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籍竖写左行排版模式溯源

李 旭

(东华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

中国古籍竖写左行排版模式溯源

李 旭

(东华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

甲骨文版式的多样性使中国古籍的竖写左行模式有了选择的基础，而竹简的使用及编简者的行为习惯使竖写左行的模式成为古籍编排的必然。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五四新文化运动”前期，后因外来音节文字对汉语的影响而改变。

竖写左行；竹简；编辑排版

中国古籍文献的编排绝大多数都采用竖写左行的模式。本文认为文字的竖写和汉字的性质有直接的关系，而左行的模式是在竹简成册的过程中，由编简人的动作习惯造成的。后代的帛书、纸书沿用了其编辑体例。“五四”时期外文的引进使得现代汉语的篇章排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特别指出的是，中国古籍的编写模式是中华民族沉淀了几千年的文化传统，编辑实体可追溯到甲骨文时代，这一传统是不容忽视、不可摒弃的。

1 汉字的性质及书写载体——甲骨文的特点决定了汉语篇章编排的随意性

作为表意文字的汉字在由字符组合而成的过程中与横向书写的拼音文字不同的是：组成汉字的字符无论是单纯字符还是复合字符，无论单个书写时还是组成文字之后作为一个整体书写，所占的空间和形体大致相同。汉字作为“方块字”以其书写面积基本稳定的特点决定了它在词语、句子、语篇等书写组合中的线性表现既可以是横向的，又可以是纵向的。只要符合记录的“线性规则”，不仅在内容表达上清晰明确，而且又能在视觉上达到整齐划一的效果。

甲骨文中的文字编排在依照“线性规则”的前提下，在纵向与横向问题上就表现出了极大的随意性。如：

图1 (选自《殷墟文字乙编》第6385片)

图2 (选自《甲骨文合集》第6057片)

造成这种左右皆可行的现象原因是这种书写版式多采用片状甲骨，面积较大，可随意记录，其内容呈“版块”式排列，类似于今天的报纸版面编排。而在相对狭窄的骨片上，虽也采用“版块”式排法，但各版块内的文字多采用竖写的形式，只是仍有左行右行两种排列方式。如图3。

图3 (选自《殷契粹编》第1156片)

图4 (选自《甲骨文合集》第36537片)

总之，由于汉字形状特点及甲骨文相对宽松的记录面积以及简明、概括的记录内容，使得甲骨文的篇章排列体现出一定的随意性。文字竖写由右向左横排的模式在甲骨文中已有出现但绝不是甲骨文中唯一的编排模式，只是在相对较窄的骨板上多有呈现，这一载体特点与文字的编排模式对竹简的书写模式有着极大的影响。

2 中国古籍编排模式的决定性因素——“编辑”将竹简编缀成册时的行为习惯

如果说在甲骨文时期字序下行是相对较窄骨板上的常见的编辑模式，那么，文字作为书写的载体以其长短、宽窄相对一致的特点决定了书写模式的一致化。而字序以下行方式书写既是甲骨文编排体例的延续又是竹简本身狭长的特点所决定的。而甲骨文中所呈现出的其它编排方式通过竹简这一文字载体的选择而被淘汰掉了。

竹简的应用在初期应同甲骨一样作为记录的书写工具，内容不多，因此多是单片式的，并非开始就连缀成篇。如“清华简”《尹至》篇中的第一、二、三、四、五片简的背面分别用“一”、“二”“三”、“四”“五”来标注，见图5。

这种现象在《尹诰》、《耆夜》、《皇门》、《祭公》等篇中多有呈现[1]。这些竹简内容简短，表面无明显勒痕，说明当时记录简短内容的竹简是以散片的形式放置的。

图5 清华简《尹至》篇

而从左往右编简是不符合编简人的行为习惯的。因为若采取左行的方式，紧绳的方向必然向左。若用右手向左方紧绳，力量便不能恰当运用，会导致简册松动易脱落。况且单简是从左向右编排，右手紧绳之后不能松手，左手取简将其放于右手的下方，此时双手呈交叉状，然后右手将所握的一根绳子交到左手紧紧拉住，再牵引另一根结扣套住单简，这是一个非常不便的过程。倘若用右手编绕、左手紧绳，依然避免不了换手的麻烦，况且无论哪一种编法也比不上在左行模式下右手编绕右手紧绳的效果和速度。

李宾先生认为行序的左行还和服务于阅读这个目的相关[3] 104，本文认为即使是右行的行序，只要是收卷时采取由篇尾向篇首收的顺序，展开来便一定是先看到篇首的内容，这个规则即使是横写右行的现代汉语篇章同样适用。故方便阅读是收卷方法所注意的问题，实与行款无关。

因此竹简左行的编缀方式和书写者对竹简放置的顺序无关[4] 15，是“编辑”在其单简要求确认首尾位置、篇章要求前后连贯的情况下，为达到“又好又快”目标进而在人类共通的动作行为习惯下作出的合理选择。左行的编简模式奠定了竹简行序的基础，后来的先编后写模式是对其的沿用，正如王凤阳先生所说：“‘先编后写’的简册的出现也不会改变由先写后编所形成的已经相当固定了的行序。原因之一是习惯势力的作用；原因之二还是书写上的方便。”[2] 740而帛书、纸书的出现更是对竹简行款体例的沿用。

3 新文化运动中对外国文化的吸收改变了中国书刊报纸的编排格式

在清代末期随着中外交流的日渐广泛，对国外科学借鉴的过程中，竖写左行的模式不便于阿拉伯数字、数学公式、外文词语、乐谱等的引用和编写，书刊编辑版式的改革势在必行。在思想意识活跃的改革家钱玄同、任鸿隽、蔡元培、郭沫若等先生的极力主张下，《北京大学月刊》、《创造》、《学艺杂志》、《教育杂志》先后采取了横排的模式。自1955年12月30日文化部发出《关于汉文书籍、杂志横排原则规定》后，1956年1月1日《人民日报》和地方报纸开始实行横排起，除古籍等特别需要竖排的期刊外，通俗读物逐渐过渡到横排[5] 68-69。这是国际间文化传播的必然结果，发布的规定只是适应现代化的要求。现代汉语作品采取左行横排的模式是科学合理的。

4 结论

从甲骨文多样排版到竹简竖写左行的模式统一过程我们可以看出，原始的文字在排列上没有固定的次序。这种竖写左行的模式和顺序是由竹简这一特定的书写工具和编简习惯长期制约的结果。虽然这种书写载体的制约随着帛书、纸书的出现已不复存在，但因其体例与汉字书写特点及人们阅读习惯的适应而长期流传，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悠久文化与历史文明都以此模式传承着。而横写右行的模式是为了引用西方的文字、公式等进行的改革，是为适用于现代汉语的应用于半个多世纪前颁布的新规则。

[1] 李学勤.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一)[M].上海:中西书局(上海文艺出版集团)，2010.

[2] 王凤阳.汉字学[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9.

[3] 李宾.古汉字下行、左行探源[J].菏泽学院学报，2007(8).

[4] 许进雄.中国古代社会文字与人类学的透视[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5] 张志强.中国书刊文字排式的演变[J].编辑学刊，1997(2).

The Origin of the Vertical Left-editing Layout Format of Chinese Classics

LI Xu

(CollegeofChineseandLaw,EastChinaInstituteofTechnology,Nanchang330013,China)

The diversity of Oracle layout provides a basis for the vertical left-editing of ancient Chinese books. And it is inevitable to adopt the vertical left-editing format because of the use of bamboo slips and the behavior habit of editors.This habit had been extended to the earlier stage of “May 4th New Culture Movement”, and has been changed by reason of the impacts of foreign syllables and words.

vertical left-editing; bamboo slips; editing and typesetting

2014-09-06

李 旭(1985—)，女，辽宁锦州人，讲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汉语言文字学研究。

李旭.中国古籍竖写左行排版模式溯源[J].东华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33(4)：337-340.

LI Xu.The origin of the vertical left-editing layout format of Chinese classics[J].Journal of East China Institute of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2014，33(4)：[J].Journal of East China Institute of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2014，33(4)：337-340.

H124.7

A

1674-3512(2014)04-0337-04