难、耻辱的道路。颜色虽然暗淡,调子虽然低沉,但主旋律确是昂扬的——诗人看到了人民‘溶进’了抗日洪流,激情地一再欢呼:‘因为一个民族已经起来!’诗人的才华当时还被埋在泥土里,我们决定把《赞美》放在创刊号的‘头条’。宝石出土,便放出耀眼的光辉,当时就受到不少读者赞美。”*林元:《一枝四十年代的文艺之花——回忆昆明〈文聚〉杂志》,《新文学史料》1986年第3期。其他的作品排列,也是颇具胆识的,例如,把沈从文的散文排在马尔俄的后面,汪曾祺的小说排在小说类第一。排在中间稍前的《滇缅公路》,发表后即被朱自清赞扬,后被闻一多选进《现代诗钞》,现在是杜运燮的代表作,同时也被公认为20世纪中国优秀诗歌之一。不过,在排序上林元还表现出了谦逊的品质,他把自己的作品《王孙(大学生类型之二)》排在最后一篇。其实,这篇小说并不差,他是作者以现实主义方法描写大学生的实际表现的系列小说之一,由于作品真实地反映了大学生的现实情形,在当时颇受读者欢迎。

在这期第21页,《文聚》登载了《第二期目录预告》,顺序是:

王嫂沈从文

里尔克少作四章卞之琳

春的降临穆旦

司钟老人方敬

红豆辛代

媳妇迷祖文

叶慈诗钞杨周翰

骑士佐良

一个终点刘北汜

雨中田堃

而《文聚》第一卷第二期实际刊登出来,却没有《叶慈诗钞》和《一个终点》,而增加了杨周翰的《拜占庭》、杜运燮的《马来亚》、赵令仪的《马上吟》、刘北汜的《青色的雾》和李广田的《悔》。刊物增减更换作品是正常的。但顺序的调整和页码的先后却有考究。《文聚》出来后刊登的《目录》是这样的:

诗:

里尔克少作四章卞之琳13

拜占廷杨周翰28

春的降临穆旦18

马来亚杜运燮5

马上吟赵令仪29

小说:

青色的雾刘北汜14

雨中田堃30

王嫂沈从文1

媳妇迷祖文22

散文:

司钟老人方敬9

骑士佐良26

红豆辛代8

悔李广田19

与“预告”对比可见:首先,预告的《目录》中不分文体,发表时分了;其次,排列顺序与预告《目录》大不相同;最后,页码标注与排列顺序不相一致。这说明编者既注重了文体,又照顾了作者的情绪,还考虑到作品的质量。一般说来,读者往往凭兴趣阅读作品,分文体是为了便于读者找出自己感兴趣的文体来读。确定篇名的顺序和页码先后则是为了突出质量,把更好的作品放在前头。刊物的编排,篇名顺序和页码顺序构成了两次“突出”。可以看出,在这期《目录》的诗歌栏中,《马来亚》排列第四,但按页码却位居第一,《拜占庭》排列第二,按页码则位居第四;小说栏中,《王嫂》排列第三,按页码却位居第一,《雨中》排列第二,按页码则位居第四;在散文栏中,《红豆》排列第三,页码安排却位居第一,《悔》排列第四,页码安排则位居第三。也就是说,在《目录》中排列第一的,在刊物中则不一定是该文体的第一;在《目录》中排列在后面的,在刊物中却有可能排列为该文体的前列。而整本刊物的页码编排又体现了编者对各种文体及各篇作品质量的认识。我们看到,刊物中的顺序是《王嫂》、《马来亚》、《红豆》、《司钟老人》、《青色的雾》……,并没有考虑教师和学生的身份,而是按作品质量编排的。

第一卷第二期第7页上刊登了《第三期目录预告》:

诗:

十四行四首 冯至

魏伦诗三首闻家驷

诗穆旦

我写春天姚奔

散文:

无为寺与下鸡邑 罗莘田

欺凌 侯思敏

玉三纪念 吴晓铃

书呆子自白 赵萝蕤

病院偶题 江篱

小说:

哥弟 林元

四月的寒霜(翻译) 赵全章

书评:

评《北京人》 余冠英

第一期的目录预告未分文体,这次的预告是分了文体的。这是一个变化。第三期实际刊出的《目录》是:

小说:

秋沈从文4

哥弟林元27

散文:

苍洱琐记罗莘田14

书呆子自白赵罗蕤12

欺凌曹卤20

桥马尔俄23

病院偶题江篱24

诗:

十四行六首冯至 2

魏伦诗三首闻家驷19

诗穆旦17

我写春天姚奔22

商籁许若摩11

两份目录对照,不见了《玉三纪念》、《四月的寒霜》、《评<北京人>》;《无为寺与下鸡邑》变成了《苍洱琐记》,《十四行四首》变成了《十四行六首》;增加了《秋》、《桥》、《商籁》。这种变化亦不足为奇,属于正常。其排列仍然采取了第二期的分文体编目、分文体排列,但不按文体排列顺序编页码(即作品刊出顺序不与目录顺序相同)的方法,效果也与第二期相同。但仍有两点变化:一、各文体顺序排列有变。预告的文体顺序是诗、散文、小说,正式刊出《目录》中是小说、散文、诗。二、没有了“书评”栏。这应该是《文聚》出版间隔较长,书评作者余冠英把自己的《评<北京人>》拿到其他刊物上发表了的缘故。

考察正式《目录》和正文顺序会发现:一、《目录》中各文体的顺序与正文中的顺序是:小说的先后,正文与《目录》一致;散文第二篇排前,第一篇变为第二,其余与《目录》顺序相同;诗第一首未变,第五首排第二,第二首退后为第四。二、正文打乱了文体编排,《目录》中的页码即正文中作品的顺序是《十四行六首》、《秋》、《商籁》、《书呆子自白》、《苍洱琐记》、《诗》、《魏伦诗三首》……,林元的作品仍然位列最后。这样的排序自然显示了编者的艺术判断和谦虚品格。

以今天的标准来看,《十四行六首》第一,《秋》第二,《商籁》第三以及其他,是很有眼光的。但编辑也有判断失误之处,即没把《诗》(即《诗八首》)放在靠前的位置,与今天对《诗八首》的认识有较大差距。这或许是《诗八首》太难理解之故,上引林元的话已透露出了这方面的信息。林元的审美观点倾向于对冯至十四行诗的高度评价,这是独具慧眼的。这一期推出的作品中力作不少,小说《秋》、《哥弟》,散文《书呆子自白》、《苍洱琐记》均为上乘,而最为突出的是诗,《十四行六首》和《诗八首》是20世纪中国诗歌的扛鼎之作。

第一卷第三期没有登载下期目录预告。是稿件不济,还是出版难保?从文聚社的创作实力和林元的组稿能力及《文聚》在国统区的影响来看,《文聚》的稿源是充足的。看来,问题在于出版上:战争消耗物资巨大,物价日益飞涨,刊物的出版成本越来越高,《文聚》能否维持下去成了问题,最后,文聚社决定暂时不出《文聚》月刊,而是根据资金情况出不定期的《文聚丛刊》和《文聚丛书》,以便更加主动自由。直到后来经费有了好转,才出版第二卷第一期,这已经是上期出版后一年多的1943年12月了。

第二卷第一期登载的作品有:沈从文的《动静》、李广田的《雾季》、马尔俄的《飓风》、方敬的《经纪》;何其芳的《为孩子们》、姚可崑的《忆里尔克》、李锡念的《角落》;冯至的《译里尔克诗十二首》*《译里尔克诗十二首》在正文中为《译里尔克诗十首》,可能发表时抽去了二首,却忘了改目录。,李慧中的《野马川外二则》九篇。《目录》的编排仍分文体,小说《动静》第一,散文《为孩子们》第一,诗《译里尔克诗十二首》第一。实际刊出的顺序即按页码先后则是:小说《雾季》第一,《经纪》第二,《动静》第三,《飓风》第四;散文《为孩子们》第一,《忆里尔克》第二,《角落》第三;诗的顺序未变。所刊全部作品的顺序是:《雾季》第一,《为孩子们》第二,《译里尔克诗十二首》第三,《野马川外二则》第四,《忆里尔克》第五,《经纪》第六,《角落》第七,《动静》第八,《飓风》最后。

如前所述,排序是编者态度的表现。林元和马尔俄采用在目录中分文体排列、在刊物中另编各文体作品的顺序和打散所载全部作品排序三种方法,最大限度地突出了多篇好作品的地位。仍需说明的是,《飓风》殿后是编辑自谦风格的一贯体现,其实,这篇作品写英美空军联合作战,无论题材、主题还是艺术表现都属上乘。由于发表后获得好评,马尔俄才将自己的短篇小说集命名为《飓风》。

第二卷第一期仍然未登下期目录预告。以第二期的出版时间为据,可以进一步证明上述将未登预告的原因推断为经费问题是对的。由于经费没有保障,下一期能否出版未定,刊登了目录就等于许诺了作者,而迟迟不能刊登甚而至于不能出版不就耽误作品早日面世了吗?第一卷第三期未能刊登上期“目录预告”中的《评<北京人>》就是很好的例子。若不登预告留住稿子,作者可以尽早投别的刊物发表。但是,不登目录预告又带来一个问题——难于拉住好稿子。上一期和这一期的作品质量不如前三期已成事实。

第二卷第二期的《目录》是:沈从文的《芸庐纪事》、李金锡的《“还是一个人”》、靡芜的《某太太》;冯至的《译尼采诗七首》、穆旦的《合唱二章》;李广田的《日边随笔》、靳以的《短简》、姚可崑译的《自然》(歌德著)、黄丽生的《沉思者》等篇。作品在《目录》中照样分文体排列,小说《芸庐纪事》第一,《某太太》为后;诗《译尼采诗七首》第一,《合唱二章》列后;散文《日边随笔》第一,《沉思者》垫底。但在实际刊出中,却有罗寄一的《诗六首》。不知是编目时漏了,还是发稿时临时增加了此诗而未及在《目录》中添上。《诗六首》确是一篇力作,发表不久就被闻一多选中其中二首收进《现代诗钞》,今天看来这组诗仍是好诗。正文中作品的排列顺序是:小说《某太太》第一,《“还是一个人”》列后;诗《译尼采诗七首》第一,《诗六首》居后;散文《日边随笔》第一,《短简》与《自然》互换位置,《沉思者》居末。

本期《目录》的一个特点是未列页码。这似乎不是编辑者的疏忽,也不是编出后来不及排版,而是有意为之的。其意图是让读者自己去翻阅全刊,在刊中找到自己喜欢的作品阅读。这里再把刊中所登十篇作品的顺序罗列一下:《某太太》第1页,《日边随笔》第5页,《自然》第6页,《短简》第8页,《沉思者》第9页,《译尼采诗七首》第11页,《合唱二章》第12页,《诗六首》第13页,《芸庐纪事》第15页,《“还是一个人”》第27页。罗列篇目顺序的目的是为了窥见编辑者的审美思想和编辑艺术。

不登目录预告已经成为《文聚》杂志的惯例了。因此,第二卷第二期照例没有预告。

第二卷第三期在第二期问世之后半年的6月出版。刊登作品10篇,其中散文3篇,小说2篇,诗歌5首,仍然按文体分类,散文是汪曾祺的《花园》、流金的《新生三续》、马尔俄的《林中的脚步》;小说是冯至的《爱与死》、魏荒驽译的《略莲与敏卡的故事》;诗是杜运燮的《恒河·欢迎雨季》、穆旦的《线上》、朱自清的《常识的诗》、袁水拍译的《几首英国歌谣》、程鹤西的《旅途存稿》。

这是《目录》中各文体的排序。但在正文中,各文体所列作品的顺序又作了调整:散文《新生三续》第一,《花园》第二,《林中的脚步》仍为第三;小说《略莲与敏卡的故事》第一,《爱与死》第二;诗歌《常识的诗》第一,《几首英国歌谣》和《线上》仍位于第二、第三,《恒河·欢迎雨季》第四,《旅途存稿》居后。诗歌在目录中虽然位于最后,但在正文中却居前了,连续三篇都是诗歌,然后才是混编的小说和散文。正文的顺序依然是打乱文体排列的,其篇目顺序和页码为:1、《常识的诗》第1页;2、《几首英国歌谣》第5页;3、《线上》第9页;4、《略莲与敏卡的故事》第10页;5、《新生三续》第19页;6、《爱与死》第22页;7、《恒河·欢迎雨季》第25页;8、《旅途存稿》第26页;9、《花园》第27页;10、《林中的脚步》第31页。以上方法使多篇作品位居“第一”,突出了该突出的,只是马尔俄让自己的作品《林中的脚步》屈居最后了。

第二卷第三期当然没有预告下期目录。怎么可能预告呢?本期出版后,《文聚》再未出版,不告而终刊了。

我们还要注意到,《文聚》各期目录中文体的排列是不一样的。有的小说在前,有的散文在前,有的诗歌在前。这也反映了编辑者对当期刊载作品质量的评价,是值得分析研究的。但本节的任务是考察各期目录与正文的排列顺序,在此就不作比较了。

通过以上介绍分析,可以得出这样的认识:《文聚》的编辑者林元和马尔俄具有高超的编辑能力,他们能够调动编辑目录和正文的各种手段,强调所载作品的地位,突出该突出的作品,让读者能够在阅读之前获得先入为主的印象,以便更好地欣赏作品。多第一,多机会,多突出还带来另外一种意义:满足多位作家的愿望,使其感到自己受到重视,便愿意多给该刊投稿,刊物也就达到了团结更多的作家,吸引来高质量的文学作品以刊登,使刊物著名的目的。

五、《文聚》目录汇编

第一卷 第一期

1942年2月16日出版*关于本期的出版日,封面上标为“15”,《目录》和版权页中标为“16”,此据《目录》和版权页所标确定为“16”。

赞美穆旦1

新诗杂话佩弦3

青城枝叶李广田5

悲剧的金座陈时11

滇缅公路杜运燮12

待车汪曾祺14

怀远三章马尔俄18

新废邮存底上官碧19

一月一日·角度罗寄一21

王孙(大学生类型之二)林元22

静静的山路(木刻)*木刻《静静的山路》在正文中的页码为“2”,不是“1”。李典1

云南山歌(木刻)马蹄13

忆马来亚(木刻)李典封面

编后 编者 29

第一卷 第二期

1942年4月20日出版

里尔克少作四章卞之琳13

拜占廷杨周翰28

春的降临穆旦18

马来亚杜运燮5

马上吟赵令仪29

小说

青色的雾刘北汜14

雨中田堃30

王嫂沈从文1

媳妇迷祖文22

散文

司钟老人方敬9

骑士佐良26

红豆辛代8

悔李广田19

木刻

流亡李典21

第一卷 第三期

1942年6月10日出版

小说

秋沈从文 4

哥弟林元 27

散文

苍洱琐记罗莘田14

书呆子自白赵罗蕤12

欺凌曹卤20

桥马尔俄23

病院偶题江篱24

十四行六首冯至2

魏伦诗三首闻家驷19

诗穆旦17

我写春天姚奔22

商籁许若摩11

木刻

石林李典1

第二卷 第一期

1943年12月8日出版

小说

动静沈从文 20

雾季李广田 1

飓风马尔俄 28

经纪方敬 13

散文

为孩子们何其芳 5

忆里尔克姚可崑9

角落李锡念 18

译里尔克诗十二首冯至6

野马川 外二则李惠中8

第二卷 第二期

1945年1月1日复刊*本期未标页码。

小说

芸庐纪事 沈从文

“还是一个人” 李金锡

某太太 靡芜

译尼采诗七首 冯至

合唱二章 穆旦

散文

日边随笔 李广田

短简 靳以

自然(歌德著) 姚可崑译

沉思者 黄丽生

第二卷 第三期

1945年6月出版*本期未标页码,未标出版日,在封三版权页上标有“民国三十四年六月出版”字样。

散文

花园汪曾祺

新生三续流金

林中的脚步马尔俄

小说

爱与死冯至

略莲与敏卡的故事苏联左琴科著,

魏荒弩译

恒河·欢迎雨季杜运燮

几首英国歌谣袁水拍 译

线上穆旦

常识的诗朱自清

旅途存稿程鹤西

Investigation into the Form of Cluster of Writings (Wen Ju), a Voluminous Literary Journal

Li Guangrong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Nationalities, Chengdu Sichuan,610041 )

A literary publication and founded and commenced by Lin Yuan, a student from the National Southwest Associated University in Kunming during the Anti-Japanese War, theClusterofWritingsbears its own particular characteristics, for, there are more differences than similarities in its stereotype as the layout of its title, size, directory, postscript,publication date, and copyright page and other items, and the same is true with its notice to contributors and advertisement.So “inferences cannot be drawn about other cases from one instance”. And the, arrangement of the directory and text, too, demonstrates its superb editing art worthy of study. Consequently, whereas it is difficult for the researcher to get hold of all its issues so far published, the directory of every issue is at least attached beneath.

ClusterofWritings; the Southwest Associated University; layout; stereotype

2014-07-10

李光荣(1958—),男,云南永胜人,西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

①本文为作者主持研究的“四川省研究生教育改革创新项目”(川学位[2014]1号)和“西南民族大学民国文学研究中心”课题的阶段性成果。

I206.6

A

1001-5973(2014)06-0015-21

责任编辑:李宗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